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十七从来没有求过人,他感受着剑齿猛虎的体温,自尊什么的不再显得那么重要,此刻占据了他整个脑子的只有一件事:“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要夺回失去的三百年修为谈何容易,但梅十七就是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才敢这么问,哪怕这是天方夜谭,他也想亲耳听到神秘人的否定。冷风吹拂,让这里更显萧条,虽然被破坏的只不过是整个森林的冰山一角,但梅十七不是冷血之人,内心仍然过意不去。不计其数的生灵被卷入这场战斗,它们的死是无辜的。
神秘人淡淡道:“办法总会有,只怕你不同意。”
梅十七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契约的事情你想都不用想,难道别无他法了吗?”
神秘人无奈道:“我可没有说契约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三百年的修为完全可以用其他的东西弥补,比如......”
“就知道你见多识广,比如什么?”梅十七不禁眼前一亮,仿佛希望的大门在向他缓缓开启。剑齿猛虎甘愿为他放弃三百年修为,他也必须为了剑齿猛虎做些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大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算了,若是说出来,怕让你为难,对你来说这本就不是什么易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知道契约的事情让你难堪,但是我既然答应帮助你,那就一定会做到,我梅十七虽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谦谦君子,但也懂信守承诺的道理。”梅十七急切地说。
神秘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好吧,其实让它恢复修为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从一些修炼者的体内夺取灵气即可。”
梅十七脸色一变,冷声道:“对我来说却难如登天!”
神秘人幽幽地说:“夺人性命,从中拿得好处,不正是许多修炼者都爱做的事情吗?人类啊,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为了剑齿猛虎,你也可以做到。”
梅十七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淡淡道:“谁都有选择的权利,生长在力量至上的国家,弱小的人就必须背负这样的命运。但我对这种行为不感兴趣,不,应该说深恶痛绝,我相信就算我用这种方法夺回了大猫的修为,它也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便重新开始吧。”
“天无绝人之路,看似毫无办法,其实仍有一线生机。”
“你的意思是,在我能够接受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让大猫恢复原样的?”
“外面的世界很大。”
神秘人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寂。
“我得想想。”
良久,梅十七才挤出这一句话。他脱下被鲜血和污泥弄脏的衣裳,轻轻地盖在熟睡的剑齿猛虎的身上,又在原地吹了会风,等内心冷静了一些才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山顶的小木屋。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战斗,梅十七只觉得眼睛酸痛,根本不敢看向天空。他站在门前,刚好撞见了出来打水的小师妹,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撑不下去,视野渐渐变暗,倒下前低声念叨了一句:“小滢子,救救它......”
小师妹方滢见状,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搂住了陷入昏迷的梅十七。虽然梅十七此刻像个脏兮兮的乞丐,但方滢一点都不介意,梅十七的鼻息扑在她那细腻的脸上,使得她瞬间红了脸。
“真是的,你也要爱惜自己啊。”
方滢将他扶进里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出门打水去了。她显然是知道了昨晚的情形,所以在看到梅十七的惨状时,并没有脆弱地哭泣,而是温柔地安置好他和变成小白猫的剑齿猛虎。
当然昏睡中的梅十七是不会知道的,他现在正处在奇怪的梦境中。眼前是熟悉的森林,一排排粗壮的树木如同一个个强壮的巨人,它们就像是剑齿猛虎最忠实的侍卫,梅十七只觉得自己来到了阎罗殿,周围充满了森严的气氛。
剑齿猛虎沐浴金光,如同远古传说中的神兽,双目如剑,不怒自威,只是站在那里,天地灵气便被席卷了过去。它紧紧盯着梅十七,额头上的繁复花纹形成一个“王”字轮廓,梅十七被这股庞大气势震慑住了,但念在大猫和他的关系,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伸手抚摸厚实坚硬的皮毛。然而剑齿猛虎忽然朝它张开血盆大口,愤怒的吼声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戾气尽数倾泻在他的身上,锐利的剑齿随时都能将他撕成碎片!
梅十七被吓住了,身子像是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平日里和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大猫会突然凶他,就好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他突然想起来,因为他,剑齿猛虎失去了三百年修为,失去了作为密室守护者的资格,失去了灵泉霸主的地位,失去了活在这个世界的资本!
对不起这三个字如果能够解决问题就好了,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满腔的歉意只能硬生生咽回去。如果他的死能够得到大猫的原谅,那倒也心甘情愿。梅十七这么想着,再度抚摸剑齿猛虎的金色毛发。这次他不再退缩,眼神柔和,轻声道:“只要你能原谅我......”
剑齿猛虎的愤怒如同这股寒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披在它身上的金光逐渐消散,露出原本的洁白模样,仿佛不会沾染这世间的因果轮回。它安静下来,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身体突然膨胀成一团球,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变成球状的身体轰然炸裂,一头由无数的猩红色肉块连接而成的生物从里边蹿出,恶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肉山朝梅十七重重地压下!
“啊!”
恐惧伸出了魔爪,往梅十七的心脏紧紧地揪了一下,他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宛如一头僵尸突然从床上蹦起,等到他看清周围的事物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原来那是梦!脸色惨白如纸的梅十七慌忙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神空洞,就像刚从鬼门关回来一样。
“师兄,你做噩梦了吗?”始终守候在一旁的方滢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梅十七笑了笑,他看了看四周,却不见大猫的踪影,便问道,“大猫呢?”
“它被师父带走了,应该是疗伤去了,看它伤得挺重的......”方滢顿了顿,低着头嗫嚅道,“你也一样。”
“哈哈,这不是有师妹你在吗?本该是身为师兄的我保护你的,却老是让你照顾我,哎,师兄真是羞愧万分呐!”
梅十七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剑齿猛虎的事情,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嬉皮笑脸的模样。梅十七在她面前总是没个正经,但方滢清楚在这座岛上,不,在这个世界上,眼前看上去并不算强大的少年才是最关心她的那个人。
“师兄放心好了,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的!”方滢挥了挥小粉拳,这样算是在安慰梅十七吗?
只是梅十七盯着拳头,冷汗直冒,他还真怕这个天真的小师妹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她的实力在这个岛上可以说仅次于修炼鬼才雪狐子。真不知道师徒俩上辈子修的什么福分,一个比一个天赋高。假以时日,这位可爱的小师妹肯定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梅十七越想越没信心,凭什么她们都是一日千里,而自己始终是原地踏步呢?还有大猫该怎么办?难道这辈子都要变成这个样子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不甘心呢?梅十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昏迷前神秘人说的话:“外面的世界很大。”
他曾下山历练三个月,可以说吃尽苦头,但也遇到了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回来后被师妹拉着讲了三天三夜,勉强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的见识太过短浅了,就像井底之蛙,正如神秘人所言,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三个月能走多远?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中莫名地涌现一腔热血,想要去外面看一看,他似乎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倾述。
也许,他该走了。
梅十七咬了咬牙,突然盯着方滢,直到她的粉嫩脸蛋快能冒出蒸汽才缓缓移开视线,轻声问道:“师妹,你说我们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吗?”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当然要一辈子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太过敏锐还是因为多年来的相处对梅十七太过了解,方滢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立马激动地回答。而后她自知失态,又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坐在一旁,低着头吸鼻子。
梅十七无奈扶额:“师妹你别哭,有话好说,我就是这么问问。”
“哪有你这样问的啊!”方滢抬起头,眼中已经冒起了雾气,嘴唇也颤抖不已。
果然,梅十七要是再不阻止她,估计这小妮子又要泪流不止了。
哎,女人可真是水做的啊!
梅十七最害怕的事物就是方滢的眼泪了,惹她哭简直比被雷劈还难受,无奈只得将卡在喉咙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心中发出这么一声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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