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呃，这句话我好像在哪说过……算了先不管这个。
之前故意耍帅从炎姬那离开后，本来想着继续自己帅气的表现拿一手自己还算有些自豪的料理出来的——但是从冰箱里还剩下的情况来看，恐怕连我自己一人的份都有些危险。
只剩一点胡萝卜和做好的馒头，火腿在早上已经被依芮娅和克劳德吃完了，当时想着其他的事就没太在意，原来根本没剩多少吗……
这点份恐怕也只能喂给野生的兔子了吧。
说起来天使需要进食吗？
之前吃的相当开心，看起来胃口也很大，不过那应该是出于兴趣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天使毕竟是不死之身，不会因为肚子饿死掉的话，填饱肚子之类的行为也就不是太需要了才对……
……
姑且还是为她准备一份吧，我可不想惹天使生气。
感觉自己的教堂像是突然多出来了一位神明似的，今后的生活也得更加小心谨慎一点了。
当然食材不够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就算中午勉强凑一份兔子用的午饭，晚上也肯定撑不住。
哈……也就是说。
不得不出门了吗……
透过窗户能看见屋外的阳光。今天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但温度却并未因此而显得过高，微风中仍透着一丝尚未褪去的微凉。
是适合出门的绝佳的天气。
不过这仅仅是对“他们”而言，对我来说，这或许是最糟糕的天气了。
有如此美妙的天气的话，人们不就会有更多的闲暇去关注身边的陌生人了吗……
啊啊，头疼。
“得整理一下面容才行。”
我瞥了眼旁边镜子里的自己，咂了下嘴。
————————————
我厌恶和人类接触。
不，这并不是说“我不是人类”，正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分子，与同类的接触才会让我感到恶心。
会让我，对自己感到恶心。
就像一只天生身上留有伤疤的兔子在同类的群体中会产生自卑感一样，有的时候我会想，“一个不完整的人，仍拥有自称为人的权利吗？”
断了手的人依旧为人，但失去脑袋的话，或许就会被称为“无头尸”之类的存在了——我想了很久，也许人们判断其是否为人，仅仅是凭借于自己接受程度的下限。
所以当一个人被群体所厌弃的时候，人们往往会为其加上一些符合自己内心黑暗印象的称呼，以与人类划开界限。
没错，是这样，一定是因为人们的印象有所偏差，所以我才会……
“哈。”
我在想什么。
会造成群体印象，当然是因为我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样的结果。
怀疑多数人群是违背规则的思考方式。
不是早就有所觉悟了吗。
错的人是我，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因为我本身就是怪物，所以才会被认为是怪物。
我离开厨房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依芮娅仍在一楼等着，应该不会上来了。
炎姬……大概在整理自己的新房间吧，希望她不会对此感到排斥。
绷带是在柜子的第二层，位置记得很清楚……虽然食材没剩多少，但唯独它的存量我始终做好了检查的工作。
打开柜子的同时，一股清晰的药味也随之腾起，除了绷带以外，一些消毒用的药物也是必备的。
而为了扯下裹住整张脸的绷带，我将手伸至脑后，摸到了打结的位置。
……
不知道为什么，我受到了特别的“优待”。
从出生的时候开始，我的脸上就有着极为丑陋的疤痕。坑坑洼洼的凹陷，粗糙干裂的皮肤，仿佛被恶魔所诅咒了一般，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面相，我在一家医院诞生了。
不，我应该不配用“诞生”这个词吧，考虑到之后的境遇，我应该是像厄运一样“降临”在了这家医院里。
后来似乎有人向我提起过——在我被医生抱出来的时候，我的父母甚至为此而与医院方吵了一架，认为我是被偷偷做了交换，直到做完DNA鉴定后这一争吵才得以结束。即便如此，在带我离开医院的途中，他们仍是骂骂咧咧的态度，仿佛有人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个被认为是对不起他们的人，实际上就是我自己才对。
啊，不要误会。
那个向我做了这些说明的人并非出于同情，那个人戴着一副嘲笑的面具，显然只是想看我为此而难堪不安的样子。
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实在太过年幼，这样的话题就像是掺杂了恐怖元素的童话故事一样，也的确让我感到了相当的恐惧。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再满足地离开了。
当结论变得理所当然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再为之有所恐慌。就像恶魔不会因为自己被视为污秽的源头而对人类抱有愧疚之心，当我自认为我的存在本来就“理应”导致这些结果的时候，这些像是在说“你的妈妈要抛弃你了哦”之类的话，对我而言也就只是“肚子饿了该吃饭”一样的常识罢了。
我只是在度过本应属于我的一生，接受本应属于我的谴责与辱骂，仅此而已。
既然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那为何要对其感到害怕，或是恐惧呢？
甚至也不需要为之感到自责，只要接受就可以了。
如果说我原本还对此有些疑问，但在“那件事”发生之后，这些疑问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一定是恶魔的孩子，不是人类的。
一定是因为前世做过什么极为罪孽深重的事情，我才会在这一生承担这包含着罪恶的诅咒。
绷带被扯下来了。
柜子上放着镜子，在去掉绷带后可以很方便地观察自己的模样——即便它已经很久没有过变化了。
果然，这是恶魔所带来的诅咒吧。
长时间被绷带捂着的话，哪怕是正常的皮肤也会因此而有些溃烂和瘙痒，但反而是我的面容无论遭到怎样的对待都不会破损——仿佛它会永远地保持着这份肮脏的模样，仿佛这就是恶魔眼中的“完美”并不允许有任何改变一样，不会变的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
用刀割，用药物浸泡，用火烧都没有什么效果，我甚至不会在脸部上产生痛感，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它似乎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其他的什么附着在了我的脸上。
我更换绷带，只是因为它开始变得有些脏了。
这是我在出门之前形成的习惯，就当是仅存的虚荣心，或是最后的一丝爱美之心，至少这样的习惯会让我稍稍舒服一点，这样的感受对我而言是难能可贵的。
好像我的这张脸，我的罪恶，在这一刻真的得到了些许原谅。
我将换下的绷带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中，并从柜子里取出了新的一卷。
我知道这只是心理因素，这只是自欺欺人的手段，但不这么做的话，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遗忘自己还是个人类的事。
啊啊，或许。
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能过上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吧。
咔。
就在我拿起新的绷带，准备像往常一样缠在脸上的时候，房门处忽然响起了脚步踩在木板上的刺耳噪音。
……啧。
忘了关门了……
“……神、父？”
炎姬呆愣着站在了门口，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甚至没敢将眼前的人认知为她所知道的那个“神父”。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反应。
“怎么了？”
我以一贯的冷漠回应道。
“诶，啊……那个，打扫的工具……”
“感到害怕吗？”
既然暴露了也就没必要再慌慌张张地掩饰了，我索性保持着仍未缠上绷带的样子朝着炎姬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
“那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
我站在炎姬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俯视着她刘海之下的面容。
恐惧，不安。
那是，想要逃离的神情。
是我曾经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的神色。
“我……没有……”
“对神父说谎可是会遭到神罚的。我的样貌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嗯。”
变得诚实了。
也许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要更依赖于神明……这么说在那个地下室里的日子恐怕也没有多好受吧。
“没关系，对此感到厌恶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我已经习惯了。”
“不……不是厌恶……”
“那么，让你感到不安的感情是什么呢？”
“……可以、说吗？”
“啊，当然。我就是为了听见你的答复才会在此询问的。”
“我在、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愉悦、感到不安……”
“……愉悦？啊原来如此，是我的模样令你产生了被神明所优待的**么？放心，那也是相当平常的心境——”
“不是……”
“嗯？”
“我只是……因为你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幸福而感到安心……”
担心自己的话语会遭至斥责的炎姬，在说出自己的回答后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再一次藏进了刘海之下。
“……为何你会认为我拥有幸福？”
“因为，你被天使爱着……所以，一定也是被神明百般眷顾的人……我是，这么想的……”
“那为什么现在会为此而感到安心？”
“……那个绷带，你是想要遮住这些伤痕吧？所以，一定，你也是和我一样……有着相同的渴望……”
“……是吗。”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但炎姬始终没有再抬起头。
我没有马上对她的话做出回应，只是在此之后默默地回过身，回到了房间内。
直到镜子里再一次映出我那令人作呕的面容，我也，再度拿起了那卷绷带。
“扫帚之类的工具在厨房，都在很显眼的位置。”
在绷带粗糙的质感与面部再度相接触时，我向门口的炎姬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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