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抓着因为之前的战斗而变得破烂不堪，小吟少有地露出了似乎可以被形容为无奈的表情。身为姐姐的1号还好，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只是用能量召唤出来的战斗风衣，早在她醒来后就已经再度召唤了完整的风衣了，因此完全不担心衣着问题。
但是小吟这边就不同了，不仅上衣的休闲服已经没有办法穿，七分裤也五十步笑百步，准备步入坟墓了。
这些衣服都是留子买给自己的，尽管半年的时间，她卧室里那个衣柜里的衣服已经几乎要满溢出来，但对于小吟来说，任何一件衣服都弥足珍贵。
这些衣服跟可以用能量召唤出来的战斗服可不同，是确确实实的“一次性用品”。
小吟没有责怪1号的意思，当然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这套服装报废也是事实，顺带变得很糟糕的鞋子也是……
虽然有些可惜，但这些衣服已经没办法继续穿了。
留子望着正在纠结中的小吟，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呐，小吟，去洗澡吧。”
“……”小吟回过头，看向留子。
“热水已经放好了，去吧…”推了推小吟，留子目送着没有抵抗的小吟前往浴室…
看见了留子提前放在换洗室的崭新衣物，小吟随意地将身上的睡衣脱掉，里面没有内衣，对于她来说挺方便的，因为留子为她买的内衣的种类和款式很多，穿法也各不相同，对于在生活常识方面很笨拙的她来说是个艰难的地方。
进入浴室，浴缸里的热水果然在升腾着水蒸气，凝结在落地镜面上的水雾让少女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打开淋浴花洒，感受水流将身上的疲惫冲刷走的舒适，小吟将手伸到脑后，将唯一剩下的那只缎带解下，双手揽住将要垂下的长发，有些不利索地把长发以螺旋的方式绕在一起，最后再将缎带缠上去。
蓝色的缎带封锁住长发，让它们不至于倾泻下来，歼灭者的身体本身就有能量自动清洁，因此小吟现在没有打算洗发，毕竟马上就要出发前往汉克兰姆了，况且这么长的头发是真的很难洗。
温热的水泼溅在浴室的墙面上，少女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默默感受着心脏跳动的频率。
“果然，心跳……”
“好慢。”
冲洗了一遍之后，小吟坐入浴缸里，静静地靠着。
水波微微荡漾开，少女的手在水面下轻轻划动着。
“夏树沧。”回想着记忆世界里，那个人的面容，那紫色的瞳孔。
少女冷清的声音，在浴室里回响。
“妈妈。”
★
“我可以进来吗？”
说着这样的话，在完全没有经过小吟同意的情况下，留子忽然打开了浴室的门，以极快的速度钻了进来，在弥漫的云雾中，小吟能够看到留子若隐若现的肌肤。
“我也一起泡澡，可以吗？”厚颜无耻地说着，留子已经准备好迈进浴缸里了。
小吟沉默地点了点头，身子朝左侧挪了挪，腾出了一个空位。
还好这个浴缸不算小，而且小吟和留子两个人加起来体型也不大，所以能容纳她们一起泡澡。
“呼——”发出了幸福的吐息，留子微笑着靠在浴缸里，小吟对此没有反应，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是在沉思。
“小吟有心事吗？”看似不经意间地问出这个问题，留子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热水将自己吞没。
直到没过脖颈之后，留子才停止了下沉，小吟望向留子，开口回应：“心事？”
“小吟心里在想什么呢？我来猜猜吧，一定是关于夏树沧的事情吧？”
小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ho——这又是什么意思呢？”留子微睁着眼，脸上流露着慵懒的神色。
“把留子送给我的带子，弄坏了。”小吟将在水面下游离的手抽了出来，指了指自己脑后盘起来的头发。
留子咧嘴一笑：“啊，好像确实呢，小吟被搬回来的时候只有一边有扎着马尾呢…另一条不见了吗？”
小吟点点头：“嗯，对不起。”
“啊哈哈，”有些失笑地看着小吟，留子绕到小吟的后面，从身后抱住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啦，虽然是我送的饰品，但那不是那么需要道歉的事情，比起这个，妳还有更加需要在意的东西对吧？”
感受到怀里纤细瘦弱的身躯，知道着身前的少女拥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因为是克隆体的原因，所以怀中的这具身体有多么脆弱，留子是很清楚的。
她抱着小吟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是在怀抱着最重要的珍宝一样，正是因为知道身为克隆体的小吟一路走到这里究竟是多么奇迹的事情，她才不忍让小吟受伤。
“更加…需要在意的？”小吟因为疑惑而抬起头，如果不是留子下意识地别过头的话，可能两人就会撞在一起了。
“没错啊，小吟是不是在想关于夏树沧的事情，关于自己是克隆体的事情呢？”
“我在想吗……？”
“不要问我啊。”留子苦笑起来。
“留子。”小吟冷清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留子俯首，轻嗅着少女发丝的芬芳。
“怎么了？”
小吟没有回头，她的视线朝一侧飘忽：“我是从夏树沧的基因，她的力量之中诞生的克隆体，是两千个克隆体之中的一员…”
“留子说过，”小吟低声继续着她的话语，这间浴室里飘荡的雾气盖住了她的脸，留子从她的侧脸上读取不到少女的表情，“母亲会生下孩子，尽管由美不是留子真正生下的孩子，但依然当做真正的女儿……”
“呃，”留子声音中的惊讶怎么都掩饰不住，“没想到，小吟居然会记得那时候说过的话呢。”
“因为，我觉得很重要……这是留子说过的…”小吟回过身，因为她的动作，浴缸里水波迭起，她抬起头直视留子近在咫尺的脸，“那我和1号，还有被创造出来的大家……两千个克隆体。”
“和沧之间的关系呢？”
“……”沉默地听着小吟的话，留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小吟的内心的感情，已经成长到如此的程度了。
比起最开始来到绫野家时候的小吟，现在的她已经拥有了远胜那个时候的情感了，因为这一点而感到震撼的留子，伸出手握住了小吟的手。
“沧是不是……我们大家的母亲呢？”终于，小吟把最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因为没有办法找别人商谈，自己又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因此人偶般的少女便把这些事情全都憋在心中，思考着，纠结着，迷惑着，迷茫着。
“是吗……果然是在想着这个啊，笨蛋。”留子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没有猜错。
“留子……”小吟沉吟着，“这样的感情…我不懂，因为我很笨，大家都知道我很笨的…但是，我想要称那个人，夏树沧，称呼她为「妈妈」，这样算是任性吗？”
捧起一汪水，倒在少女的身前，留子顿了顿后，开口道：“任性什么又怎么样呢？我觉得小吟就算再任性一点也无所谓啊？”
“有妈妈是什么感觉呢？”
“这个啊，虽然我觉得妳这个问题去问小由美比较好，但她一定会在妳面前诉苦吧，所以我姑且就回答妳一下吧…”
“当然这只是我内心的观点哦，具体怎么认为的，我觉得小吟等到见到了夏树沧之后，一定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吧？”
“……”
留子眨了眨眼，紧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妈妈呐，我已经见不到了，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记得的呐，那是很幸福的感觉吧，有个人可以陪着妳，有个人可以依靠，她的一切几乎都为了妳，她的所有心思都在妳身上，这就是所谓的母亲啦，不管怎么样都会在暗地里支持着自己的孩子，有妈妈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收养小由美的事情，小吟是知道的吧？”
“嗯。”小吟点头。
“因为我也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育过孩子的原因，最开始把还是婴儿的小由美带回家的时候，可是很苦恼的呢，经常会哭，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小孩……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辛苦呢。”
“但是，我觉得就算是为了现在的小由美，那个时候的艰辛都是很值得的，知道吗，我最开始其实不是姓绫野的哦，啊，这件事要对小由美保密的哦？”留子抛了个媚眼给小吟，小吟淡淡地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陪着我的只有小由美和朵拉贡呢，我买下了这里的房子后，把它装修了一遍呢，那时候这附近的人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呢……毕竟我的样貌看起来就很青春嘛，就像是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的不知廉耻的高中女生呢。”
“……”
“啊，抱歉，跟妳说这个很难懂吧，没事，不需要去在意这些啦。”
留子从浴缸中站起来，水流大量地从她夸耀的身体上流淌而下：“虽然我是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啦，但是小由美是不行的吧，因为我很担心她啊，如果长大的时候一直背负着像是「不检点的高中生生下的孩子」这样的事情，那怎么行啊……”
“当时的我，很拼命地把这些事情都摆平了哦，还有关于小由美的眼睛的事情，我觉得很漂亮的祖母绿色的眼眸，在那孩子小学时的同学眼中可是不祥的象征呢。”
“那件事我也很努力地在帮助小由美，一开始她还拼命向我隐瞒呢。”
“但是呐，我觉得呢，我为了小由美所做的一切，都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痛苦和负担。”
“小由美曾经告诉我，她不希望我这么帮她，很可爱吧？才那么小，小小的由美从电视上看见奇怪的电视剧之后，好像也跟周围的人一样把我误会成单亲妈妈之类的呢。”
“哈哈。”嘲笑着的是什么呢，留子的面前，小吟也站了起来。
留子跨出浴缸，小吟跟在她的后面。
“不过，就算是那时小由美因为担心我而希望我不再管她的事情的时候，我也没有放弃过，我不会把那些因为小由美而遭受的非议，当做是小由美的错，也不会认为那是挫折，对我来说，那种事情是无所谓的，怎么可能会比小由美重要呢？”
“因此呐，尽管已经不会在小由美的面前提到那些事情了，但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会一直在暗处帮助她的哟。”
“啊，抱歉，”留子露出歉意的表情，“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小吟很难懂的话了……”
小吟摇了摇头，反驳留子道：“我觉得，留子很厉害。”
“我很羡慕由美，因为由美有，这么棒的妈妈。”
“啊，是吗……啊哈哈，被小吟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呢。”笑着笑着，留子的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
“我觉得，沧也能够成为小吟的妈妈哦？”
“……？！”小吟猛然抬起头来。
留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小吟是因为沧才诞生的吧，所以就算把沧当作小吟的妈妈我也觉得毫无问题哦，小吟马上就要去见沧了吧？”
“去跟她说吧，鼓起勇气地说出来，告诉她，自己是她的女儿，而她是妳的妈妈。”
将手交叠放在腹部前，两道显眼的伤痕的痕迹出现腹部的两侧，小吟眼中闪烁着光芒。
“孩子感谢妈妈，跟妈妈感谢孩子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也是这样的，喜欢种花养花也好，成长为能够被小由美所认可的妈妈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只有母亲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只有孩子和母亲在一起，才能够做到那种事情吧？”
“所以啊，”留子将双手搭在小吟的肩上，轻轻朝着门口一推，“去吧，小吟，去将自己想要告诉她的话说出来吧。”
“没有必要犹豫，也不需害怕。”
“夏树沧不是派来了1号，想将妳带回去吗，那我觉得她也一定是有话想要对妳说才对吧？”
“所以，也去听听她的话吧，小吟。”
“对了，换洗室里的衣服是我准备的，特意选择了很漂亮的衣服，一定要打扮一下自己，然后去告诉夏树沧，自己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偶。”留子带着前所未见的温暖笑容，目送小吟走出浴室。
当小吟离开后，留子终于松了口气，坐了下来：“唉……真是的，居然一不小心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了呢。”
★
“好慢啊！小……”斥责的话语停滞在嘴边，看着走出换洗室的小吟，由美的表情呆滞下来，她伸出僵硬的食指对着小吟，“妳…怎、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的？”
“啊，真的！”因为由美的惊呼，悟和有纪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来到由美的身边，看见了现在的小吟的有纪也发出了惊叹。
就连悟也是夸赞着，脸上微微泛红：“真、真的呢，小吟，好漂亮。”
“是…吗？”小吟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装束，不太确定地说着。
留子准备的服装是一件很纯净的白色连衣裙，看上去很简洁的色彩，却包含着细致的款式设计，花边交错的装饰，纤细的抹胸设计，脖颈上围绕的纯白丝带，在左侧扎起的侧马尾，闪耀着漆黑的点点星华。
触及大腿的白色过膝袜，环住双手中指的洁白袖套，飘荡的裙摆，丝袜与裙摆之间组成的绝对领域。
少女一身纯白色的打扮，与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存在一样，美得令人窒息。
“好、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因为赞叹，有纪的内心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这是……”由美呆愣地指了指小吟身上的衣服。
小吟闭上眼睛，轻声回应：“我想去见沧，想要去告诉她，重要的事情。”
“所以就穿得这么漂亮吗？”由美有些不能理解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正好这时，走过走廊来到这里的1号，听见小吟说的话，她停下了脚步，长久地望着小吟。
看见了1号的身影，小吟认真地望着她，目光如黑暗中点燃的火炬，有些强硬，有些炙热：“我觉得，随意被人制造出来，是错误的，这样的事情是错误的。”
“但是，我从大家那里知道了一件事，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我想要去结束这件事，向夏树沧，向妈妈好好地传达，那段记忆告诉我，小吟已经死了才对。”
“但是我没有死，我还站在这里。”
“无论如何，我也想知道妈妈的想法。”
“小吟……”1号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对视。眼前的人是她的妹妹，是从同一个母体的基因中创造出的子体，“克隆体的力量，不足以战胜母体。”
“但是，如果小吟想要这么做的话，”1号抓住了小吟的肩膀，一股熟悉又庞大的能量从她的身上渐渐传递到小吟的身体内，“我想要帮助小吟。”
“姐、姐……？”小吟呆呆地感受着这股盘踞于体内的陌生又熟悉的能量。
1号转过头看向由美：“是由美…刚刚、告诉我、姐姐应该、帮助妹妹。”
小吟瞬间回过头看向由美，由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啊哈哈。”
——真的好厉害呢，由美和留子。
这样想着的小吟，握紧了拳头，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坚毅。
“出发吧。”
去往夏树沧此刻所在的地方，把这件跨越了40年的悲剧，画上一个句号。
【自暗中热放的篝火：取自AI改编同名小说的TV动画《来自新世界》第24话标题在黑暗燃烧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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