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方被陈刑那一下子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直到走出咖啡屋老远还觉得自己周围有些天旋地转。
看不出来这开店的还有两下子。本来对方就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强壮，自己还被人家轻轻松松的就挑衅到了，被教训也只能怪自己愚蠢。柳方在心里暗暗责骂了一番刚才那个莽撞的自己。
想想最后自己只能咬咬牙扔下两句狠话，最后狼狈不堪的跑出咖啡屋。还在自己妹妹面前被结结实实的教训一番。他的心里就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像一个疙瘩阻塞住了血管，让他很是不爽。
“妈的，这王八蛋是真的用力。”走在路上他都能感到背上生生的疼，咖啡屋的地板虽然看着是木头做的，但真被摔起来就像钢板一样。
打架上自己打不过人家，这是实力上的问题，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没什么丢脸的，柳方认了，但是要说他是个容易放弃的人，那真的是和痴人说梦无异了；他掏了掏自己的裤兜，指尖传来那个不规则形状物体特有的奇异触感。
要是我用了这个，你小子只有被我撕碎的命。一股强大的嗜血冲动从指尖传来，掠过全身，让他心里涌出无限个疯狂的念头。
那个物体尺寸很小，如同一颗不规则的玻璃珠，可以很轻松的塞进口袋，再将其握住，最后从容的把它掏出来。
柳方犹豫了片刻，用手握住了那个不规则的物体，更加强大的波动席卷全身，那股强大的力量仿佛在催促着他，让他将自己掏出口袋。
纠结了良久，他还是压制住了那番冲动，松开了它，把它放回了口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指纹识别好像不是很灵了，他按了三遍手指，手机才打开，他点开通讯录，开始在一长串的联系人中翻找，自己手机系统的速度还是很令人满意的；只要手指向下轻轻的一划，许多名字就会飞速的向上移动消失不见，可以一下子跳过好几个字母；但是最后仿佛神使鬼差一般，屏幕不偏不倚的停留在了备注为妹妹的联系人上。
备注用的头像是小女孩十岁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可爱笑容如同磁铁一般，将他的眼神紧锁于此，不知在此停留多久后，悬在半空的手指终于落下，更加用力的向下划去，最终停留在备注为强哥的联系人上。
真不想这么做。内心传来强烈的抗拒感，内心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按下拨号键。
正当他想放弃的时候，柳姗的容颜突然出现在面前，从各处涌现出的突如其来的耻辱感，与残余的暴怒冲动不约而同的集合了起来，在这强烈的威压驱使下，柳方拨通了号码。
“喂？”在等待了许久，柳方都快以为无人接听的时候，号码终于拨通了，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厚重男声，还有大的几乎可以掩盖掉这男声的嘈杂背景音。
“强哥好！”柳方随便找了个花坛坐下歇息，背上的疼痛感还未消失，足以让他龇牙咧嘴好一阵子，但他还是尽量的想让自己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正常一些。
“我是柳方啊。”
“诶呦？你小子还会打电话给我呢？”对方的话里多少带着些戏谑的成分，甚至连注意力的重心都不在电话里。
“碰！”
“这不是太久没拜会了么？”柳方强忍住内心的厌恶感，对着那一头吐出些不成熟的谄谀之语来。
“想来孝敬孝敬哥。”
“你就拉倒吧，没点事你会来找我，又碰上事儿了吧？”习惯了背景的嘈杂之后，强哥那颇具辨识度的声音就挺难被错过了。
“诶！二饼！”
“啥事都瞒不过您啊，您还在老地方是吧？我这就过去您那。”
“来吧来吧！老地方。”强哥说完就挂了，显然现在桌上的这一局麻将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结束了通话的柳方放下手机，只是坐在原地，并没有起身，他所说的老地方就是强哥常去的那家麻将馆，里边浓厚的烟味他很是不喜欢；而且里边鱼龙混杂，有强哥这样的街头大混混，也有类似陈刑那样其貌不扬的厉害角色，去那得全程夹起尾巴，指不定就会惹到什么大佬样的人物，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抗拒感就又多了几分。
又休息了一会，他又一次向望向咖啡屋的方向望了一眼，急于血耻的冲动打败了抗拒的防线。柳方心意已定，咬咬牙勉强的站起身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步行了二十分钟左右，柳方来到了一条连接了多条巷子的街道上，此处人烟稀少，车辆也不多，实在是市中心附近少有的安静之地。几次前来此处的经历没允许他在此地漫游，所以他对这附近并不熟悉，但是这也不必担心，巷口望风的两个男人显然是最好的路牌。
两人抽着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衣着随意，神态懒散，但骨子里的警惕却根本没有掩盖，帽檐下的眼睛机警的巡视着周遭的环境。
两人似乎对柳方的接近毫不在意，继续饶有兴趣的进行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但等柳方进入巷子后，背后便明显的传来二人的视线。
柳方缓缓的踱到巷子最里面的楼前，斑驳的墙上挂着破破烂烂的招牌，上面歪歪扭扭的棋牌室三个大字还亮着灯，这幅光景让人很难与附近繁华崭新的街区联系在一起，唯一能让人联想起的只有战争电影里的伊拉克破土楼。
与其他地方的破旧相反，建筑的大门却相当的新，而且还不是一般人家里装的那种普通防盗门，更大，更厚重，硬要说的话，更像碉堡上的防爆门。
不等柳方有什么敲门之类的动作，大门就从里边自行打开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管巷子口的两位联络时是用手机还是对讲机，柳方到来的消息早就在无线电波的世界里穿了个遍。
没有人从门里出来迎接，仿佛是在催促着他进来般，柳方耸耸肩，在里面传来骂声之前迈动了步子，进入到被称为门卫室的小房间内。
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柳方尽量地目不斜视，但余光还是可以瞥见小房间内的全貌，麻将桌上没有麻将，只有两副扑克牌摆放其上，三名彪形大汉围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充满肌肉的手臂上纹着各式各样的恐怖图案，对于自己的牌局被打搅，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意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比起陈刑那种表面上看不出来真实水平的家伙，柳方更不想招惹的就是这些大汉，他们是看场子的，这项工作需要的就是压倒性的威慑力，所以他们也会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凶狠与好斗，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如此，柳方亲眼看见过他们一个人打翻好几个闹事混混的场景，自己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
楼房外边看起来破破烂烂，里边却别有洞天，虽然装修绝算不上精致，但远不是一般的社区棋牌室可以比较的，一楼摆着些台球桌老虎机，各个老大手底下的混混来到这里往往就盘踞于此打发时间；二楼则是个酒吧，装修要豪华的多，是个真正体现展现此处风貌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可能出现，仿佛住在这里一般，人潮永远都不会消退；三楼则是他的目的地，算是真正的棋牌室，一般都是些大混混级别的人物才会来到这里玩几把，这次要找的强哥也不例外，虽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他能够进来这，完完全全就是拜这位不大不小的混混头子所赐。
“强哥在里边吧？”柳方也不知道强哥在哪，看见某个门口有个眼熟的混混，试探性的问道。
“强哥玩儿差不多了，里边等着你呢。”混混显然也知道柳方的到来，指了指身边的木板门。
“赶紧的，进去吧。”
柳方推开门，比外面还要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
偌大的屋子里只摆着一张麻将桌，几个手下正在利索地收拾着地上的唾沫、烟头与烟灰；强哥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显然，牌局已经结束了。
“强哥好，忙呢啊？”柳方弯下腰，讨好地打了个招呼，虽然面前的胖子是个混混，但在道上好歹大小算是个人物。
“来了？”二爷睁开了眼睛，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绿茶啜饮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忙，说吧，什么事情找我？”
“不愧是强哥，单刀直入，爽快！”柳方不傻，先奉承起对方来。
“我猜啊...”强哥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
“和你那个天仙似的妹妹有关系吧？”提到柳姗，他连眼神都变的油腻腻的，寓意不言自明。
果然，真不该来找这死胖子。柳方只想照着这个大秃瓢狠狠地来上几下，让他再也不敢说出类似的话来。
“不愧是强哥。”柳方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接着奉承道。
“这都被您猜着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为别的事儿来找我的，接着说。”
“是这样的，她又找到地儿打工了。”说着，柳方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还是怪疼的。
“而且这回那开店的，还有两下子，把我给教训了一顿。”
“哦，明白了。”强哥又喝了口茶，陷入了思索。
“你报我名号没有？”
“强哥，这小子新来的，恐怕还不知道您的大名。”柳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与面前社会人士有所瓜葛而已。
“让我琢磨琢磨。”强哥犹豫了起来。
“强哥，您在道上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您这面子，您让他说那小子横行，那可有损您的形象。”一旁的混混也帮腔道。
“那...”他把玩起手上那串油光光的核桃手链来，随后又摸了摸自己更加油光光的大秃头。
“行，我今天就帮你出这个头，但是得有条件。”
“强哥但说无妨。”
“我帮你出这个头。”二爷指指柳方，又指了指自己，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以后就答应做我手下，怎么样？”
柳方从前和二爷手下的混混打过架，一个人打趴下仨杀马特；强哥知道这事后，非但没来找他麻烦，反而想方设法的要把他纳入麾下，说是想要招贤纳士。
“行。”虽然柳方还是十分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强哥除了混混义气毫无优点，以他的为人，求他帮忙真的是下下策，更不用说他提起柳姗时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只能先行答应下来，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好！好！接下来就给那小子点颜色看看。”柳方终于同意，强哥喜上眉梢，至于他答应的事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看做日常的征收保护费了。
之后强哥又请众人喝了一顿，直到入夜才在柳方的带领下，伙同着几个手下来到陈刑的店前。
“白杨的咖啡屋。”二爷很迷的在半夜也带着墨镜，要看清店门上的招牌还得把墨镜往下挪一挪。
“挺小资的啊。”
“店主新来的。”柳方补充道。
“还没开几天呢。”
“来这开店也不四处打听打听，这块是谁的地界。”一个混混煞有其事的分析道。
“八成外地来的。”
“就是这家的店主给你收拾了？”强哥颇为傲慢的问柳方。
“对，这小子其貌不扬，结果真的是两下子。”柳方也不知道强哥赏识自己哪里了，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功夫不错，这下被人轻松放倒，免不了被这些混混小瞧了。
“八成哪里练过。”
“哼，练过？少林还是武当啊？”二爷摆摆手，人数上的优势让他很是自信。
“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什么功夫能打得过咱哥几个，走！。”
“妈的，居然敢反过来讹老子。”跑出一个街道远后，强哥一众人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捂着止不住流血的鼻子叫嚣道。
“等我回头叫全了弟兄们，店都给他踏平喽！”
“明儿多几个兄弟，看他还掀得起什么浪来！”
“就是，要不是那小子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他早躺下了！”
手下的混混们虽然已经东倒西歪，但依旧七嘴八舌逞着口舌之快，尽心尽力的扮演着喽啰的角色。
此时此刻唯一沉默不语的只有柳方。第二个过肩摔仿佛没那么疼了。
“柳方兄弟，别担心，强哥我说到做到，等我明天多叫上几个兄弟...”这时，强哥也发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柳方，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他搭上柳方的肩膀，劝慰道。
“不用了。”柳方撇开了强哥的手，冷冷的说道。
“你...！”强哥没想到自己拉下脸来的讨好会被柳方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这让他感到双倍的屈辱。他颇为恼怒的将他拉到跟前，刚想要发作，就愣在了当场。
“乌合之众。”被拉到跟前的柳方，眼神里充斥着嗜血的冲动，那种要将人吞噬的恐惧感，让强哥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我自己会处理。”
说完，柳方冷冷的甩开强哥的手，头也不回的向更远方走去。
“你！？好小子，强哥给你脸，你居然还开始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你也给我等着瞧！”旁边的混混恰到好处的帮助老大叫嚣道。
强哥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回忆着柳方刚才目光中直射而来的恐怖。
“这小子，简直像个亡命徒。”
他望着柳方消失的方向，勉强的蹦出几个字来。
只有靠自己了！柳方凭着记忆数着下水井盖，慢慢的沿着大街前进着。。
一，二，三，对，就是你了。沿着街道数到了目标后，他来到一处井盖前，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井盖下面的排污管道可以通向那间咖啡屋所在的位置。
再次触摸口袋里的不规则秋装物，涌上全身的不仅仅是嗜血的冲动，还有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使他可以轻易的搬开井盖，冲进鼻子的冲天异味也无法阻挡他。
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缓缓的从梯子上爬下，即使只是走在一侧的维护通路上，中间生活污水的味道也一样令人作呕。
在下边站定后，柳方终于将那东西从裤兜里掏了出来，这不规则的水晶状物质就像个被摔坏的弹珠，幽幽的发出不祥的深蓝色光芒，那光芒好似有生命一般，有节奏的呼吸着，柳方盯着手上的物体，又紧紧的攥了攥，那光芒似乎略微冲淡了他的愤怒，但是很快，更加强大的冲动席卷而来，如同千尺海啸，终于埋葬了他的理智。
去他的，来吧，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柳方用双手握住这块深蓝色的不规则水晶，将它放到接近自己额头的部位，仿佛要把它按进自己脑袋里一般深深的按了下去；然后将它放到嘴边，颇为费力的放进嘴里，仿佛要将它压碎一般咬了下去，水晶向内爆裂开来，划破了他嘴里的皮肤，像一股洪流一样，顺着食道向他的肚子里冲去。
肚子越来越胀，从喉咙到胸腔，再到胃，再到肠子，奇异的热流充斥全身，他外在的样貌也随之改变，皮肤变成了鳞片，脊背部缓缓长出了骨刺，手臂上也长出了类似拳套一样的外骨骼。
在柳方的感知里不知过去多久后，他终于从朦胧中恢复，再一次获得了意识；眼睛睁开后，崭新的世界出现在面前，夜视仪一般的视力，更加敏锐的听力，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力量，更异样的是，自己除了四肢，还多了四支可以自如操纵的甲壳状器官。
“那些家伙还说我很快就会习惯的。”柳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各个关节，僵硬地挪动着巨大的骨壳，尽管这不是他的第一次变身，但寥寥几次的经验也无法让他自由自在的操纵这副新躯体。
“简直在瞎扯。”
适应了四肢的摆动幅度后，柳方便沿着下水道向咖啡屋的方向迈动步伐，变身后还有一个意外好处，自己的这副躯体对气味倒不是那么的敏感。
我倒是想看看你现在看见我是什么反应。柳方幻想着咖啡屋被自己彻底摧毁的场景，他想用这副力大无穷的躯体把咖啡屋给砸烂，可以的话再好好的教训教训那个态度臭屁的店长，算是当作他对自己羞辱的回报。
下水道不算狭窄，但是相较于对于正常人类来说的，柳方变身后有两米多高，还有四片高大的骨壳环绕着身体，这让他身体的体积变得相当庞大，只能一步一步的向着目的地缓慢行走。
在柳方的记忆里前进了三百步的时候，夹在骨壳内侧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本想无视，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让他不胜其扰。终于，在耐心到达极限后，他愤怒的掏出手机想把那恼人的铃声给按掉，但在看到来电者后，他愣在了原地。
来电者的照片占据了屏幕的一大半，是柳姗的照片，上面十岁的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粉色小裙子，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像个小天使。
“柳，柳姗...”他差点就按下接听键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只丑陋的黑色爪子，手指变成了嶙峋的黑色刀爪；手臂—细细密密的黑色鳞片，像蟒蛇一样一直延伸到腹部；从手到脚，从前到后，自己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柳姗的来电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灭了燃遍他全身的仇恨火焰。
我，我在干什么？
他看着爪子上显得很小很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4个来自妹妹的未接电话。
柳姗显然没有放弃，转而发了多条短信过来。
哥哥，你舍友告诉我你又没回宿舍，你在哪里？
已经很晚了，不要再在外面游荡了，回学校，好吗？
如果是因为下午的事情，请不要误会他，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没有恶意的！
已经第四次了，我知道你这样是为我好，但是请给我一点自由吧。
请回我两句好不好，拜托了哥哥，我真的很担心你！
透过这一条条短信，柳方仿佛闭上眼就能看到妹妹此时痛苦的表情。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盯着屏幕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手机自动的锁屏，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那样的笑容，真的好久没有见到过了呢。
妹妹也在那里啊。
说起来，兼职的时候她是很愉快的吧。
把那家店砸成碎片，以柳姗的性格，恐怕她才是最伤心的那个吧。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自己就应该扮演一个混蛋吗？
我，是不是选错了道路呢？
这样的话，还能做好保护者吗？
意识渐渐朦胧，黑暗再一次的笼罩了自己，力量渐渐消退，终于无力撑起硕大的身躯，如同坍塌的山体一般，身体也瘫软了下去。
最先提醒他自己已经恢复原样的，是强行冲入鼻子的恶臭，剧烈的头痛紧接着冲进大脑，让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眼冒金星。
摸摸口袋，再四顾搜寻，手机和那个晶体都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柳方有些纠结，但还是嗫嚅着捡起了它们。
“又浪费了一次机会啊，不称职啊。”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清早的步行街上空无一人，说话的只可能是除了陈刑外谁都看不见的女孩。
“你觉得正常人遇到昨天晚上那种破事会很高兴吗？”陈刑的声音显得很是不悦，“更别提我还得一大早的跑去这个，这个什么？”他把手上的一卷白纸摊开看了看，继续道。
“商业街的管理办公室去，报到一下。”
“为什么我一开店的要去报到啊，而且现在哪个管理部门这么早就开门的？”他又摊开了刚合上的纸，搜索着想要的信息。
“六点就上班了？”
“商业街的管理办公室与街道办事处不同，它是开发商的...”白柳的解释招来了陈刑的白眼，即使是她也知道这样的白眼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可以再上网查一查。”陈刑撇撇嘴，但看到白柳真的打算去查阅后，他还是上前制止了她。
“我开玩笑的！”
“7楼，居然在七楼。”陈刑按下了电梯上七楼的按钮，进入大楼后看见的人除了保安和清洁工外只有自己一个了，这让他不禁再一次怀疑起时间来。
“为什么有人会想要我六点过来啊。”
“你是觉得我有可能出错吗？”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了，白柳轻蔑的看了陈刑一眼，率先离开了电梯。
“信息可是我传达给你的。”
“okok，你最厉害。”陈刑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走到办公室的门前，轻轻的敲了敲。
“请进。”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陈刑带着疑惑推开门，发现办公桌后坐着的，正是前不久接送自己来到中海市的霍连。
“早上好，陈刑干员。”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向着陈刑右侧的空气打了声招呼。
“白柳小姐。”
“事实上她在我左边。”陈刑有点尴尬的解释道，他没料到这一出，眼前的霍连一身得体的西服，头发梳的有模有样，脸上也打扮的光鲜无比，办公室企鹅的姿态与办公室的洁净环境完美融合，之前司机打扮的他完全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早上好，霍处长。”
“哈哈哈哈，居然猜错了。”霍连哈哈一笑，邀请陈刑坐下。
“请坐。”
“原来如此。”陈刑耸了耸肩，坐进沙发。
“我说怎么六点就叫我过来了。”
“因为到了正常工作时间就忙起来了，早一点的话要方便得多。”
“难不成你一直在这工作？”
“我在这上班啊。”霍连狡黠的一笑，见陈刑还是一脸疑惑，便继续解释道。
“司机只是我的副业。”
“你的行动基地选在这可是经过多方面权衡的，我正式的伪装身份就是中海商业街管理办公室主任，这点也能给你带来不少方便。”他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回椅子。
“好了，闲话说的差不多了也，陈刑干员，驻扎此地已经一个星期左右，期间的出击次数却达到了三次，正式交战次数也有两次，这个等级的作战强度，虽然啊远比不上几个堪称前线的城市。”他顿了顿，着重强调了后半句。
“但也真的是，很高很高了，尤其是考虑到你才刚刚部署，配置的动力装甲只有一台的情况，所以我想听听你对于我们行动的意见。”
“明白。”陈刑点了点头。
“三次出击中的前两次，敌对黯耀行者都选择出现在易于隐藏的仓库或者废弃大楼内部，往往都处于盘踞状态，即使我们拥有详细的地形资料，但每次的主动出击还是有被伏击的风险；而第三次的出击则是出于对行动基地的防御，黯耀从地下笔直的向基地前行，这可不太像是巧合，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在进入我的伏击圈前自行撤退了，但我仍觉得行动基地有暴露的风险。”陈刑仍然对昨晚不成功的伏击和黯耀的逃跑耿耿于怀。
“而且根据交战时的经验，黯耀的每个个体体现出不同的特征，拥有各自不同的独特器官和攻击手段，在交战中也能了解到其拥有智力，其飞爪的穿透力与电磁炮不相上下，它们的骨质外壳可以挡住折叠军刀和能量冲击，战力超群，面对动力装甲也毫不落下风，我甚至觉得这些家伙可能是某些组织制作出来的生物兵器。”
“继续说，干员。”霍连不再躺于椅中，而是起身端坐，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在陈刑说到生物兵器的这个词的同时，他的眼皮不自然的眨了两下。
“我真的认为我们需要加派人手，我的‘银杉’很强大，但是她并不是无敌的，我们需要一个标准的三人装甲小队才能建立起完整的应对机制，并且在每次行动中建立优势。”虽然陈刑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他从来不会否认队友的重要性。
“我知道，自从第一次行动时你负伤后我就向上边提交了加派人手的建议，但是上边回复给我的是各前线城市的交战情况，你要知道，几个重灾区即使同时部署了多个小队都有些应接不暇，比起他们，我们这还真算不上严重。”霍连遗憾的摇摇头，虽然他在动力装甲方面算是外行，但他也知道一个小队的作战效能要远高于单独一台装甲。
“而且，他们告诉我装甲的某个生产环节出现了问题，现在是供远小于求，即使有多余的部队也派不到我们这。”
“那快反部队的人呢？”陈刑仍然不放弃希望。
“能不能调一点过来？”
“你说星宿小队？真正拿来当作实战部署的只有两队而已，而且还得时不时的干些湿活。”对于这个提案，霍连也是不住的摇头。
“你以前不是青龙七宿的么，他们有多忙你也知道，基本上不可能的。”
“确实啊，那能不能，给我店里派几个干员，帮帮忙营业也成，虽然我可以雇员工，但到今天也就一个，总共两个人。”既然战斗方面的负担不可能减轻，那么陈刑只有寻求减轻另外一个方面的负担了。
“又要开好店又要打击黯耀，怎么说也太困难了一点。”
“嗯...我可以理解，伪装工作对于你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而且兼顾两头确实强度太大了。”比起刚才的遗憾，霍连这次的拒绝斩钉截铁。
“但是很抱歉，不行。”
“啊？为什么不行？就，就派几个人来伪装一下员工而已啊。”无法抽调出战斗员还情有可原，但这一点陈刑就真的无法理解了。
“从手下抽调几个人过来啊？”
“很抱歉，老弟，这我真的帮不了你。”霍连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
“如果这能让你好受点，我们这里人手比你那里还要短缺。”
“哦，我算是明白了，上头就是想累死我。”既然已经被拒绝，那就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了，陈刑虽然不甘，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事实。
“回头我还是问问我那店员能不能多叫几个朋友来我这好了。”
“人员的审核就交给我们，你也别太沮丧了，老弟，你在基地的运营方面有白柳小姐的辅佐；如果还不行，我可以动用一点职权，让去你那的客人少一点。”
“这哪是人干的差事啊。”
“那可不，不管哪个部门，统统人手不够，我这小处长也得连轴转。”
“我要不直接跑路得了。”陈刑用句愤愤的玩笑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要跑路的话。”霍连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我们就只剩下一个目标了。”
追杀叛变的干员，直到天涯海角。
屋子里的空气温度陡然下降，气氛一反常态的变得僵硬。
“我还是不觉得第二只黯耀的行动会是巧合，我希望能够调用情报处的资源，对中海市的各区域进行详尽严密的监视，可以的话下次出现就将其歼灭。”陈刑也意识到自己玩笑的不恰当，率先打破了沉默，又回到了黯耀的话题上。
“钢甲鲮鲤。”霍连冷不丁吐出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词组。看到陈刑疑惑的表情，他接着解释道。
“分析了你第上次的作战报告后给它的代号，据说是方便区分，不能老是第几只第几只黯耀的叫。”
我们这怎么越来越像特摄剧了。他思索半天也想不起这词是何意，询问了白柳才得知是穿山甲的意思。
“一点都不像，不如叫它叫大王八。”陈刑暗笑。
“你爱怎么叫都行，昨天在它出现的时候预警系统就已经发现，而且有来自你装甲的共享信息，我们就差一点就能够封锁那一片的下水道了，可惜它在那之前跑了，追踪也宣告失败。”霍连简短的报告了一下情报处在昨晚的行动，他们的行动已经十分迅速，但还是慢了一步。
“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第二次的，我们会全力对它进行追踪与搜索，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保持联络即可。”
“倒是你，上次能够击败钢甲鲮鲤还是靠的莽撞啊。”霍连显然有更加关心的问题。
“下次交战，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莽撞但是有用啊，除非我能修改都市作战条例。”陈刑对此不以为意，他莽撞的尝试最终得到了好的结果，这就足够了。
“不然的话，想击败他们就得用一些不太一般的办法。”
“条例要是能改就不是条例了，你也算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但你还是得注意自身的位置，在中海市的行动中，你是核心的一环，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关系着多少人的安危。”霍连敲了敲桌子，正色道。
“还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现实，陈刑干员。”
此时陈刑的注意力则已经漫游到了桌子上，霍连右手边放着的几只颇为气派的钢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钢笔挺高级啊，而且既然知道我和银杉那么重要，那多派俩人来店里帮帮忙也不会出啥事吧，自相矛盾啊。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平静的给予肯定回答。
“我明白。”
也不知霍连听没听出陈刑的话外之音，他点点头，起身来到窗边，眺望脚下渐渐开始苏醒的商业街。
陈刑不知道他此番行动所为何意，但通常情况下，这是对方另一段发言的开端，也许是激动人心的演讲。他活动了一下自己跷着的二郎腿，等待着霍连的下一句话。
“你看见那个没有？”霍连指了指窗外一栋造型颇为扎实的摩天大楼，超大面积的玻璃外墙反射着阳光，与周围的多栋大楼一起展现出这个时代应有的科技感。
“看见了。”陈刑还是坐着没起身，不过他还是很努力的伸着脖子想看清大楼顶上的四个大字。
“就是上面写的啥没看清。”
“塔扬科技，中海市本地最大的高新技术产业公司。”霍连娓娓道来。
“虽然出了省知道的人就不算多了。”
“好像听说过。”陈刑简单的搜索了一遍脑中的记忆，这家公司的名字若隐若现，但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实际的内容。
“这家企业有什么问题吗？”他有些不解。
“听说这家公司的创始者在两年前还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但用了两年就建起了塔扬科技，虽然规模还算不上巨大，但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普通人，这也绝对算不上容易。”霍连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杂志上看来的故事。
“如果真的是普通人的话。”陈刑没有明白霍连话中的意思，只能礼貌的附和。
“那确实是挺厉害的。”
“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个瘸腿的老大爷？”此时，霍连话锋一转，跳到了另外一个人物身上。
“老大爷老太太都有吧。”陈刑进楼的时候步履如飞，只想着早点完事早点离开，自然没有心思放在观察路人上。
“抱歉，没仔细看。”
“无儿无女，一个人生活，靠在这楼里打扫打扫卫生过日子，日子过的相当艰苦。”霍连又开始向陈刑介绍起这位老大爷来。
“你想说什么？老霍，不管你说的那个企业家还是那个老大爷，我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两位特工之间的交谈中出现这样的看似不着边际的内容，着实让陈刑感到突兀。
“你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我想说什么？干员。”霍连仍然不厌其烦的黏着于这个话题。
“他们的共同点在哪里。”
“都是人？”
“对了一半，他们都是活着的人。”霍连告知了正确的答案。
“生活在中海市的人。”
“什么意思？”
“我和中海市也算是相处多年了，我不是中海市人，但是她一样给予了我包容，多年前我被派遣到这里，我成功的融入在了这里，我喜欢这里的天气，我喜欢这里的食物，我喜欢这里的人，我喜欢这条充满生活气息的商业街，我喜欢那些充满科技感的大楼，我喜欢充满忙碌感的港口，这座城市肯定不完美，但是我就是很爱她；既然组织派我来到这座城市，我就一定会履行我的职责，保护好她，保护好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告诉我自己我绝不容许那些丑陋恶心的黯耀怪物在我的城市横行霸道，我会竭尽自己所能，将它们一个一个的扼杀！“霍连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激动，话语仿佛暴风骤雨，飓风过境。但随即，他又恢复了正常，恢复了原来促膝谈心般的缓慢语气。
“陈刑干员，我和你说的就是我为之而战的目标，我为了保护这座城市与她的居民而战，所以即使多少阻力压倒我身上也不会抱怨，甚至连抱怨的念头都不会有；我知道，作战行动和伪装工作很累人，但整个特应上下哪一位不是呢，总有人肩上扛着比你还重的任务，有人一天需要连续多次的高强度作战；有人需要为了对作战员提供支持而24小时在战情室寸步不离；有人需要拿着9mm的冲锋枪用肉体和那些怪物殊死周旋；你很幸运，你拥有银杉，你拥有白柳，你拥有相对而言充足的睡眠时间。”
霍连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话让陈刑久久无言以对，他动了的动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
“你才参与这个行动不到一周，你看起来还很迷惘，但你要知道，这和你之前参加过的任何一次任务都不一样。”他拍了拍陈刑的肩膀。
“这不是热带雨林，这不是戈壁山丘，这不是浩瀚大漠。”
“这里，是家。”他顿了顿。
“钢铁丛林，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比哪里都要更加凶险。”他注视着陈刑的双眼，好似要看清这瞳孔之后的一切。
“你准备好了吗？”
“不，你没有。”不给陈刑思索的机会，他替他回答道。
“陈刑干员，告诉我，你为什么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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