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出门一趟。”
接近傍晚时分,羽臻向在玄关前打扫的羽库说道。
“啊、遵命,请问您要去哪?”
“成为英雄后,会碰到许多人情世故。与人相处还真是不轻松耶。”
羽臻不时会像这样突然出门。由于他说过自己算是一名贵族,因此应该是被招待去参加晚宴。
羽库认为这种时候过问太多,反而会对主人失礼,便决定不再追问。
“请问您何时会回来?”
“今天有可能会晚一点,总之你不必等我,累了就先去休息。”
“是的,请主人慢走。”
羽库躬身目送羽臻。
羽臻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呆滞地望向羽库。
“怎么了吗?”
“……没事,你别在意。”
当羽库以为自己说错话时,主人随即露出微笑。
“我出门了。”
语毕,羽臻转身离去。
羽库不解地歪着头,站在门口目送渐行远去的背影。
深夜,羽库坐在客厅里,仰赖油灯的光源缝补衣物。
他忽然停下动作,扭头看向窗外。
“羽臻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尽管羽臻吩咐羽库可以先休息,但还是决定等待羽臻归来,不过羽臻尚未返家,时间也比以往还晚。
羽库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继续等待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玄关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羽臻大人……?”
羽库起先如此认为,但立刻发现情况有异。如果进门的人是羽臻,势必会直接推门进来。
(难不成是……小偷?)
既然负责看家,就有义务保护房屋。羽库做好觉悟,拿起暖炉的拨火棒走向玄关。
他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前,伸手握住门把。
深呼吸让心情冷静下来后——一口气推开大门。
然而,玄关前空无一人。
“…………咦?”
羽库慢慢放下举起的拨火棒。难道是错觉?
(话说回来……假如当真是小偷,根本不会从玄关进门吧……)
就在羽库对于自己的迷糊感到害臊,准备转身关门时——脚尖踢到某个东西。
他低头一看——羽臻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修……羽臻大人……!?”
趴在地上的羽臻没有回应,只是气若游丝地喘息。
羽库将羽臻移至客厅的沙发上。
他先让主人躺下,拿起油灯看清楚后——不禁倒抽一口气。
是血。外套下的衬衫已被鲜血染红。
羽库当场吓傻,但依然赶紧回神帮羽臻脱下外套。乍看身材苗条的羽臻,其实拥有一身结实的肌肉,重到令他光是脱下衣服,就费了一番工夫。由于衬衫已染满鲜血,让人无从下手清洗,他索性用剪刀直接剪开。
“……!”
羽库看见伤口后,吓得稍稍发出惊呼。
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膀延伸至侧腹部。依照伤痕的排列方式来看,想必不是由刀剑造成,而是被异形的爪子抓伤。
“总、总之先进行紧急处理……!”
当羽库赶紧准备擦拭鲜血的布与消毒用酒精时——注意到一件事。
“伤口……止血了……?”
纵然速度不快,但羽臻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似乎是从体内修复伤势,出血量没有乍看下那么严重。
《加护》——羽库回想起羽臻曾解释过这件事。这是在魔导纹章加上特殊描述后,让当事人习得各项特殊能力的术法。换言之,这是本人昏倒后会自行发动的治愈加护。
不过效果本应相当微弱。这么明显的致命伤竟能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复原,当真是非比寻常。
羽库这才想起,英雄的魔导纹章十分特别。由于羽臻总是表现得很轻浮,让他差点忘记主人是人类的希望。
但是——
“就算如此……您怎么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除了这次的伤口,羽臻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疤痕。这一道道疤痕,在在证明羽臻曾多次濒临死亡。
就算身受致命伤,自行痊愈后又会被送到战场——羽臻就是过着这样的人生吗?难道他至今——都像这样孤军奋战吗?
羽库想起羽臻临行前说的那句话。
『成为英雄后,会碰到许多人情世故。与人相处还真是不轻松耶。』
——我真是太傻了。
当初只把他当成英雄,就没有再追问。
明明自己也很明白。
——这个世界早已濒临毁灭。
连日来的幸福生活令他忘了这件事,甚至有些置身事外。认为那些都与自己无关,感到莫名安心。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羽库的幸福生活,都是羽臻用伤口换来的。
“……不……起……”
羽臻微微发出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冰……”
(他在向谁道歉吗……?)
羽臻似乎正在做恶梦,神情显得极为痛苦。
他的语气中充满懊悔与罪恶感,完全无法联想到他平日泰然自若的模样。
羽库不知道羽臻梦见什么,但他想通了一件事。尽管羽臻身为英雄,却也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
只要上战场,岂有办法毫发无伤。甚至被如此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但英雄,更作为一名男人,不能说丧气话。
(这个人……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发现,独自默默承受痛苦……无论是身上的伤,或是心中的痛——)
英雄们。继承举世无双的力量,成为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他们在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独自作战。
换句话说——也是极为孤独的存在不是吗?
英雄会受人歌颂,名声与财富也会伴随称号而来。
(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羽库回想起一周前,刚踏进这栋屋子的那天,此处给他的第一印象。
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生活的痕迹、温暖与伤痕——都不存在。
若羽臻离开这栋房子,此处势必会被人忘记。就连有谁曾经生活在此的事实,也会被一并遗忘。
他所承受的痛苦也无人知晓,宛如光与影——消失无踪。
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也不会留下——这不是比所有事更令人感到恐惧吗?
羽库感到一阵揪心。
他仿佛在寻求依靠,想把对方留住似地,紧紧握住羽臻的手。他总觉得若不这么做,这个人将会从眼前消失。
“……音儿……?”
羽臻发出呻吟,微微睁开双眼,看来已经回复意识。
“……是羽库吗……?”
“是的……是我,羽臻大人。”
“这里是……?”
“客厅……羽臻大人刚才倒在玄关前。”
羽臻理解状况后,懊恼地咬紧牙根。对他来说,这似乎是很严重的失误。
他低下头,短短数秒后便抬起头——露出浅笑。正是让人无法看穿内心想法的那张笑容。
羽臻若无其事地撑起身体,坐在沙发上。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羽库。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听着这笨拙的借口,羽库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马上察觉到,羽臻想当作没发生这件事。
不过——羽库已经看见了。
无论是羽臻痛苦的神情、他呼唤某人的名字以及懊悔道歉的模样。
(这张表情……就是羽臻大人的面具。)
就跟羽库为了熬过痛苦,放空思绪仰望天际一样,羽臻露出浅笑,避免将痛苦表现在脸上。他想借由扮演轻浮的人,减轻身为英雄背负的重担。
——既然已经明白这件事,我岂能坐视不管。
“您不必勉强自己……这里只有我,而我是您的徒弟所以您无须在我面前扮演英雄。”
“…………”
羽臻默默地躺回沙发上。
“不要紧的——已经不要紧了。”
而羽库抱着羽臻的头虽然有轻微的动作但最终不再抵抗,轻声在他耳边低语。经过一段时间,羽臻的身体逐渐放松,最终发出微弱的鼾声。
“请放心……不要紧。有我在您身边……”
在灯火摇曳的客厅里,直到羽库再也抵抗不了睡意前,他不断低语,同时轻轻抚摸羽臻的头发。
微弱的光芒透进眼皮里,羽臻慢慢清醒。
他感到至今前往战场、累积在身体深处的疲倦已全数消失,甚至觉得思绪特别清晰。
(……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许久不曾像这样没有从恶梦中惊醒。
当他准备起身时——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羽臻睁开双眼,便看见羽库的脸庞近在面前。
(啊啊……我想起来了。)
羽臻昨天与一头强大的新异形种厮杀,但途中不小心分神,以肉身承受一击。尽管最终成功打倒异形,但当他抵达住处后,却在玄关前昏过去。
结果就是展现出丑态。
此时——
“……唔……嗯?”
羽库挪动身体,慢慢抬起头。
他睡眼惺忪地望向羽臻,突然将身体向前一倾——
“羽臻大、人……!?”
只是他的速度太快,导致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他们痛得向后仰,羽库当场摔下沙发。
“你在做什么啊……”
“啊呜呜……对不起……”
羽库摇摇晃晃地站起,目不转睛地看着羽臻。
经过一阵犹豫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那、那个,羽臻大人!请……请您放心!”
“…………?”
“……虽然您应该十分辛苦,但您跟我这种人不同,有许多事只有您才能够完成……”
羽臻不懂羽库想表达的意思,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或、或许您无法理解我到底在说什么……不过……那个,该怎么说才好?总之您还有蒂洁大人与伊贝卡大人!而且,那个……我也会陪在您身边……”
羽库支支吾吾地接着说:
“所以……请放心,羽臻大人不是孤单一人。”
“…………”
羽库基于体谅,没有直接询问昨晚的事情。
原本想打马虎眼的羽臻——以重重的叹息声代替回答。
(算了……再如何打肿脸充胖子也于事无补,因为看着这张与女儿相同的脸而放松,感到痛苦)
羽臻对于此次的失误感到无奈,同时也觉得心情莫名轻松。
他仰望天花板,抓了抓头发。
“……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睡得这么沉了。”
“咦?”
“意思是我的心情平静多了。”
羽臻将手放在羽库头上。
看来自己欠了这名少年很大一份人情,其中最难以置信的一点——就是他开始认为,有这位少年陪伴在身边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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