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海在放药的柜子里翻出了两盒退烧药,一盒阿司匹林,一盒布洛芬,他发现药盒上全是灰尘,一看有效期,顿时头疼无比,这药在这房子里待的时间比他还长。家里的药是没用了,他转而将毛巾沾了冷水,叠好敷在迟云的额头上,迟云虽然气得不行,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只是当迟海的手碰到她身体的时候,会不耐烦地一巴掌扫开。
“家里的药过期了,我们得去诊所,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你别管我...”她虚着眼睛说道,嘴唇干裂。
“还说不管呢,我能不管你吗?都叫你平时间不要那么拼命...你看看,一淋雨就病成这样,哪有你这样不爱惜身体的...”
“别吵...好烦,好闷...”
“哪里闷?”
“胸口...还有肚子...”
迟海见她难受成这样,当即决定立刻送诊所,他将她扶起来,然后将她双手搭在自己肩上,将她背起来,不料迟云刚一搭在他背上,就很不舒服地呜咽起来,一个劲儿地说不舒服。
“怎么?这样子也很难受吗?”
“压着胸口了,难受得很...”
他将她又小心地放床上,耐心地问道:“我们得下楼去诊所,你觉得怎样好受一点?”
“抱着吧。”她说。
于是迟海将她横着抱(公主抱)起来,问道:“怎么样?”
“好多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出门下楼,鞋都没换上,踩着拖鞋就出去了。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轻,身体这么小巧,原来只有将她抱在怀里,才能发现这几年身体猛长的只有他而已,而她,虽然也有成长,但相对他而言,似乎还只是当初和他绝交的那个言辞恶毒的小女孩,在平日里用自尊和傲慢让自己显得无比高大完美,一旦生病,那些气势了然无存,只剩下这个娇小脆弱的她。
小区的诊所要八点半才开业,这时候算起来还有一个小时,但他等不下去,云更等不下去,在他怀里,她说着听不清的话,他将额头贴着她额头一试,那吓人的温度令他一惊,于是便用脚提着卷帘门,嘴里喊道:
“谢医生!谢医生!谢医生!”
诊所二楼的窗口打开,谢医生探出头来,揉了揉睡眼,不悦地说:“八点半开门呢!干嘛呢干满呢!”
“是我!迟海,我妹妹生病了,发高烧呢!你快开门!”
他的睡眼立刻精神了,瞪大眼睛一看迟海的怀里,脑袋缩了回去,门市里登时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动,五分钟后,他穿着工作服拉开了卷帘门,将迟海和云扶进去。
“烧多久了?”他拿出棉签,让迟海掰开迟云的嘴,看了一眼她的舌苔。
“今早七点多就这样了,我估计昨晚就开始不舒服了,她昨天夜里淋了雨,洗了澡就睡下了。”
“你这人怎么当的大哥,昨晚就该让她吃点缓释胶囊啊,再不济也该煮点姜汤让她喝,女孩子的身体哪比得了男生。”
“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医生决定打退烧针,不料半昏迷状态的迟云一听到要打针,居然挣扎着嚷道:
“不不不!我不打针!不打针!我没病,我好了!”
谢医生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小云你现在可不是小朋友了啊,打一针就退烧,忍一忍。”
“我不啊!不要打针,”她转而看向迟海,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求你了,迟海,我吃药,我吃药就好了,不用打针的,你给医生说,给他说。”
“这得听医嘱,你现在不打针会烧坏身子的,再说了,打针没你想象的那么疼,一下子就完了,就跟蚊子叮了下而已,听话啊,就一下。”他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耐心地说。
“不嘛...”她说着居然哭了出来,双脚快速地点着地面,眼里无比深邃的恐惧令迟海意识到她确实害怕打针,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害怕。
“谢医生,能不打针吗?”他心一软,就对医生说道。
“她这都烧到三十八度了,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必须打一针,没得商量啊!”他利落地用镊子敲掉安倍瓶的头部,然后用针将药液吸入,“让她把胳膊露出来,治病要紧,别啰嗦了。”
迟海不再和她多说,将她的外套脱下,挽上衬衣的袖子,迟云看着针头就心慌,求助似的望着他,于是迟海坐在她身边,她立刻把头埋在他胸口。
医生用医用消毒液在胳膊上涂了一圈,然后赶紧利落地一针扎进她的胳膊,她的身体猛地一抽搐。
一管退烧药很快推进她的身体,拔出针头后,她依旧浑身紧绷地将脸埋在他胸口,迟海见谢医生一脸忍俊不禁的神情,于是尴尬地在她耳边小声道:“喂,已经打完了...”
她当即抬起拳头砸在他的胸口,当然,她浑身无力,这力道轻得可以忽视。
打完针,医生开了两个疗程的药,叮嘱她得在家养上几天,一切妥当之后,医生让迟海记下了他的诊所电话,如果接下来的时间有不舒服的地方,他可以上门接诊。
接下来迟海问她要不要在诊所里睡一会儿,她表示要回家,于是迟海又向她伸出手,准备将她抱回去,“别碰我!我自己能走!”她立刻打开他的手说道。
于是迟海向医生道了谢,给了钱,悻悻地跟在她身后。
打了退烧针见效虽然很快,但她现在明显还是在逞强,走路的步子虚浮,勾着脑袋,似乎随时都要一头栽在地上,迟海一刻都不敢放松,随时准备出手拉住她,这样担惊受怕地回到家,迟海又为她端茶倒水,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但她的心情很坏,回家后吃过药就躺在床上对他不理不睬。
于是迟海也不再多问,去厨房为她煮粥。
做早饭的时候林蕊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将情况如实告诉了她,林蕊也担心起来,她说中午放学她回来看看。
“你不用来,真的,我在家照顾,而且姑姑也要回来,你别担心了。”他小声地说,害怕被迟云听见。
“你问问小云想吃点什么,我给她带来。”
“真不用了,她现在没一点胃口,我煮的粥她吃不吃还不一定呢。”
“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的,你放心。”
“那好吧,你也要注意身体,如果是病毒性流感就不妙了。”
“明白。”
林蕊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迟海却结束了通话。
他刚收好手机,一转身,发现迟云靠着墙站在厨房门边,面色憔悴地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快去躺好,睡一觉,待会儿粥好了我叫醒你。”他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她要过来吗。”她冷冷地说。
“什么?”迟海的手一僵。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刚在和她打电话,她是不是要过来。”
“没有,我没让她来。”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她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你...”她有些犹豫地开口。
“怎么?”迟海一喜,以为她有什么要求。
“你知道吧...”她又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下决心,“打针这种事...”
他顿时明白了。
“打针这种事...”她又重复一次,“害怕的话,是正常的,你知道吧!”
“额...知道,我知道。”
“刚才你没有笑话过我?”
“绝没有。”
听到这话,她才满意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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