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寒风通过轻飘的裙摆灌了进来,使得由美用双臂环抱住自己,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起来。明明已经是春季了,但是每当夜幕降临,宣告着冬季的余威仍未消散的寒风总是一如既往地刮起来。
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由美一边做出了败北宣言,这附近已经是灯高华街,意识到这点的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可恶,这个温度的风,太、太犯规了!”
即使已经用加厚的黑色过膝袜将双腿包裹起来,从裙底到丝袜的那一段绝对领域内,仍然能够感受到刺骨的风,夺走了肌肤上的一切温暖。
明明九阳学院的外套有着不错的保暖功能,却仍旧无法将这阵寒意排除到体外。
“呜哇。真的好冷!”
哆哆嗦嗦的由美,将目光投向前方。
昏暗的街道上,除了她以外没有半个人的身影。
因为天色已经变暗下来的缘故,街道两侧足有四米高的路灯释放出了白色的光,只不过在覆盖了城市的黑夜之中显得略有些黯淡。
几只看上去像是在抱团取暖的飞蛾,在白色的路灯下飞舞,因为周围太过于寂静的缘故,所以走过路灯旁边时,由美甚至能够听清楚飞蛾扇动翅膀的声音。
月光透过了层云,将一层薄如蝉翼的朦胧光辉投在地面上。
“为什么这个时间大街上没有半个人啊…”苦恼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并没有想象中的繁星点点。那也是自然的,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倒不如说现在出现月光已经是意想之外的惊喜了。
“啊,对了。”正在诧异这阵令人感到孤独的死寂时,由美反应了过来。
“这附近的居民都因为那个杀人魔的缘故,在这个时间段都不出来了嘛。”
撇了撇嘴,由美在心中鄙视那些居民的胆小。
“但是,总觉得…”
“还是,越来越恐怖了呢。”突兀的寒意,爬上了由美的背脊。
少女下意识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从一开始的散步,然后变成慢跑,最后干脆越跑越快,她的影子投映在侧后方,随着她的奔跑而晃动模糊。
真不想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
“哈——”
突然地,由美猛地一转头。
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仿佛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背后的感觉。
充满了恶意的粘稠的视线。
如此肯定着的她,鬼使神差地迈开了步伐朝着视线所来的方向走去。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行为,将会招致怎样的恶果。
空气中传来尖锐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由美将头转向传来声音的所在。
凄凉的公园不复早晨的温暖,黑压压的夜色中草丛随风而舞。
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就连血液也快要被这寒冷天气冻僵。
尖锐的声音来自秋千,公园中心的几只秋千随风晃动着,锈迹斑驳的它们发出了干涩的摩擦音。
然后,在她视线的焦点处,深色的液体,形成水泊。
粘稠而又沉重的气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弥漫在少女的周围,由美的喉咙里发出战栗的压迫声。
公园中心的水泥地上毫无疑问地汇聚着一滩血液。
如此确信着的由美,微微移动视线。一个女人就倒在血泊旁边,由美的脑海里已经一片混乱。
“诶…?”
仿佛还不能接受这个情况,她呆滞着向前迈出一步,踩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了轻轻的沙沙声。
那是个年轻女人,头发散乱,双目圆睁,痛苦地看着由美所在的方向。她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了。
不知不觉地,由美走的越来越近,借助着路灯的光,她看清了女人的状态,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冰冷覆盖了她瘦小的身体。
那个女人的腹部被什么东西撕裂开了,薄薄的羽绒外套显然不能阻挡那样可怕的攻击,像是被巨大的爪子活生生地割裂,血液夹杂着破碎的内脏从漆黑的身体深处涌出,肠子仿佛经受过虐待一般,被长长地拉了出来后,又随意地丢弃在地面上。
“唔。”
好恶心。
那具可怜的遗体已经不是什么「年轻女人」了。
玩具。
那仅仅是被丢弃的玩具。
毫不掩饰的庞大的恶意从血液中透出。
胸口很闷,喘不过气。手脚冻住了,身体不再能移动一丝一毫。
没有发出尖叫,因为由美甚至连尖叫的力气都无法产生,此刻寄宿于脑海里的仅有恐惧。她任由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红。
暗红色的血液在视觉当中残留下了绿色,这是被称为补色残留的现象。
然后,堂而皇之的是,在遗体不远处,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那里,身上穿着如图夜晚一样漆黑的风衣,背后有着一个白色的五芒星图案,兜帽盖住了那个人的脸。
杀人魔。
第一个闪过脑海里的词语,果然是这个。
由美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从眼前地狱的景象之中逃离,午休时所有自信的宣言化为了泡沫,没有什么比从身体里的本能所带来的恐惧能够更加凌驾在身体之上。
带着兜帽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空气中来自由美的沉重呼吸声,使其发现了由美的存在。
漆黑的风衣随着「他/她」的转身而摆动起来,那个人的身影,从背对着由美,转向正面。
由美也得以借此窥探到那身影的真容——那不是丑陋的怪物。
身高大概是155公分左右的样子,非要说的话比由美自己还要矮一些,从外表上来看毫无疑问是名少女。在漆黑的风衣下包裹着纤细的肢体,雪白的肌肤大片大片地暴露在外,仅仅一块黑色抹胸和运动热裤将重要位置遮掩起来,对于由美来说相当羞耻的着装,被对方面无表情地展露出来。
凝白如脂的光滑小腹,纯白色的皮带缠绕在热裤上,金属的皮带搭扣上方烙印着五芒星。
漆黑色的高跟鞋,鞋跟的部位像是金属刀片一样,又细又薄,散发着蓝色的荧光,鞋尖的部位斜向延伸着一块白色挡板,其作用或许是用来阻挡奔跑时飞溅起的碎石,这仅仅是由美的猜测。
衣着如此暴露,在这样的天气里没问题吗?不会冷吗?
脑海中提出了疑问。
穿着风衣的少女,右手握着一把太刀。漆黑色的未知金属在黯淡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血液重新开始流通起来,身体的各部分传来了尖锐的悲鸣,由美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艰难地朝后退了一步。
身披风衣的少女,她的脸庞被兜帽遮蔽使由美难以看清,但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却贯穿了黑暗散发出了难以言喻的蓝色光芒。
宛若蓝色的水晶。
漆黑的少女,血红的尸体。
构成了这夜晚公园的奇异景象。
秋千晃动的声音仍然在持续,冰冷蔓延至身体里每一条血管。名为绫野由美的少女,带着惊悚的表情,与对方相视。
那双蓝色的眼眸仿佛有着诡异的魔力,被这样持续地凝望着的由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啊,没有办法。
内心深处不知道何时就产生了绝望的念想。
双腿发软。
“喂…妳、妳不要过来!”毫不抱着希望地朝着黑衣少女大吼了一声,恐慌清晰地遍布着感官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漆黑的少女抬起了左脚,就要往前走过来,由美大惊失色再度呼喊起来:“妳、不要…”
出乎意料地,黑发少女前进的步伐在由美的呼声当中停止,她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抬起的左脚,就这样站在原地注视着由美。
蓝色的眼眸所带来的视线压力,使由美终于承受不住了。她极速地转身朝着夜幕下的街道跑出去,近乎崩溃地,机械式地奔跑着。
会被瞬间杀死。如果在这里停下来的话毫无疑问地会被当成猎物杀掉。不对,那已经是被逮住之后最好的下场了,往坏处想的话,说不定连安宁的死亡都不会被赐予,一想起那个死不瞑目的年轻女人的惨状,由美的心脏就狂跳起来。
绝对不想变成那样,绝对不想被杀死,更不想在死之间被当成玩具肆意玩弄。
被凉风吹动的枝桠,在漆黑的树林间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狰狞地伸向天空的木条,就像张牙舞爪的夜魔。
快一点,跑得更快一点啊!她在内心的深处疯狂地嘶嚎。每一次心脏的搏动,伴随着她起伏的喘息声。少女步伐缭乱地穿越过公园的草坪,漆黑的影子打在铺满尘土的沥青路面。
忽然的,奇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疾跑中的由美连忙转头向后看去,接着惊得浑身颤栗。
眼前出现了能够被称为异状的一幕。那是穷尽她过去所有的知识和经历也无法解释的现象,科学被毫不留情地颠覆,认知被轻而易举地逆转,在那遥远的天际另一端,由黑与白所组合成的方格棋盘,渐渐地将晦暗的夜空覆盖,然后,那扩展的黑白棋盘瞬间将由美所在区域的天空取代,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此刻,天空不复存在。
它变成了黑白色棋盘格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咕噜,这是在开玩笑的吧。”由美咽下一口唾沫,她低下头想要取出手机,却突然停住动作。
“不会吧?”
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地面跟天空一样被黑白棋盘格取代,像是铺上了魔幻的地毯。
由美瞪大了她那祖母绿色的眼眸,充斥着恐惧情感的眼眸,映出的是成为了棋盘的世界。
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用颤抖不已的右手将背包的拉链拉开。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金属边缘,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取了出来。
——留子,救救我。
她呼喊着母亲的名字。
那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却是她能够为之托付一切的母亲。
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映在由美脸上,显得少女的脸异常苍白,她飞快地打开邮件编辑界面,手指急促地在屏幕上交错。因为焦急而留下的冷汗从发尖滴落,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由美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好冷。
明明应该是春天了,为什么还这么冷啊。
失去了理智的由美,用仿佛要捏碎屏幕的力道,挤压着输入法的键盘。
“留子,快来救我。”
在邮件中写上这样的话语,随手在标题处打上一个没有意义的标点符号,刚刚想要将这封邮件发送出去的时候,她的动作却停滞下来。
把短信发出去会怎么样?
留子会过来吗?要是遇上了杀人魔怎么办?
——啊啊啊,像留子那样不负责任的家伙,应该不会过来才对吧。
明明是这样的才对,明明留子那种家伙绝对不会来的才对。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无法下定决心将邮件发出去呢。
眼角渗透出了泪珠,由美无声地咒骂着这莫名其妙的世界。
然后,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忽然察觉到,头顶的光被覆盖了。
由美最初的想法是月亮被云层遮盖住了。但她经过不到半秒钟思考得出的答案是错误的。早在不久之前,天空就已经被棋盘所覆盖,因此月亮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
由美战栗地回头,视线中,出现的是巨大的身影,距离自己仅仅十米,狭长的黑影拖在地面。
全身布满了杂乱无序的灰毛,身形仿若西方传说中的狼人一般的巨大怪物,站在街道的正中央,幽绿的兽瞳中释放着毫不掩饰的恶意。那家伙至少有四米左右的身高,壮硕且超出规格的肌肉无法被绒毛遮掩,像狼一样的头部上方,延伸着一对如同恶魔一样的山羊之角。黑白交错的两条细小尾巴在它的身下摇摆。
那家伙毫无疑问,光是站在那里,就象征着死亡。
——啊啊,原来如此。这就是杀人魔的真相。
那个年轻女人,以及最近事件的所有被害者,都是面前这家伙的爪下亡魂。那具尸体腹部的伤口不是刀伤,因此杀死那个女人的不是那个黑衣少女,而是面前的怪物。
面前的这家伙突然眯起了眼睛,咧开它的狼吻,布满了锋利尖牙的下颚勾勒出嘲讽的笑。
它在讥讽着人类的脆弱与渺小,不知怎么回事,由美很肯定地下了结论。
体型健硕的怪物向前迈步,丑恶的獠牙交织着沉重的血腥味,它扬起它坚实的左臂,在兽掌的前端,五只尖锐的利爪将狂风撕裂开来。
会死。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神经中枢朝四肢发出了讯息,大脑在警告着由美,死亡即将到来。在恐惧的压迫之下,心脏的跳动超越了以往,血管被压缩又膨胀,血液强烈地朝着心脏泵动着。
身体的反应已经凌驾于神经的反应之上,在还未思考要做出什么样的决断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由美低下了头,夹杂着血腥气息的锐爪,就这样从她的头顶挥了过去,那是超越了子弹击发速度的一击,其中蕴含的动能想必能够轻易将由美的头颅整个拍爆。
她感觉自己的头顶那股疾风刮得脸上的肌肤有点痛。她的一缕发丝被轻易地削断,强烈的风将那缕发丝吹飞。
由美就势向前一扑,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立刻站起身,身上到处沾满了灰尘,看起来颇为狼狈。
——这家伙,毫无疑问不是人类能够挑战的存在,所谓世界级搏击冠军之流,若是向眼前的怪物发起挑战的话,死亡也只是最好的下场。
于是,由美非常果断地转身跑了起来,在那样的魔物面前转身,以及其狼狈的姿态逃跑,但是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嘲笑她,因为就算换做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其面前也只是脆弱不堪的「粮食」罢了。
在逃命过程中的由美回头,发现那狼头怪物并没有立刻追上来,而是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看向由美。
“诶?”由美不解地定住身形,当她再度望向那狼头怪物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为惊诧。
体型比起由美大了很多的怪物,显然也具备着超越了常人的身体力量,它从地面一跃而起,尘埃随着它跳起的反冲力扩散开来,地面以蛛纹状碎裂开来。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飞沙走石之中,这只怪物已经身处十几米的高空之中,如果不是它渐渐有了下降的趋势,由美还以为它会直接飞起来。
逃不过重力约束的怪物,朝着由美前方坠落。
“轰!!!”它那沉重的身躯落地的瞬间,剧烈的轰鸣震撼耳畔。
黑与白交错而成的天与地之间,少女那纤瘦的身影显得如此地孤独无助。
——救救我……留子……妈妈!
眼角挂着泪珠,少女发出了最后的祈愿。
……
眼前有一道光影稍纵即逝,那是利刃锋芒与怪物的尖爪相互撞击在一起时绽放出的火花。
“诶?”
就当那狼头怪物的锐爪降临的时候,一道黑影迅速从一旁冲出。接着只听到一声激烈的金属碰撞声。
映入眼帘的,是因为激烈的狂风而被掀起的兜帽。
解除了拘束,漆黑色的濡湿长发,从兜帽之中披散开来,如同瀑布一样垂帘。
头顶细细的呆毛,因为风而摇摆起来。
——好美。
刘海下露出了少女的脸庞。
“人、人偶?”
凝脂似的肌肤构筑成了人偶一般精致的俏脸,那是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完美,都要璀璨的脸蛋,洁白光滑的额头下,细长的柳眉,一对眼眸仿佛蓝水晶镶嵌在其中,辉映着奇迹的光彩,即便最深远的黑夜都无法掩盖。小巧润滑的鼻梁下方,樱色的温润薄唇散发着亮丽的光泽,微微抿起。
那是,天使。亦是,人偶。
少女双手握着黑色的太刀,与怪物的利爪架在一起,身姿瘦弱的少女与高大恐怖的怪物相互僵持着。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怪物一眼,浑身上下忽然爆发出淡蓝色的光辉。
怪物仿佛感受到了危险,属于野兽的直觉,迫使它向后跳跃,企图避开少女的攻击。
但是那名漆黑的少女显然没有放过这只怪物的意思,她欺身上前,右手食指指向了怪物布满了绒毛的胸口。
下一秒,细小得像是灰尘一样的蓝色光点向着她的指尖汇聚,那些光点汇聚而成的球形能量团越来越大,直到覆盖住整个指尖。
——那个是什么。
紧接着,少女告诉了由美答案。
「Finger Cannon/指尖光束炮」
——那是将能量凝聚在指尖,通过食指指明射击方向从而进行攻击的小型光束炮。这个技能的发动几乎不需要多少能量,对于漆黑的少女来说,这是近乎能够无限次发射出的攻击,同时,这个技能的破坏力虽然不高,但是贯穿能力却一点都不差。舍弃了光束本身优越的破坏能力,将其所能造成的伤害汇聚到了一点上,使其穿透性与速度更加卓越。
采集了大气中游动着的能量粒子,将其压缩堆积在指尖,融合了自身的能量所放出的,纯粹的一击。
“唰!”一道细小的蓝色光束从少女的指尖射出,直指怪物的胸口。
怪物面对这样的攻击却没有惊慌,它的右臂以诡异的速度迅速地伸至身躯前方,利爪从上往下挥落,与蓝色的细小光束碰撞在一起。小型的爆炸在它的身前发生,光束与利爪撞击的地方一瞬间似乎因为过高的温度而扭曲了一下。
在爆炸还没静止下来之前,少女的身影已经从怪物和由美的眼前消失了。
少女化为了流星,拖着蓝色的光,超越了人类目视极限的速度,甚至不能够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她像是一道闪电一样,从怪物的左方实行突袭,化成了漆黑的折线。
如果与她战斗的对象是一个人类,那即使是最强的世界级搏击冠军也不可能有办法应对这超越了肉眼可见的速度,然而那诡异的怪物却不在常识范围之内。
怪物猛然跃起,朝着少女冲刺而来的方向撞去,颇有一股要将少女撞成碎片的气势。
这个反击,并没有让少女那平静的脸上产生任何波动,她在落地的瞬间卸去了冲击的惯性,跳跃了起来,细长的双腿蹬出,高筒战鞋的金属刀片状鞋底踩在怪物的肩头。借着那股力道,她翻了个身落在怪物的背后。于此同时,怪物的身躯向着前方继续冲去,眼看根本就无法停止住。
就连由美也忍不住为少女叫好。怪物的判断失误,铸成了少女的优势。
闪烁着寒光的太刀因为过快的速度在视线中失去了它固有的形状,少女的右手握着太刀横斩向怪物。
然而,在由美看来本该命中的斩击,却在即将命中之时以毫厘之差从怪物健壮的背部擦过,原来是那怪物在危机关头再次违背了物理定律进行了飞跃般的加速,并且调了头。
女孩回转着自己的身体,就像起舞一样。她在疾风之中划出了一道月牙型的惨白刀光。
「正向弦月斩」
蓝色的能量附着于太刀的刀刃之上,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向着怪物斩去。
蓝色的雷霆,将地面碎裂瓦解。
尘烟将战场中心的两道身影包裹住。等由美定睛一看之际,只见少女与怪物已经拉开了距离。
宛如神话一般,超越了认知的战斗,在由美的眼前上演。
蓝色的火焰席卷着碎裂的飞沙走石,少女被风衣覆盖的小小身躯,在怪物毫不留情的爪击之下左右摇摆,做着闪避动作。
此刻,由美的内心仿佛久违地升起一股热血沸腾的意志,好像狂暴的野兽一样在嘶吼。
眼前,是毫不留情地拼命地要将敌人至于死地的两位宿敌。每一次用双手挥出的刀刃,都想要深深地砍进敌人的身躯里,用锐利的刀锋将其撕裂。每一次用狼爪交错而成的杀戮之网,都期盼深深没入那脆弱的娇躯,把肉体变为残破的玩偶。
心跳猛然加速。
呼吸开始无法保持平稳。
那布满了战斗所产生的尘埃的另一边,是厮杀的光景。黑发的人偶少女,手中的太刀突然被蓝色的光芒包裹住,因为那光实在是过于耀眼,由美不得不将双手挡在眼前,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等到光芒散去之后,少女手中握住的,已经不是什么太刀了。那是一把很奇怪的方形金属状物体。
漆黑的金属外壳下包裹着白银的数段锋刃,蓝色的纹路遍布它的机壳。接着,未知金属的银色锋刃被展开了,从两侧弹开了黑色的引擎,发出了咆哮的声音。
那是装载着神秘引擎的,超越了所有科技的战斗武器。
「光子破裂者」
巨大的斧头闪着凛然的寒光,少女左手握着大型斧的金属柄,右手掌心发出蓝光,变化而出的,是类似左轮手枪转轮弹仓的物件,体积是那个的数倍大小。
少女将填装满了子弹的弹轮,装填进巨斧——光子破裂者之内,弹仓被填充进入弹口,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音——上膛。
烟雾喷射开来,转轮开始转动,蓝色的光芒在纹路上闪烁。
“骗、骗人的吧?”少女用娇小的姿态、柔弱的双臂挥舞着巨大金属斧头的模样,给予了由美深深的震撼,“这也太…”
舞动着光子破裂者,少女的四周掀起了狂风。蓝色的光芒将大地撕裂开,令人心悸的巨大能量波动从少女的身上扩散开来,站在少女不远处的由美感觉浑身都变重了许多。
身体感受到的重量,并不是错觉。那是从零散八方的各个角落里,向着少女的方向聚集而来的能量粒子的重量。空气里飘浮着数不清的能量粒子,这些能量粒子集合在了少女手中的巨型斧上面。
“…”少女仍然没有言语,漆黑的长发被狂风吹得飘起。
她犹如闪电的化身,带着明亮的光芒劈开了黑暗,在这由方格棋盘构筑的世界里,少女与梦魇的身影相互交错。金属的碰撞声,长久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巨大的黑色尖锐塔,从地面的四周冉冉升起。棋盘的地面被刨开,大地开始战栗。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触及的领域了。
能量附着——那是被超越了人类认知的少女所掌握的一项技术,那是能够将四周的一切可以调动的能量转化为自己能够使用的能量,附着在身体上,用以强化战斗力的技巧。不仅仅是力量,包括速度,准确度,除了肉体强度以外,甚至连精神都能得到数倍于原来的强化。
“哔棒!”巨大的响声将由美越走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放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陷入拉锯战的双方已经处在离由美一百多米远的位置了。
强而有力的双臂上,金属的巨爪与银白的斧头抵靠在一起。能够从这个局面得知的,也只有少女与魔物的力量似乎势均力敌这一结论。
“…”
“真有趣。”
“我是说,妳真有趣。”
这样的话语,突然被狼头的怪物说了出来。由美愣了一下,然后整张脸布满了惊讶:“诶诶诶,会、会说话的吗?”
狼头的怪物没有理会由美的一惊一乍,当然,黑发的少女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会感到惊讶。
他们只是将互相的视线粘合在一起。
没错,在他们眼中,确实是在注视着彼此的宿敌。
少女那冷静的脸庞上,双眼微微眯了起来:“NightMare。”
那是魔物的名字,拥有着狼头,人身的巨大怪物的称谓——梦魇。
“真有趣。太有趣了。非常有趣。”梦魇这样说道,“妳这个生命、存在本身就是最令人感兴趣的猎物了。”
它的嘴角展露着令人作呕的可怖笑容,好像在嘲讽着少女。面对着来自非人类怪物的嘲讽,少女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
少女绝对不会因为对方这样的举动而产生恐惧。
她根本没有感情。
不理解感情,不产生恐惧,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生为一个生命的完整的记忆和感情系统。
她只是个一路走来,只为了寻找不知道存在与否的目的的人偶。
从她诞生以来,她只懂得了用手中的刀剑,将这些莫名其妙而来的怪物们一只接着一只斩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生命一片空白的人偶小姐,却能够像是本能一样地,读取武器的能量,构筑武器,驭使着手中的刀,将袭来的怪物们全数斩杀。
直到遇见了梦魇。
梦魇是她唯一不能轻易斩杀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她第一次产生了好奇心。
所以追踪着这个会说话的大块头来到了这座城市,直到发生今晚的交战。
想到这里,少女看了一眼不远处浑身颤抖的由美。
就在这时,趁着少女转移视线的刹那,梦魇突然收回了它的爪刃,它向后退了几步,发出了嘲弄般的笑声。
“我很期待,下次的厮杀。”
它这样说着,一跃而起,踏上了不远处的屋顶。梦魇转过头来,它幽绿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少女,之后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黑白色的棋盘方格,渐渐地还原成了原本的天空与地面。
“等等!”少女的声音虽然没有夹带着情感,但是听起来依旧很清晰,给人一种稚嫩而又无机质的感觉,她的声音淡淡的又有些软糯,仿佛带有将人融化的魔力。她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抓住梦魇的样子,但是那右手只能停留在半空中。少女静静地伫立着,视线投向黑夜中的天穹。直到这个时候,由美才发现之前覆盖着天空以及地面的黑白色世界开始逐渐消失,原本的天空再度出现。
唔,好可爱的声音!啊啊,鼻血要——由美喘着粗气往后退了好几歩,把脸转回去,她其实是个隐性声控。
虽然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里露出这种表情很抱歉,但果然,这声音太好听了!!
忽然,远处的黑发少女将头转了过来。
就快要触及地面的柔顺长发轻轻摇晃着,少女那水灵的蔚蓝色瞳孔里清晰无比地映照出了由美的身影。
由美注视着那道身影,眼神如痴如醉。
下一秒,百米远的距离被轻易地跨越,仅仅是眨眼所用去的那段时间里,少女就来到了由美的眼前。由美被吓得退后了一步,随后她反应过来吐槽道:“喂,为什么我要往后退啊。”
——好清澈的眼睛。
纵使被突然吓了一跳,但是那近在咫尺的蓝色的双眸,还是宛如璀璨的星河一般,令人神往。
“?”似乎是不明白由美在说什么,女孩歪了歪头,疑惑的目光好像要把由美整个人都穿透。
由美尴尬地摆手:“啊,没有,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个…妳们刚刚不是在拍电影吗?”当然不是拍电影了,由美如此确信着,经历过刚刚那样超越了理解的战斗场面过后,无论谁都不会把那些当成电影,说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缓解难以达成交流的尴尬罢了。
“电影?”这次又是问句,少女疑惑的目光紧紧地咬住由美,似乎是没有看过电影的人。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由美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她觉得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危比较好,毕竟对方手上还提着那么巨大的…
“啊咧?那、那把大斧头呢?”由美指了指现在少女空无一物的手掌。
听见由美的话,女孩瞥向自己的指尖,然后略有所思地说道:“光子破裂者。”
“诶?什、什么?光子破裂者——那是妳的名字吗?”
摇了摇头,少女向由美解释着:“武器,斧头,名字。”
——啊啊,这令人难以形容的短句与话语的长度。
——真是个冷静、不——简洁的家伙。
——说不定意外地没有危险…不,不能这么想,这个家伙刚刚可是把整块地面都给掀了起来,她一定是想用柔弱的外表和天真的言行让我放松下来,然后趁机出手。
“嗯嗯。没错,肯定是这样。”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由美仿佛找出了真相一样自满地将双手交叠在自己胸前。
不明白由美在说什么,不过少女还是伸出手指,朝自己修长的睫毛指了指。
“嗯?”由美疑惑地抬头,看向少女的指尖,除了细腻的睫毛和美丽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眸以外,她就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蓝色。”只见少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反过来指了指由美:“绿色——很…漂亮!”
“唔,啊,你说的是我的眼睛吗。是这个啊,多谢夸奖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朵也有点发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别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啊。”
“那个,为什么妳会和刚刚那个大家伙战斗啊——不,妳是什么人啊?”双手覆盖住自己的耳朵,由美提出了根本性的问题。
“…不知道。”摇了摇头,少女不带一丝杂质的视线缓缓地降低,似乎是在表达自己也不了解的失落。
咕噜——
然后,谜一样的声音从两人身上发出。
空气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肚子,饿了……”得来的是少女这样的回答,还有在寂静的环境中无比明显的咕噜声。
“诶诶,原来那不是我的肚子发出的声音吗!”由美满头黑线地看着发出这声音的声源——少女雪白的腹部,以及再次响起的咕噜声。仿佛在警告着由美,饥饿的降临。
——不会因为太饿了把我吃了吧?应该不会吧?由美孤疑地审视着少女。
“嘛,肚子饿的话,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好了,我们一边吃一边……喂!”耷拉着脑袋,由美有气无力地向女孩妥协,就好像一个辛苦了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的迟暮老人。但是,她那慵懒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这娇弱单薄的少女,眼眸迷离,身体向着地面突然倒去。
仿佛所有的力量被抽走了一般。
由美迈步向前,下意识地伸展开双臂,将女孩拥入怀中。
“喂喂!没事吧?”由美轻轻地摇晃着怀里的女孩,那张略显稚嫩的可爱脸庞上充满了疲倦。她的呼吸声保持着一致的规律,在由美的耳边响起。
——啊咧?
“睡着了?”
★
看着饿得昏睡过去的少女,由美一脸踌躇。
叮当。
由美回头,一条银色的五芒星链坠正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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