自遭遇艾伦的袭击那次之后,虽然德米特里寻找过了多次,却再没能发现克里斯的踪迹;不仅如此,关于三年前那起事件的调查,至今也缺乏进展。
时间在不断流逝,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小队再度召回,从而永远无法回到沃尔夫。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越发地急躁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下去——毕竟直到七岁以前,德米特里都未离开过沃尔夫。这里是她的故乡,是承载着她诸多回忆的地方。故人和生者,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想失去——毕竟,自己参军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拥有保护这一切的力量。
而在上次被“幽灵”救下后,一种隐约的预感告诉德米特里,那戴着苍白面具的人物,面具下一定是有着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德米特里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想要寻求的真实,一定就藏在那面具之下。
那么,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向巴勒特求助呢?德米特里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喂,你还好吗,特莉修?”
然后,一声轻轻的问询,打断了她的思考。
“嗯……哦,我没事。怎么了吗?”
话音刚落,德米特里便感到有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额头。
“刚才看你神色恍惚的样子,还以为发烧了呢。”那只手的主人——奥威尔•利伯特如是说道。
“所以,我都说没事了嘛。”拨开对方的胳膊,德米特里微笑着摆了摆手,“我的身体可是比你好多了,不需要担心我啦。”
“是谁在小学时三天两头请病假来的?”利伯特坏笑着接道。
“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啊!而且要揭底的话,虽然现在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高中之前的你,还一直是个阴着脸装深沉的笨蛋哩。”
“我吗?”
“说别人对得起你嘛。天天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命运坎坷呢。”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利伯特微笑着答道,“好像那时候,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小孩子嘛,觉得那样很稳重很帅啦。”
这时,德米特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要来我这里住?没问题啊!我非常欢迎呢,正好这里一个人住有点太冷清。我这就帮你整理个房间出来,好的,拜拜。”
德米特里一脸快活地挂断电话,哼着歌向屋内的一个房间走去。而愣愣地注视了半天后,利伯特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刚才来电话的,是谁啊?”
“克萝伊哟,她要来这边借住。”对方看上去十分开心,“这样一来,总算有人能陪我一起住啦。”
于是下午时分,拖着两个行李箱的巴勒特出现在了德米特里家的门口:原本身材不高、体格也和相貌一样停留在十六岁水平的她,似乎一路上走的十分艰辛。当德米特里打开门时,她已经是满头大汗。
“……早知道……应该再厚脸皮一点,让都德来帮一下忙的……”在得到德米特里的援助后,巴勒特走进了屋内。“唔,奥威尔不在这里的吗?”
“原本在的,不过现在去采购食材去了。”
“采购食材?”
“嗯,因为你搬过来住了嘛,正好庆祝一下。”这样说着,德米特里快活地拍了拍巴勒特的肩膀。
“呃,我只是来叨扰的,不需要那么劳烦……”
巴勒特本想出言婉拒,然而没等说完话,她就被德米特里一把抱起,扛在肩上便往里走。“特莉修前辈……这是要做什么啊……?!”巴勒特尽管不断挣扎,然而却迫于力气的差距,完全没有产生效果。“放开我,让我下去……”
“别担心,别担心。只是看你身上出了这么多汗,打算帮你好好洗一下罢了——我们一起洗。”
“什么?不要啊!太丢人了……”
“拒绝无效。”说着,德米特里已经走到浴室门口,将手伸向巴勒特的衣服。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对我?!”
“因为克萝伊太可爱了嘛,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
这样说着,德米特里脸上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来。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洗完澡、换好衣服了的两人听到门铃声响起,便一同去开门。
“啊,你是……”望着换上便装、满脸通红的巴勒特,他首先愣了一下,随后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快,你快来看看克萝伊小妹妹……哈哈哈,这个实在是……特莉修,我记得这是你以前的衣服?”
顺着他的招呼,另一人也走进了房间。那张带着正直与认真劲的青年的脸,德米特里是第一次见;然而巴勒特却一眼认出来这是都德。
看到巴勒特的装束,都德也马上进入了极力憋笑的状态——水手服、黑色的裙袜,眼前的少女,已经完全被特莉修打扮成了学生模样。
“不……不准笑我……”面对着从四面聚集而来的目光,巴勒特不自然地偏过头去,“对了……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我的话,把你说的事情办完之后,就到处找你。可是不敢打电话,图书馆也看不到你,所以我就出去乱逛……然后碰到利伯特先生。是他带我来的。”
“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如果不跟着我来,你只能一辈子看她穿军装。”
“嗯嗯,你说的对。”
无视巴勒特的瞪视,两名男性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在短暂的喧闹后,忙碌的晚餐准备开始了。主掌烹饪的是德米特里,在一旁打下手的则是利伯特;都德也在一旁尽可能地帮着忙,只有巴勒特在德米特里的多次要求之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按理说,这种空闲的时间,巴勒特也往往是用于进行思考。虽然从都德那里得到了成功的喜讯:部队的控制权已经被都德所掌握,而虽然没有找到艾尔莎的去向,其余有反叛嫌疑的成员都已经在接受审查,整个沃尔夫正在逐渐恢复到明朗的局势。以前的巴勒特,在这种时候一定会马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然而被喧嚣热闹的气氛环绕,安心地卧在沙发上的她,心底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暖意。
“这一次……我能够融入其中了吗?”
这样想着,她内心中升起了一股希冀。
开饭的时间很快到了,除却丰盛的晚餐之外,利伯特还买来了一箱啤酒。在都德讲出敌方在骑士旅安插的势力已被清除的喜讯后,众人纷纷对此举杯祝贺——甚至巴勒特也在德米特里的半劝说半强迫下,喝了一杯酒下肚。大家谈着、笑着,尽管情绪被调动起来的巴勒特,在其间因为读空气能力低下而说出了许多奇怪言论,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就这样一直到了夜里。
“这家伙还是这样,明明酒量很差,每次一高兴就停不下来。”将烂醉如泥的德米特里扛回卧室后,利伯特摇了摇头,与都德一起走向房门,“晚上就拜托你照顾她了,我和都德先生先回去,不打搅你们了。”
“没问题。”巴勒特点了点头,向朝外走去的两人挥手道别。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被酒精所迷醉的德米特里早已落入梦乡,然而巴勒特却还不想就这样睡去。晚餐之后,利伯特已经收拾好了餐桌和餐具,不需要她再加以整理。无事可做的她,便走进德米特里为其准备的房间,在窗边凝望着夜空。
“他们一定会以为,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巴勒特如此自语道。
“但你我却都知晓,黑暗仍还未散去。”
还没等巴勒特反应过来,黑色的身影便从窗外钻进,用一柄短剑抵住了她的脖子。
“放下武器吧,我不会声张的。”尽管颈部传来了冰冷的触感,然而巴勒特却不为所动。
“还不行,我还没有知晓,你究竟是敌是友。”
“如你所见,我们的对手都是郎世乐。”
“可你却埋伏过我一次,这该作何解释?”
“只是一个实验,因为那一晚会去刺杀艾尔莎的人,只有可能是‘你’。”
“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收回手中的凶器,“幽灵”用双目紧盯着巴勒特,“那么,既然你已知晓了这么多,为何却毫无反抗地被我将军?”
“因为我之所以来这边暂住,就是为了找你。而你,绝对不会对我下手。”
“有意思,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是的。我信任你,因为我知道你的过去,了解你的动机。”巴勒特的声音仍然平静,“但是,不觉得这样做的话,太悲惨了吗?”
“你该不会想要阻止我吧?”
“我确实想阻止你。”
“如果你那么做,我就会杀了你。没有人能阻止我追寻自己的目的。”
“即使是德米特里也是的吗?”
“没错,也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你明明并不是个恶人啊!”
“不,我是恶人。”冷冷地否定巴勒特的发言,幽灵决绝地说道,“虽然假借了复仇的名义,但是这绝非杀人的理由。
任何人都无权审判他人,都无权对他人实行刑罚。杀人即是恶,复仇即是行私刑;此罪罪无可恕,此恶极恶非道,然而无他人得以代为,非自行无以伸张。
因此不得不为,不得不杀,不杀便无法浇灭心头之火,因此只得化身恶鬼,行尽残杀之事,背负千万之罪,待万事已终,方可引颈受戮,堕入地狱承受无限灾罚,永世不得获救。”
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扭曲的激情,幽灵做出了如此的自白。
“……但是,那会非常痛苦的,而且绝对没有救赎。”
“这我早就知晓,无需多言。”
“……那么,就愿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吧。不过这次,我不仅仅是想问你的想法。”
“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是的。”巴勒特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今晚……或者最迟明早,敌方的正式行动就会展开了。你对此有所了解吗?”
“仅仅是一知半解而已。”
“那就好。到时候,还请你……”
“请我帮你消灭敌人?”
“不,请帮我保护好特莉修前辈吧。她绝对不能死掉。”
“那么,你呢?”
“我现在就要出发,去找可能拯救这一切的人。”
“……需要我陪同吗?”
“不了,一个人就够了。而且我敢保证,你不会喜欢他的。”
说完,巴勒特向对方投出了目光。那眼神中蕴含着的,是一种坚定的决心。
“我明白了,那么,祝你武运昌隆。”
望着黑色的阴影从窗边消失,将金属的行李箱提起。巴勒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屋门,走入了夜晚冰冷的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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