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谋杀
昔子坐在审讯室里，红色眼镜下的双瞳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的掌心渗出薄薄的汗。此时她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用一句话定神：“就按照泉玖叮嘱的那样应对就好了。”顶破了天就是问她拿走录影设备这一类问题而已，这一点泉玖早有准备，告诉过她如何回答。
可她没想到面前那名姓严的警察，开口就问：“你是否杀害了泉玖？”
冷静如昔子此时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没想到电视剧里常演的桥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总不能也说一句：“你有什么证据？”于是她沉默一阵子，阴沉地看着面前的两名警员：“我没有。”她不知道这样回答有没有问题。
严轲点点头：“好，那么我们来重新还原一下案件。”他与昔子双目对视，久久不移开目光，“首先，泉玖突然联系你希望你帮她一起布置现场，告诉你她的自杀计划。她希望借用你瞄准的能力来调整弓弩，同时需要你控制手机录制视频的开始，等她完成自杀以后你结束视频并把手机和支架带走。”
“正如你所说的我只是站在了现场而已。”昔子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
“这只是她‘希望’的而已。我还没说完，”严轲依然盯着她的双眼，“但是现场状况是，她准备好半自动弓弩以后又让你去取箭，她说的是4号柜，也就是装着靶箭头的箭，而你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拿，而是在车库里面找其他种类的箭头，最后你选定7号柜三棱箭头——也就是她存有的杀伤力最高的箭头。她如你所料用三棱箭头自杀了，你在她死后把手机和支架装进包里准备带走。但是她生前应该还嘱咐你，要把她做的自动装置给带走吧？但是你犹豫了一下，没有带走，因为你要将现场布置成自杀的样子，让我们确信这就是一次自杀行为。
“只可惜死者的父亲以为自己的女儿自杀死亡，于是取走了自动装置，反而引起我们的怀疑。不过幸好有人给我们提供证据，我们看到了现场的真实状况。”严轲将电脑推向她，视频正在播放。
昔子看到视频，整个人软了下去。她看着熟悉的一幕，她甚至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那些场景在她记忆里重复演放过一次又一次，她不停在想自己是不是对的。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屏幕上已经垂下头的泉玖。她轻轻问道：“没有声音？”
严轲将苏末发过来的唇语翻译成稿的照片打印稿递给她，“我们已经翻译出来。”
昔子没有回答，她就这么用长满茧的手轻抚屏幕中的人，一次又一次，顺着她的白发。她看见自己走到床边，看见自己站在弓弩前犹豫呆立，看见自己离开前回头微笑，就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
此时她也那么笑了，对着屏幕里的尸体，而后她抬起头，又是另一副面孔：“你说的都没错。我承认。”
严轲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在审问之前他本还有些担心证据不足，她不会这么容易伏罪。他皱着眉直视昔子：“你应该知道即使你没有换掉她的箭头，她也会在不久之后因失血过多而死。”
“嗯，我当然知道。”昔子淡淡地回答，“她最后用靶箭头对准腹部脏器，就是想失血而死。但那不就没意思了。”她又露出那抹诡异的笑容，“她不是喜欢痛苦吗，那我就让她更痛苦一点……”
“三棱箭头可以直接造成切割伤，她可以当场死亡。她不就希望痛苦地死去吗？我可以成全她，这样她还可以在意志模糊时，突然因为痛感而清醒，做出那种表情。”昔子自嘲地笑笑。那是自己多少年来渴望看到的表情，那是她还给自己的一个心愿。“不过我应该料到的，她怎么可能那么相信我这么一个三年不联系的人。叮嘱我那么多，一副希望我不会被怀疑的样子？却设计了一个陷阱让我跳下去，另外找一个摄像头把我暴露出去？”
昔子有一个小私心。她看厌了泉玖完美的样子，当她想到三棱箭头可以让自己看到她痛苦的一面，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现在她知道泉玖留了一手将自己暴露出去，先前的那些好心叮嘱都是假象，她的心突然得到一种扭曲的慰藉。这正如她所求的，她想看见泉玖最不堪的一面。她如愿以偿，所以承认罪行对她来说，不过是完成愿望的小代价而已。
“并不是这样的，她……”严轲想将告诉她真相。
昔子却打断了他：“我已经认罪，没必要再听什么了。”她只想知道这么多，只想用这么多的“真相”喂饱自己的动机。
她像平常一样闭上眼睛，泉玖低垂的头和血泊中的身体终于从她脑海中消失。
昔子迎来她人生中最平静的一刻。“你们逮捕我吧。”她又一次那样展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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