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桜与炀
贺茂桜小心翼翼地溜出屋子,月光在她那头黑色的短发上留下淡淡的水银般的光泽。这次是她第三次偷偷跑出来,所以动作也变得稍微熟练了一点,她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前进,灵活地穿过花园里假山间的空隙,在种植红柳的沙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小脚印。
她的目的地是花园的另一侧,那里是一排整齐的白桦树,它们之中有一棵树的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洞,那个洞里住着她的好朋友。
那是在三天前,贺茂桜因为尿床被桃子婆婆揪到树林里罚站,明明其他孩子也都尿了床,可桃子婆婆却只逮她一个人。她知道桃子婆婆不喜欢她,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分明她平时表现得都很乖,可桃子婆婆却总能找到理由骂她。
那天桃子婆婆用长树枝狠狠地抽打她的屁股,她大声哭,可却没有人理她。桃子婆婆走了后她就一个人靠在树上哭,把眼睛都哭肿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累得哭不动了,就坐在了满是落叶的地上。
贺茂桜想她的爸爸妈妈了,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武叔叔说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出生不久后就都去世了,她的爸爸是个英雄,为了救落水的孩子牺牲了自己,她的妈妈是很美丽的女人,温柔贤淑,只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贺茂桜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丢下她,大人们说人死后会去一个叫天堂的地方,那里是一片美丽的花田,人们在那里跳舞唱歌,贺茂桜有时候也想着去那里和爸爸妈妈们一起跳舞唱歌。
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但那又好像不是她的名字,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然后咧了咧嘴,桃子婆婆下手很重,到现在她的屁股都还很疼。
她寻着这个声音慢慢前进,绕过一棵又一棵的白桦树,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颤颤巍巍地落下,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样的冒险对她来说很刺激。
她最终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那是一棵与众不同的白桦树,它比其他白桦树都要巨大,粗壮的树干朝四面八方伸展开,密集的树叶林遮盖天空。
贺茂桜在树洞里找到了它,那是一只雪白毛发的小狐狸,它有着金色的眼睛,贺茂桜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蜷缩在树洞里,啃一颗松果。
狐狸也会吃松果吗?贺茂桜在心里想。
小狐狸见了她并不害怕,反而将小脑袋凑上前来蹭她的手,狐狸雪白的毛既柔软又温暖,摸上去很舒服。贺茂桜平时没有什么朋友,其他小朋友们都不跟她玩,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温暖柔和的善意,于是她决定要将小狐狸当做朋友对待。
之后每一天她都会带着晚餐剩下的食物来找小狐狸,因为贺茂家夜晚是有门禁的,所以她只能偷偷跑出来。
“小白,小白!”贺茂桜小声地喊着狐狸的名字,这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名字,之所以叫小白,是因为小狐狸是在白桦树洞里找到的,而且它的毛还是白色的。
可是小狐狸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贺茂桜这样喊它它都会对贺茂桜翻翻白眼。
“小白,小白!吃饭了!”贺茂桜继续喊着。
一个白色的影子灵活地从树洞里蹿了出来,它通体的雪白毛发在月光下呈现出惊心动魄的银色,金黄色的眼睛在黑夜里也依旧明亮。
贺茂桜开心地笑了,她将袋子里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那是半个她晚饭时省下不吃的面包,和一碗牛奶。
“小白小白,你要快点长大哦。”贺茂桜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狐狸,笑着说。
“咕咕……”她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贺茂桜连忙红着脸捂住肚子。
“肚子先生,你要争气点啊。”贺茂桜小声说,因为要给小狐狸留下吃的,所以她晚饭并没有吃饱。
小狐狸察觉到了她的窘态,忽然停了下来,它将面包撕成两半,用头蹭了蹭其中的一块。
“是要给我吗?”贺茂桜明白了它的意思。
小狐狸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吃吧,谢谢你小白。”贺茂桜笑了起来,就这样这一人一狐在树下啃着面包,在月光下喝着碗里的牛奶。
“小白小白,你听我说。”贺茂桜和小狐狸说话,“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我却很想他们。”
小狐狸“嗷嗷”的叫了两声,贺茂桜听不懂它的话,于是继续说下去:“其他孩子都说我是野孩子,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孩子,可我不信他们。”
“他们一定很爱很爱我,离开我只是迫不得已,我想等以后我死了,就可以在花田见到他们了,他们也许会带我去游乐园玩。”
小狐狸又“嗷嗷”地叫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小巧的脑袋。
“你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贺茂桜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小狐狸忽然撇过头去,它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贺茂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想转过身去可是已经晚了,有人将她整个拎了起来。
“又是你这个小杂种!”恶狠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茂桜认出了那个声音,那是桃子婆婆,她发现贺茂桜逃出来了。
桃子婆婆将贺茂桜用力摔在地上,贺茂桜吃痛,她死死地抱住头部,因为她知道桃子婆婆不会轻易饶过她。
“果然是个野孩子,我说你不会是出来见小情人的吧?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表面上装的那么老实,可骨子里却骚着呢!”桃子婆婆撕扯贺茂桜的身上的衣服,雪白如羊脂的肌肤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里。
“饶过我吧……饶过我吧!”贺茂桜哀嚎,可是她却叫桃子婆婆就越用力。
“调教不乖的孩子,铁尺是最好的东西。”桃子婆婆从身后拿出一把黑色的尺子,贺茂桜绝望了,她以前也被桃子婆婆用铁尺打过,那东西打在她身上就一道猩红色的印子,很痛而且伤痕不容易好,往往被打一下就要痛好几天。
小狐狸在她的身旁“嗷嗷”地叫,可是没用,桃子婆婆根本不把这个小动物放在眼里。
十几秒的时间里贺茂桜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干二净,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身体上,同时也照亮了她身上青紫色的手印,桃子婆婆干枯的手掌在她的身上猛捏,贺茂桜极力反抗可对方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
“你觉得我应该打几下才合适?”桃子婆婆狰狞地笑着,她挥舞起手中的铁尺,朝贺茂桜的身体猛抽过去,但那铁尺在空中被人用手挑飞,那个人在挑飞铁尺后毫不犹豫地朝桃子婆婆的脸上补上一脚。
这一脚力量惊人,桃子婆婆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是谁?是谁?”桃子婆婆恼羞成怒,可当她看清楚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都蔫了下去。
那个踢她的人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身上套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织,羽织上绣着贺茂家的葵纹家纹,分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可他刀刃般锐利的眼神却让她产生了畏惧。
“少…..少爷。”桃子婆婆努力地想挤出点笑容来,可她那张干巴巴的脸上还留着那个男孩的鞋印。
男孩是贺茂武唯一的孩子,他是贺茂家最尊贵的人,将来有一天他会接手整个贺茂家族,成为阴阳师中的帝王,这样的人不是她能得罪的。
“滚!”男孩只是吐出一个字,但却让桃子婆婆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
“是…….是!”桃子婆婆连忙鞠躬,她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没事吧?”男孩将身上的蓝色羽织盖在贺茂桜的身上,“疼吗?”
“疼!”贺茂桜龇牙咧嘴地哭,但她也偷偷用余角打量起这个男孩,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清秀的五官像是商店里卖的瓷娃娃,他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分明那么可爱但眉宇间却有着大人般的威严。
“我叫贺茂炀。”男孩子想了想说,他想让女孩停止哭泣,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女孩,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经验。
“我……我是贺茂桜。”贺茂桜努力将泪水憋住,她用小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努力想摆出笑脸来。
“你为什么要笑?”男孩不理解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分明遭受到了这样残暴的虐待,可却还能笑出来。
“因为你救了我啊。”贺茂桜转动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笑。”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忽然脸红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我……我可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
“你是不是害羞了?”
“才没有!”小男孩极力反驳,但他想了想,然后开口,“那个老太婆平时都那样对你吗?”
贺茂桜犹豫了一下下,最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属于小女孩的委屈的表情。
“我不会再让她欺负你了。”小男孩低声说。
“哎?”
“我说,我不会让她再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这一次,小男孩的声音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韧。
“你是……要和我做朋友吗?”贺茂桜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太小,根本不懂保护的意思,她下意识地认为男孩是想和她做朋友。
“好啊,我们要做最好的朋友。”男孩点头。
“太好了!”贺茂桜笑起来,“除了小白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交朋友的人。”
“其他孩子呢?他们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吗?”男孩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们说我是野孩子。”贺茂桜小声说,她把头低了下去,她想也许男孩在听到她是野孩子后也不会再愿意和她做朋友了。
“野孩子么?”男孩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你不是什么野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会让所有欺负你叫你野孩子的人好看!”
“真的吗?”贺茂桜眨着眼睛。
“真的。”小男孩点头,“这是约定。”
许多年之后,当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却也没能拯救这个女孩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初的这个约定是有多么可笑与脆弱。
2019年2月16日,日本,东京。
漆黑的屋子里有人在低声说话。
“我们养了她有二十年了,现在正是绝佳的时机,取得王血,获得土御门一族禁忌的力量,我们贺茂家族会成为真正的王者!”一个苍老的身影低声说。
“王血,那是禁忌的东西啊,没人知道它会是什么毒药!”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反对。
“迂腐!”之前的声音说,“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受,又何谈成王的伟业?”
“我们贺茂家已经是阴阳师的王了,又何必再去触碰那禁忌的力量?”
“可我们的强大不是绝对的,强大如土御门一族也会消失在历史中,你能保证下一个被灭族的不会是我们?别的家族可一直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屋子里忽然沉默了,有人讲到了点子上,就连土御门那样的家族也最终走向了灭亡,何茂家族如今虽然坐在阴阳师的王座上,可却还没有压倒性的力量长久独占王座。
“王血究竟是什么?”有人低声问。
“王血一直都是传说。”有人解释,“相传土御门的始祖安倍晴明并非是完全的人类,他有一半的妖怪血统。”
“人与妖怪所生的孩子么?”
“是的,土御门一族身上流着的是安倍晴明的血,同样的也是妖血,虽然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血液里属于妖怪的那一份越来越稀薄,但这样奇异的血脉也足够让他们比平常人类要强上许多。”
“真可悲啊,灭妖的一族却留着妖怪的血。”有人低声讪笑。
“可我们不能否认王血的强大,土御门家族全盛时期就连天皇都是其傀儡,那么多阴阳师家族还没有人敢违背他们的意志。
“如果能够从那血里榨取力量…….我们贺茂家族也会有那么一天,甚至要比他们更加强大!”一些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憧憬。
“呵呵呵呵,就让土御门最后的火种为我们燃烧成薪吧。”
“我看你们谁敢?”清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是清澈的刀光,被掷出的日本刀以极速斩开实木做的门,在空气中划出冰冷的弧线,刀身最后定在首座后的名画之上,画后的墙壁开裂。
屋子里的老人们纷纷被凛冽的刀光惊退,唯有首座之上的人如山般巍峨不动,刚才那把日本刀几乎擦着他的头颅掠过,可这个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是贺茂武,贺茂家的如今的家主。
那个掷刀的人走进屋子,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环视屋里所有人。
“是炀少爷!”有人惊呼。
“贺茂炀你疯了么?家长们在谈事你竟敢如此放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声训斥。
“我只是来提醒你们,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少年抬起眼睛与他们所有人对视,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这个少年的眼神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在被一头狮子盯着。
“你懂什么?那女孩对我们贺茂家有大作用!”有人喊。
“大作用?”少年看向那个人,漆黑的右眼渐渐散发出水银般的光泽,老人们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我不管她身上流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血,也不管她是不是你们的工具,我现在要说的是,你们想要碰她就得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不明白以前那个总按照他们意愿做事的小辈为什么此刻却开始反抗他们的意志,虽然贺茂桜一直都是贺茂炀的逆鳞,可他以往的态度却没有像今天那么强硬。
“真是好刀啊。”在众人沉默之际,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贺茂武,事情发生到现在作为家主的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此刻开口威严十足,“刀身上有如日轮般的纹路,想必是三日月宗近了。”
“三日月宗近?”老人们暗自吃惊,三日月宗近被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但他们都知道放在那里的不过是赝品,真正的三日月宗近早就遗失了。在场的人多少对刀剑有些了解,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真品,这样清澈如水的刀光唯有真正的古刀才能拥有,现代无法仿造,因为打刀的传承已经断了。
“看来当初同意你去中国是对的。”贺茂武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人有没有改变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我贺茂家的孩子是该拥有像这样毫不退让的眼神。”
老人们微微吃惊,贺茂武非但没有怪罪贺茂炀的无礼竟然还反而夸奖他。
“贺茂桜的事下次再说吧。”
老人们纷纷行礼,家主的决定他们无法改变。
“谢谢。”少年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随后走出屋子。
“自从炀少爷从那所学院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老人们窃窃私语。
“是啊,骄傲是好事,但像今天这样无礼的举动……”
“有什么不好么?”贺茂武挑了挑眉头,低沉着嗓子说话。
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接家主的话。
“我要谢谢阿瓦隆学院啊,把我们的继承人变成了狮子。”贺茂武转过身去,看向那把插在墙壁里的古刀,“真是好刀啊,也不知道是谁将这把刀给了他。”
贺茂炀坐在巨大的白桦树前,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白净光滑的前额。
就在刚刚他提着手上的刀去警告了家族里的老家伙们,如果是以前他是不会这样做的吧?他从前觉得自己很弱小,根本无法改变长辈的意愿,只能像机械一样听从他们的安排。
可那一天,他看着那个叫做张子尧的男孩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全学院发出威胁的警告,那个男孩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眼神锋利得像是刀子,他说那是我的使魔我的东西,我最讨厌别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所有企图染指我东西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看着那样的张子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是有多么懦弱,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要保护某人,可在内心深处却始终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力量。
“谢谢你啊子尧,是你给了我勇气。”贺茂炀望着远方,低声说。
他身后的树洞里忽然传出“嗷嗷”的叫声,一个雪白的小脑袋从漆黑的洞口探出头来。
“小白。”贺茂炀呼唤它的名字。
小狐狸听到这个名字后第一反应竟然是翻了翻白眼,然后灵活地跳到贺茂炀的怀里,用粉色的舌头舔他的手指。
贺茂炀将一块肉干扔了出来,小白跳到空中将肉干咬进嘴里,它锋利的牙齿撕裂肉干轻而易举,几下就把肉干啃完了。
“这是最后一块了。”贺茂炀摸了摸它身上的雪白毛发。
小白不满地抖了抖身体,又“嗷嗷”地叫了几声,想挣脱贺茂炀的“魔爪”,这个时候,又一块肉干被扔了过来,小白眼睛很尖,一下子就跳了出去,接住了肉干。
“你真的是个小吃货呀!”丢肉干的家伙小声嘀咕。
那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说是黑色倒不如说是极深的紫色,只有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她的头发才会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紫韵。女孩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头上戴着白色的绒毛帽,现在正处二月中旬,寒流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女孩穿得比较厚实。
可她身前的男孩却一点都不怕冷,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和服,寒风吹在他的胸膛上就好像吹在铁打的墙壁上。
“真是对冬天一点都不尊重!”女孩对男孩指指点点。
她知道男孩的式神是冰天雪女,这样的寒冷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嘴里嘟囔。
“回来了?”贺茂炀对女孩微笑。
“回来了,哎呀真是累死我了!”少女愤愤地说,“这次带队的老师简直是魔鬼,他竟然让我们在深山里待了整整三天,而且期间就只吃压缩饼干!”
女孩说的是阴阳塾每年一次的期末考核,阴阳塾是日本最好的阴阳师培育机构,就像阿瓦隆学院是全世界最好的巫师学院一样,能在那里学习的都是最富有天赋的年轻人。阴阳塾每年的期末考核是去寻找并灭除妖怪,由老师带队,一般时长是三到五天。
“这次消灭了什么妖怪?”贺茂炀随意问。
“土蜘蛛啊,还能是什么?现在这个时代强大的妖怪根本不存在了。”女孩哼哼。
贺茂炀听了沉默了,据说平安时代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以无上的法力创造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这个法阵几乎覆盖全日本,有着压制一切邪恶事物的力量,妖怪几乎绝迹,剩下的也只是一些最低级的鬼而已。
这个正在向他抱怨的女孩并不知道,现在日本可以如此太平完全是她祖先的功劳。
“桜,你想和我一起去中国吗?”贺茂炀看着她,忽然问。
贺茂桜听了竖起了耳朵,漂亮的大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为什么要去中国?”
贺茂炀心说对啊,为什么要去中国呢?就这样待在日本也挺好的,可他却觉得不安,虽然这次他的父亲对贺茂桜的事不再深究,但如果有下一次,在他不在的时候,家族的人决定伤害贺茂桜,那么他根本就来不及从中国赶回来。
让贺茂桜去中国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她就可以摆脱家族的控制,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
“中国.......很好啊,有很多很好的人。”贺茂炀努力组织语言。
“那些人是你的朋友么?”贺茂桜问,她似乎对贺茂炀在中国的事很感兴趣。
“是啊,我在中国有一群很好的朋友。”贺茂炀想了想说,他想到了张子尧,还有爱德华,那是他在阿瓦隆学院最快乐的时光,可如今爱德华却不在了,他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张子尧了。
“可那些都是你的朋友,我在中国没有朋友。”
“我一开始也没有朋友,可是到了那里,自然而然就有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贺茂炀努力劝说着贺茂桜去中国,在他不怎么流利的叙述下阿瓦隆学院是一个轻松欢乐的地方。学院有一个叫阿黛尔的女孩,是学院永远的明星,还有来自英国的亚瑟王后代尼禄,教《巫师编年体》的老教授莫佳娜,穿衣风格总是很怪的校长普林姆尔,还有张子尧,那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一个脑回路很跳的年轻人。
当然,他没有向她叙述那场悲痛的战争,龙与火,骑士与鲜血。
“我只是怕他们都不喜欢我。”沉默了许久,贺茂桜干巴巴地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贺茂炀听了愣在了那里,就像是一座风干的雕塑。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从小就没有体验到来自别人的善意,在家族里她被人称作是“野孩子”,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与冷眼,即便贺茂炀再怎么保护她,这种区别对待也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不会的,他们会喜欢你的。”贺茂炀想了想,最后说。
他其实并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懂怎么劝说或者安慰别人,也许他可以提着刀去和家族谈判,但却没办法强行改变这个女孩的意愿。
“我不去中国。”贺茂桜想了好久,最后说,“我在这里有朋友啊,到了中国就没有了,我不想失去现在的朋友们。”
“是学校里的朋友吗?”贺茂炀抬起眼睛看她,他没有想到贺茂桜能交到朋友,这让他忽然意识到当初的那个依赖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变得漂亮俏丽,在学校也会有男孩子追求她吧?他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也是不会去的。
“是啊。”贺茂桜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生出一些些失落感。
“我知道了。”贺茂炀低声说,“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吧?”
这个时候,始终遮盖天空的厚云层消散开来,月亮随之出现在黑色的夜空中,水银般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留下星星零零的光点,便如同多年前的那晚。
小白忽然停止撕咬嘴里的肉干,它迎着月光抬起雪白的脑袋,澄澈的月光将它那对金色的眸子照得雪亮,那瞳孔深处的五芒星也随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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