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一座孤岛。
那些孤僻的人也不例外,他们只是被满身的伤疤掩盖住了勇气,他们害怕与别人交往,害怕自己的伤疤再被揭开,已经不敢再去相信人心之善。
他们或许言辞犀利,排斥他人,不愿与其他人相处,可是他们的内心中,却比谁都想要和其他人产生联系。
即使他们努力去压抑,但是每一个比黑更暗的,辗转反复无法入眠的夜晚,却难以抹去心中的那份落寞。
枫殇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事实上他也不是。
枫殇之前一直跟着姚薇走,也没觉得这小巷交错的地方有多复杂,现在自己在这里走,才发现这里的小巷互相连通,错综复杂,他已经转悠了有快十分钟了,不仅没有在这个小巷子中分辨出方位,反而在小巷子里迷路了。
更要命的是,这地方是古城中的古建筑保留区,除了个别像无牌小馆一样的地方,几乎所有住户都已经搬离了,即使想问路也找不到人家。
“出门手机不充满电绝对是个恶习。”枫殇看了一眼已经因为电量用尽而自动关机的手机。
“你是在等我么?”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姚薇?”枫殇转过身,眼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原来枫殇兜兜转转走了半天又走回了无牌小馆。
“不是。”枫殇转过身去,不再看姚薇,实话实说道:“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可是话到姚薇耳朵里却变了个意思,这个死傲娇,姚薇感到暗自好笑,应该就是在等自己了吧。
她刚刚在枫殇离开后,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不经意间看到了正好转悠了一圈回到这里的枫殇,误以为枫殇一直在等自己,就直接结账出来了,不知不觉间她对枫殇的好感又恢复了一些。
“你个路痴,不想露宿街头的话就跟着我走。”姚薇似是报复般的毒舌道,并且说完就开始走,然后偷偷注意枫殇有没有跟上来。
跟着她走总比自己一个人走要容易走出去的多。枫殇看着姚薇的背影跟了上去。
这个死傲娇果然跟着。姚薇发现枫殇跟在自己身后,更加坚定了枫殇就是个死傲娇的误解,于是决定捉弄一下枫殇。
“喂,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为什么突然离开啊?”姚薇回过头问枫殇道,并且停下了脚步,似乎只要枫殇不回答,她就不会再继续走了。
“这……”枫殇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编谎话都不会编的好点。”姚薇笑着说,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她算准了枫殇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即使回答了也是借口,只是想看看枫殇究竟会编个什么借口,结果是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听了姚薇的话,枫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有说。
这不是借口,是真的啊,我真的害怕,害怕和你产生交集,害怕你成为我唯一一个可以信任倾诉的人,害怕有一天你突然和他们一样开始伤害我,害怕你突然间不声不响的离去,害怕自己再失去能相信的你再次孤身一人,害怕那种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
古城的古建筑区离城中心很近,只走了一小会儿,枫殇和姚薇就走回了小区里,枫殇住的地方比姚薇住的地方离小区门近。
“我到了。”枫殇停在了自己住的单元楼下,“那个……”
“嗯?有什么事么?”姚薇看着枫殇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再,再见。”枫殇终究没能说出自己心里想的那句,我们能做个朋友么。
“嗯,再见。”姚薇回了一句,看似很随意,但是她却偷偷记下了枫殇的单元楼号,姚薇越发觉得这个少年有意思了。
枫殇道别了姚薇,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家里还是和原来一样,可是枫殇第一次觉得这个家那么冷清。
他没有开灯,屋中仅有的光亮是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朦胧的月光并没能驱散黑暗,仅仅是将黑暗同化为朦胧的状态,朦胧的黑暗反而让枫殇觉得更加沉重,仿佛要具象化一般压抑的枫殇心里不舒服。
压抑感带着一股比在小巷子里迷路更加强烈的迷失感和空虚如同鬼魅一般萦绕在枫殇周围,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强烈的孤独感,渴望与他人产生联系,渴望家人和朋友能在身边。
枫殇失去了再去打开灯的勇气,打开灯后屋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景象只会加强这一份感觉,他借着月光走到了自己的卧室,准备上床睡觉。
也许,仅仅是也许,我只是一个胆小鬼,想要去和他人接触,想要和其他人产生交集,却没有勇气去迈出那一步,害怕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伤害,害怕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离别;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着风险的,相信他人就可能会被背叛,依赖他人就可能会被抛弃,我只是一个因为承担不起风险而胆怯踌躇,却又有着强烈欲望的可怜虫吧。躺在床上的枫殇无法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烦躁地将枕头压在了头上。
失眠,无论在床上躺了多长时间都无法产生睡意,那些想法一直在折磨着枫殇,让他无法入睡,无法入眠的痛苦是没有失眠过的人无法想象的。
枫殇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知道家里是有安眠药的,就在写字桌中间的抽屉里。
枫殇下床走到写字桌前,拉开了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一瓶阿普唑仑,阿普唑仑下面放着两张照片,一张装裱好的照片上是年幼的枫殇和一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少年,另外一张是枫殇小学毕业时的照片。
枫殇看见那两张照片本就因失眠而变得模糊的意识中涌入了许多本应永远封存的回忆。
“枫殇是个没妈的野孩子!”“你妈妈一定是不要你了和别的男人跑了!”一群小孩子围着哭泣的小枫殇起哄。
“枫殇是个好孩子,不要哭了,我陪你玩好不好?”“好,大哥哥真是个好人。”“我们拉勾吧。”温柔笑着地少年向小枫殇伸出了手,随后消失不见。
“不,不要想起来啊!”枫殇疯狂地将照片连同抽屉一起扔到了地上,带相框照片的相框碎了一地,药瓶也被摔在地上摔开,药片撒了一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枫殇才平复了一些,他去卫生间洗了洗脸,让自己彻底平复下来。
相信只能带来伤害,依赖只能被抛弃。枫殇看着镜子里自己,他的眼中有了一丝血丝。
枫殇回到卧室,将地上的相框碎片连同像片一同扫到垃圾桶里,然后将散落在地上的药片装回药瓶里,最后吃下一片安眠药躺回了床上。
在疲惫感和安眠药的双重作用下,枫殇慢慢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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