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娜德的东南角的森林里,在树木逐渐茂密起来的小山坡上,冒出一个脑袋来,那脑袋上戴着兜帽,阴影遮住了这个家伙全部的面庞,只露出了有雀斑的鼻尖,这个家伙四下张望着,终于看到了树林边界之外的木屋。
“啊……感谢您,森林的主人,潘,我终于抵达了有人存在的地方了。”那声音清脆得令人感觉到宁静,如同森林里偶尔炸响的鸟鸣。
“希望这里的人是善良的,希望他们能够给予我些许食物——作为感谢,我会留下一部分回赠给您的,仁慈且慷慨的潘。”她这么说着,然后一步三晃地走向了柯娜德……
两日后。
今天对于柯娜德小镇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不得不说,在这个愚昧且黑暗的年代里,宗教信仰毫无疑问地给予了不少人活下去的动力和方向,毕竟,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不信点什么就无法活下去”的年代。
在柯娜德,在之前那“主”显明的事件之后,整个柯娜德小镇的宗教氛围也随之热烈了起来,这导致了镇子上的居民对今天格外地看重。
数日之前,因为伯多禄神父逼迫陷害活圣人玛蒂达修女,最终导致了主的显明,最后又因为无法完成与魔鬼的交易而被取走了性命(至少在镇民之间是这么传说的),柯娜德的镇民变得格外的虔诚,也愈发地认同了圣教是世间唯一的正教。
不过,也正是伯多禄神父事件的发生,接连不断的大事也导致了小镇上唯一能够让镇民感到一丝丝安宁的教堂紧紧地关闭了大门。
在这样的环境下,“主抛弃了我们!”这样悲观的流言开始在柯娜德上空摇荡着,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自发地对那日聚集在高台下的镇民进行了孤立和侮辱,称他们“作了魔鬼的帮凶却不知悔改”,这样的情绪尚若再继续蔓延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暴力事件。
但这种流言今天就要被撕碎了,因为,今天,柯娜德的圣教堂将会重新对那些恍惚不知所措的镇民们重新开放,而重新主导教堂,并引领柯娜德的镇民的精神的,则是那主保“赎罪”的活圣人,圣玛蒂达修女。
不少人,特别是那日聚集在高台下“成了魔鬼的帮凶”的人都起了一个大早——
“不要慌张,我的孩子,不要慌张,那些可怜的羔羊们因为失去了牧羊人而慌乱不已,此时此儿科,我们应当在他们走失之前引导他们回到正途。”费丝嬷嬷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尽管作为前修女院的领袖,作为隐修派的一员,一生都奉献给主,为主珍守贞洁至今的她从未正式地布道过,但能为主牧羊,肩负这样的重任,她说不兴奋,都有些不可能,尽管她深知这接过的担子不仅仅是权力,同时也是危险。
她站在礼拜堂尽头高台上的一角,以往略微岣嵝的背脊今日也挺得笔直,面上满是红光,“莱西修女,安杰利卡修女,当下解释经典的任务只能够落在你们的身上了,希望你们能够肩负这样的责任。”
“是的,费丝嬷嬷。”两个修女教士点了点头,脚下却忙个不停,四个被收养的孤儿也在四下奔走——要准备一会儿要奋发的糕饼和木刻的十字以及对礼拜堂进行彻底的打扫。
只有玛蒂达被费丝嬷嬷拉在身边,“今天的主讲是你,我可爱的玛蒂达,不需要太过于拘谨,多安抚安抚那些惊慌的羊羔们——今天就讲讲福音书的第九节就好,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吗?”
玛蒂达点了点头,眼睛却在高台地下跑来跑去帮忙的四个孤儿身上,“记得。”
“瞎闹——如果你想要玩耍,便在布道之后,太阳还未落下之前去玩吧,但切记主始终都在注视着你。”费丝嬷嬷拍了拍玛蒂达的头,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主始终都在注视着你,切记。”
很快,一切的准备均已妥当,教堂的大门今日将会重新打开,允许教徒进入教堂倾听主的福音,允许教徒留宿在教堂内祈求诸事如意。
当穿着小修士服的孤儿合力拉开大门,钟楼上的小修士敲响教堂的铃的时候,外面早就聚集起来的镇民们反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之前在高台上发生的事情让他们知晓自己不能够失了敬意,尽管这些家伙从来不知道真正的敬意是什么。
被教堂收养的小修士就上来高呼,“且进来,圣玛蒂达修女已在那里等着了,你们且与我来。”
嘈杂的从人群里响起来,互相推搡催促,但真正第一个跟上小修士脚步的,是当初第一个高喊起来的年轻人,人总是这样,需要有个人做出头鸟,那个年轻人才迈出一步,后面就零零散散地挤上一堆来。
众人跟着去,胆子也大了不少,但没有人敢去和前面的小修士多嘴,也不敢越过他走到前头去,谁都怕招惹了主。
信徒们随着那小修士在圣洗池净了手,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教堂。
这个小教堂从建立伊始至今,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同时容纳这么多的人,原本仅供二十来人坐着的礼拜堂,今天则挤满了人,甚至于过道上都挤上了人,这让内贝特男爵留在教堂里的骑士和他的扈从不得不站上了高台,和安杰利卡修女以及莱西修女站在一起,并试图以此来维持教堂里杂乱的秩序。
圣体灯的光芒今天总算是显得有些不足了,光亮落在这些农民、手工艺者、铁匠、伐木人等等的头上,折射着红、黄、棕、黑、白的亮光,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彩虹。
玛蒂达站在台子上,身边立着费丝嬷嬷。
因为教堂没有唱诗班,因而显得有些简陋和不庄重,除去引路的小修士以及起铃的小修士之外,另两个小修士手里捧着小巧的铃铛,待堂里人不再涌动之后,便敲响了铃铛,以此替代了唱诗班。
毕竟只是个乡下小教堂,人员从来都是从简的。
但镇民们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也从未见过真正的唱诗班,觉得这已经足够正式了。
镇民们挤在下面,仰着头看着玛蒂达,没有窃窃私语。
玛蒂达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这比之前在那死刑台上还要吓人,尽管这里是教堂,但所有人都如同母鸡一般伸长了脖颈盯着自己看,这让玛蒂达不得不靠向了费丝嬷嬷——
“不要紧张,圣玛蒂达修女。”费丝嬷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遮掩,足以让厅堂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他们都是主虔诚的信徒,迟早,你都会站在这里,向他们道福音。”
“……是。”玛蒂达抓紧了费丝嬷嬷的衣角,迎来的是费丝嬷嬷轻轻地抚摸。
“你可以稍稍休息,便是主也有休息的那一天,诸位,主的子民——请稍事等待。”
“不、不用的。”玛蒂达用力摇了摇头,深呼吸,努力地站直了身体,“那。那个——”
“因圣父、圣子、圣灵之名。”费丝嬷嬷提醒了一句。
这让玛蒂达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费丝嬷嬷那慈爱的笑容,这毫无疑问让玛蒂达感到了安心,“因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第一次布道是成功的,尽管玛蒂达悔改礼的时候有些气岔咳了半天,在垂怜礼的时候打翻了圣水,在荣光礼的时候背错了祀词,又在讲解福音书的时候无数次地求助费丝嬷嬷,但总归还是比较顺畅地完成了今天的全部流程。
至少圣玛蒂达修女的纯真和……如若凡人的姿态让镇民们对教堂,对玛蒂达的恐惧和不安得到了缓解,特别是几天费丝嬷嬷为玛蒂达挑选的章节内容,讲述的是圣子布道时的神迹,教导人承认自己的罪孽,明晓自己的过错,并告诉镇民们主不会放弃与魔鬼做斗争,亦不会放弃那些受了魔鬼的蛊惑的人。
总之,算是最大程度低安抚了镇民,当人群里响起,“她是神圣的!”这样的话语的时候,整个教堂里都因为彩色玻璃打在人们身上的金属而似乎若有若无地在墙上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的光芒的时候,被误认为是主的显明。
这又被镇民们传为奇迹。
布道的时间仅是一上午而已,下午的教堂将会继续开放,迎接任何人来到祈祷室悔改自己的罪孽,因为人员有限,能够倾听来人的悔改的,便仅有两个祈祷室,里面倾听悔改的,仅有安杰利卡修女和莱西修女。
那个数次跨出第一步的青年就等在礼拜堂里等着,时不时地在胸前画一个十字,但今天来教堂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竟然轮不到这个数次带着镇民走在最前面的青年。
尽管担心母亲的病已经数十日不见好转了,但年轻人也不敢去和别人争抢,毕竟这是在教堂里,本就怀疑自己曾经的罪过而害母亲染病的青年更加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地等待着直至——
“弗恩!弗恩!”一个人忽然冲进了教堂,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在进来的刹那还撞倒了一个人。
这让一边正无聊到跺脚的骑士一下子找到了乐……额,应该是由头,一下就抓住了那因为撞到人而跌倒在地上的家伙。
“啊……是骑士老爷,骑士老爷!出事儿啦!杀人了!异教徒杀人了!弗恩!弗恩的母亲!死了!一地都是血!有个异教徒跑走了!浑身都是血!”
“放屁,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异教徒?!”骑士话里挑刺地说道,因为他就是因为异教徒的事情才被自己的领主给丢在领地上了!若是现在抓到了异教徒,说不定还可以赶得上——对,赶得上内贝特男爵的军队,自个儿说不定还可以捞点什么。
“诶呀!骑士老爷,你可不知道啊!那人在喊着什么‘潘!这镇子完蛋啦!’我可是亲耳听见的——我小时候听过别人提起过,潘是异教安达轮里的森林邪神,下半身是四个羊蹄子——这可不是魔鬼的模样么!那人一定是魔鬼的信徒!是异教徒!说不定伯多禄神父也是那人驱使魔鬼杀死的!”
骑士的眼睛里随之一亮!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那异教徒要是躲着不出来,自己可就失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了,现在冒出来!可不正是时候,“你别急,带我去!带我去!我把那个家伙抓过来!必让他被吊死。”
“好、好!你们谁去告诉弗恩!他家里出事了!”那人左顾右盼着大喊,让整个教堂都嗡嗡嗡地响成了一片。
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唯有那个大喊大叫的人用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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