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变得弯弯曲曲,快到游乐园了。这时,微风轻悠悠地穿过路边的杉树,从窗户向我和女友温柔地吹拂而过。
今年我二十岁,身边坐着比我小一岁的女友。不过今天过后,她便和我同岁了。这个可爱的女孩留着一头清秀的黑发,刚好齐肩,当她不经意间转头看向我时,总会将自己的头发甩出一个美丽的弧线,让人心动不已。她温柔而活泼,目光一尘不染,在我看来,她简直像是个活在童话幻想里的公主一样。
今天是她的生日,天空明媚如佳人,我牵着她的手,感受着这份纤细和柔软,心中思索着要怎么给她说出一句最浪漫的生日祝福。各种各样的构思从脑海里闪过,其中不乏一些蠢得不行的主意,连我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声。她跟我对视一眼,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天气晴朗,人的心情自然也晴朗,再加上对游玩的期待和生日的喜悦,女孩和我的心情就更加开心了。最重要的是,今天我们能呆在一起。对我来说,右手握着的柔荑,比什么都重要。
我并没有买什么昂贵的礼物,那没有意义。我和她所相信的爱情,是一文不值的那种。她是学艺术的,画过一只Q版的田园猫,她十分喜欢,甚至给那只黄白相间的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叫“小小薛”。我照着那幅漫画,做了个毛绒玩具,现在就放在我的背包里。
也许我可以等晚上,我们在摩天轮之上,在满园斑斓灯光的围绕下,送出这个可爱的小玩意,让它见证女孩的生日以及我们的爱情。
今天只是普通的周末,游乐园里热闹但不拥挤,我和女孩慢慢地走在充满童话色彩的游园小道上。我指着路边一只卡通小猪说像她,她不忿地用头轻轻顶我,说我才像猪。都是些小情人的傻把戏,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她对游乐园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我以为她可能对那些刺激的机动游戏不感兴趣,结果我错了。她兴致盎然,拉着我毫不停歇地玩着一个又一个项目。她坐过山车时非常紧张,当过山车缓缓地缓缓地爬上高峰时,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下落了,冲刺了,整个世界飞快地后退,仿佛只剩下我和她。她一边害怕地叫着,一边开心地笑着。
真是个傻姑娘。我也跟她一起叫唤起来,心似在飞扬。
下了过山车,她似乎有些腿软,只能依偎在我怀里前进。女孩红着脸低头,为自己刚刚的疯狂羞怯,我调笑了一句,她傲娇地哼了一声。
我们来到不远处的长椅上休息。我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一个是她喜欢的草莓味,另一个是她喜欢的香草味。我们静静地吃着雪糕,偶尔喂对方一口,微风吹拂,这份安宁让我们心里生出说不出的快活。这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沉默。
“开心吗?”
“嗯。”
“我也是。”
休息过后,她拉着我继续寻找下一个项目。她看到了摩天轮,本来想去玩,却被我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了另一边的跳楼机。
不用排队,我们来到座位上坐下,拉下安全护栏,然后我握住了她的手。机器缓慢地上升,我们紧张中带着兴奋地看着自己来到高空中,感受着略带凌厉的风,却毫不怀疑我们的手可以牵到天荒地老。我没想到的是,身边这个女孩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十秒。
机器终于来到最高点,咔嚓一声停住,我知道,它酝酿几秒之后就会快速下落。这时,女友痛苦地呻吟一声,我看过去,愣住了。
女友的头发卷进了座位后的齿轮里。周围是那么安静,让我感到窒息,我想要停下这一刻,我想要做些什么,但我发现自己只能纹丝不动地被固定在这几十米的高空上。
女友不安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的神色想必相当难看。
“停下啊!”我努力地向下方大喊,却毫无作用,我能感受到身后的机器在一秒秒地蓄力。我忽然明白了,人们不是没有听到,而是以为我被这个游戏吓到了。
几秒钟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快得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女孩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苍白地看着我。
然后,跳楼机开始下落。齿轮飞速地转动,她的头发刹那间跟着齿轮卷起来,一根,两根,直至卷进全部的头发,机器没有受到丝毫阻挠,继续下落,头发连带着头皮,被不可阻挡的机械力扯起来,女孩的半张脸唰地一声被扯离了自己的头。
我被溅了一身血。
疼痛瞬间让女友晕了过去。只是眼皮黏在了机器上,她那没了遮掩的眼珠子只能无意识地看着我,直直地,死死地,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机器还在下落。一秒一秒,一米一米地落下,我感觉声音离我而去,我感觉色彩离我而去,我感觉呼吸离我而去。
怎么会这样呢?今天不该是开心的一天吗?我想起了背包里的小猫布偶,我想起了夜色下的摩天轮,我想起了女孩的笑颜。什么都没有了。
我感觉周围被一层玻璃隔开了,然后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然后我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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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我看到的是自己房间顶的初音海报。天色蒙蒙亮,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我看向台上的闹钟,六点半。
噩梦吗?
我看了看日期,昨天是女友的生日。
噩梦吗?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额头的冷汗,还有胸腔里紧张而飞快跳动的心脏。
我打开手机,翻出女友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嘟、嘟、嘟,每一秒的等待都格外煎熬,我害怕这种等待会直到永远,害怕这个号码再也不接听的一天。
所幸,电话通了,是女友的声音。
“怎么了?”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被吵醒的恼意。
听到她的声音,我差点哭了出来。
“吵醒你不好意思。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忽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嘿嘿,别怕别怕哈。”她像哄孩子一样说道。
“继续睡吧。爱你。”
“嗯,爱你。”
挂断电话后,我松了一口气。噩梦实在太真实了,仿佛紧紧握住我的喉咙,让我差点疯掉。我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噩梦。然而第二天晚上,噩梦又来了。
噩梦的内容是跳楼机回到地面,周围的人才发现惨剧的发生,纷纷尖叫起来。很快,救护车来了,载着我和鲜血淋漓的女友离去。
女友被送进手术间,但很快灯就熄灭了,医生摇着头出来。女友父母面如死灰,她的父亲扯着我的衣领,骂着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觉得胃里翻滚着草莓味和香草味。
然后梦醒了,我没有再打电话给女友,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头,独自承受着后怕。早饭时母亲发觉我有些神不守舍,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用噩梦两个字敷衍过去。
第三天,噩梦继续,我来到了女友的葬礼,天气和生日那天一样是他妈的格外晴朗。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
下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葬了下去。
醒来后,我花了很大的劲才回过神来。我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但终究,恐惧还是萦绕在我的心头。
噩梦没有停止过,就像另一个白昼一样准时出现在我的夜里。在那个女友死去的世界里,孤独感伴随着我每一个日日夜夜,我会梦到自己梦到女友在跳楼机上惨死的悲剧,会梦到自己梦到过去一幕幕承受得起或承受不起的过去。
当我从醒来后真正醒来时,我要迷糊很久才记起自己在哪里。我要重新看最近的聊天记录才能想起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女孩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情况并没有好转,某次陪女友逛街的时候,我愣愣地看着她很久,然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直到她吃痛地叫出声才回过神来。那时,她才知道我心里的问题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严重到我自己都意识不到。
她陪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建议我留院观察,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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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
我顺手拿起身边的酒瓶,空的,换一个,空的,换一个,空的,换一个,空的,直到我找到三米开外,才找到新的没开封的酒。
开盖,灌酒,醉倒,沉睡。
梦里多美好,我醒来干嘛?梦中有另一个世界,摆脱了苦难,摆脱了悲惨,摆脱了死亡。那个世界里,她会和我去逛美食街,她会捧着一杯草莓奶昔跟我说想吃麻辣烫,然后我们会度过一个愉快的白天和黑夜。
有一次,她有一道高数题不会做问我,我苦思冥想也没办法,只好醒来,翻出以前的笔记,做出来后给自己吃了两颗安眠药,回到梦中告诉她答案。
她说我真是天才,睡一觉就知道答案了。说完她就傻傻地笑了,我戳了戳她的脸蛋,沉默着微笑不作声。
在梦里,我陪她度过了二十岁的生日。我们玩了很多游乐项目,她的笑声一直回荡在游乐园和我的心底。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我把她带到了摩天轮上。从高处看下去,夜晚的游乐园有着梦幻般的璀璨美丽,五彩斑斓如同一颗颗水晶,又像满天星辰闪烁,让人着迷。
我让她闭上眼睛,从背包拿出了小小薛。
“生日快乐。”
我拉开了她遮住双眼的手,将礼物递了过去。
“这是……小小薛?!”
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映在她轻轻扇动的睫毛上,映在晶莹剔透的眼睛上,格外动人。
“喜欢吗?”
“嘿嘿。喜欢!”
“我也喜欢。”
你喜欢小猫,我喜欢你。
我把她抱在怀里,吻了下去。
下一秒我居然醒来!我气得把身边所有的酒瓶都砸碎了,乒呤乓啷叮铃咚,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像这酒瓶一样粉身碎骨散了一地,再也没有拼凑起来的可能。
我想尽快回到梦里,抓起药瓶便胡乱啃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居然没有昏睡过去。我瘫在沙发上,清醒地看着电视上的光芒,太刺眼了,让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些什么。然后,我便睡着了。
又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但终究有尽头,当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在屋子里。我在医院,脸上插着助呼吸器。医生说我吃了过量安眠药差点死掉了,幸好抢救及时。
幸好?
随便吧。我合上眼睛,只想睡觉。
几天后,我被人民医院转到了精神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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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里。医生拿着一份新的病例,在桌子上拍了两下,笑着和身边的护士说:“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倒是奇怪。一会说自己的女朋友死了,伤心得要死要活,一会说自己的女友还活着,但每天都梦到她死去。”
护士好奇问:“那她女友到底活着没有?”
“我问过了患者母亲,患者出生起就单身到现在,根本没有女朋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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