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七章
按照拜因自述，那个他负责收养的孩子是自己离开的具体原因拜因并不知道。而迦罗亚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那泰瑞莎的能力，你知道吗？”
“我知道。”拜因摸着满是胡子茬的下巴。
“他们？”迦罗亚不像利恩那样呆滞。
“就是活在这个山谷里的居民，你们说的北方部族。”
“那个人类是古诺德帝国的人，对吧？”沉默许久的利恩再次出声，黯淡的双眼在瞄过泰瑞莎的时候划过一丝光泽。
“没错，我从帝国难民营里带出来的，不过这两个小孩都不是普通人呢。。。”拜因嘀咕着后半句，估摸着没人能听到后半句，“如果说泰瑞莎是能听见别人听不见，那他就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了。”
然而对于拜因的描述，利恩没有遗漏，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但又想不到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
“怪不得教区会追你追了这么远。”迦罗亚眼睛里少了点期待，“现在他们又来了。”
拜因看看利恩，再看看迦罗亚，幽幽地说了一句，“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吧。。”
“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利恩的头偏向泰瑞莎，那双宛如深渊一般的眼睛里没有怜悯跟可惜。
“我理解你对人类的偏见，但是，“我们”想生存下去，只能在有限的资源里抢夺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迦罗亚对拜因的话表示认同。
“血统不断地劣化，我们早已不是教区的对手，部族灭亡不会太遥远。”说到这，拜因就像知道未来准备要发生的事一样，“而我的时间太少了。”
“。。。”迦罗亚欲言又止，如果说是否愿意帮助拜因，她的答案是肯定的，想跟部族交好，现在是一个非常有诱惑的机会。可是利恩无动于衷，无论何种立场来说，他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
双手不自觉地摩擦，利恩是拜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头强悍的巨龙也许能真正意义上的帮到他。
说到这，在他的身上利恩看到了某些身影，拜因现在的表情跟那些向母亲跪拜请求的人类一样，不过他并不贪婪，只有疲惫和渴望。
“事先声明。”利恩把视线从泰瑞莎身上收回看看迦罗亚，最后再次面对拜因，“我不会再问一次，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拜因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瞳孔极力扩张，利恩毫无起伏的声音居然令他精神振奋。
他获得了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机会，往日颇为灵光的脑袋，现在里面的脑筋就像打结一样，嘴里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利恩静静地等待着，看着这个失态的人类在左右权衡着自己的愿望。
片刻过后
“想好了吗？”利恩再次询问。
“想好了。”拜因还是有点不放心，挑起眉毛，“小鬼，你真的能做到吗？”
“我言出必行。”利恩没将这份不安这视为怀疑。
“那好。。”拜因了然于心地点头，“如果部族没能熬过这一次，请你带着泰瑞莎去泰亚兰。”
“就这些？”利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大可再贪婪一点也无所谓。”
“就这些。”拜因坚定地点头。
无论是屋子里的各位，还是已经离开的屋子的特拉耶都不知道教区到底在酝酿什么。但是蜘蛛结网只是捕食的第一部，猎物上门之后才是重头戏，而送上门的到底是猎物还是猎手，谁都不知道。
拜因丝毫没有透露关于那个男孩的关键信息，他说的一切几乎都在告诉所有人泰瑞莎才是他现在的女儿，这给利恩造成了一种假象。
“那个男孩并不重要。”——这一观点就像一个既成的事实那样悄然钉在两位倾听者的心里。事实上，这才是拜因真正在乎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把后顾之忧斩除。
利恩伸出他的手，抵在拜因的锁骨中间轻轻一戳，血沾上他的指头，随后将食指放在自己的眉心顺着鼻梁往下划，鲜红的血在他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上显得尤为怪异。
“你的愿望将得到我的承诺。”利恩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手指往下划的同时逐渐发亮。
拜因不知道这是什么仪式，不过总算得到利恩的承诺，之后他的精神终于是支持不住了。
“部族没什么高级的旅馆招待你。。。哨塔倒是有一座。”拜因在裤头左摸右摸，最后掏出一把锃亮的钥匙，“这是位于西面山壁上的哨塔，里面有干柴和食物你们就先在那里休息一下。”
“怎么了？如果你们不知道在哪，泰瑞莎可以带你们去。”
伤痛损耗精力的速度非常快，加上“如释重负”，拜因根本无法阻止困意。
“走吧。”利恩打开门，让迦罗亚先出去，在离开之前还瞄了一眼屋子里的两父女，拜因那双透着坚定而又微微颤动的瞳仁让他难以忘怀。
————
“爸爸。。。”泰瑞莎皱着眉头，她没有因拜因的决定感动，相反的，不解与嫉妒莫名其妙地开始滋长。
“。。。。”拜因已经躺在床上，粗壮的手臂将上半张脸遮住，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现在的表情。
在他说出请求的时候，迦罗亚跟利恩并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可是泰瑞莎都听到了，一字不漏。泰瑞莎嫉妒他，即使拜因行动不能，甚至是浪费掉向那个神秘的男孩请求的机会，也得去继续寻找的男孩。
“这事我必须亲自去做，我答应过我的朋友，得有始有终。”拜因不曾看泰瑞莎一眼，只是听到了略微紊乱的呼吸声。
“可是。。。”泰瑞莎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
这还是拜因第一次这么不可理喻。
————
利恩跟迦罗亚不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西部的哨塔，很明显，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收拾过了，就如拜因说的一样，干柴，食物一样不缺，甚至还有铺满干草的木板，一条台阶贴着圆柱形的塔身内壁螺旋上升。
“还不错。”迦罗亚随手在木筐里拿起一个果子，“这是什么？”
“浆果，还是雪地里的浆果。”利恩正掏着另一个筐子里的肉干。
迦罗亚坐在离地几级的台阶上，将被自己咬了一口的浆果举起端详，红色的果肉与果汁与那淡黄的外皮略显违和。
“妾身想知道你怎么想。”没有继续啃浆果，她稍稍有些不安。
“我不理解。”龙翼仿佛得到解放一般地从背后舒展，随后尾巴也跑出来了，利恩在伸懒腰。
“作为一个人类，妾身认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利恩啃完手里的肉干，眼睛转到迦罗亚手上的浆果上。
“如果你是拜因，你会向你自己提出拯救部族的要求吗？”注意到利恩正看着浆果吞口水，迦罗亚在台阶上伸出脚去勾在地面上的木筐。
“我会。”利恩这话说的理所当然。
“那因为你了解你自己的能力。”
纤长的小腿穿过木筐上的把，通过弯曲膝盖将筐子勾在脚上然后往回缩，迦罗亚成功地将那一筐浆果拿到手。
“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将脚上的筐子接手放在大腿上，面对利恩。
忽然一个淡黄色的球状物在哨塔正中央的火堆上划过一道抛物线，利恩昂起头张开嘴一口把浆果吞了下去。
这投食游戏让迦罗亚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条龙说话。
“但是我仍然不理解。”利恩的食欲简直是个无底洞，不一会浆果就快没有了，他还盯着半空等待浆果的到来。
“？”
“拜因没有你说的顾忌。”投食游戏戛然而止，利恩难免有些失望，回头又去掏肉干。
咔哒
迦罗亚从阶级上跳下，朝利恩走去。
“他很清楚我能帮他做到。”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迦罗亚不断地走近，“施舍？还是另有打算？”
“我不知道，只是想这么做，明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的口擅自就动了。”利恩抓到了一块比较大的肉干，背后耷拉的翅膀动了一下。
“你就是不想看见他死掉对吧？”迦罗亚在足够接近利恩之后，伸出双手从后面把他住，“让妾身抱一下。”
“是。”利恩很安分，翅膀跟尾巴逐渐缩小消失，双手还是抓着肉干没放开。
“那就按着你自己所期望的方式去做就对了。”梳理起利恩的头发，赤红的双眼里没有太多的思考痕迹。
“我这是怎么了。。”利恩对这种内在想法的变化产生疑惑，对自己的决定感到踌躇。
“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迦罗亚并没有给利恩任何有关全局发展的诱导，她仅仅是让利恩去做。在她的心里，利恩没有致命的弱点，先天的优势是他傲慢，贪婪以及不会嫉妒的基础，加上后天米拉的耳濡目染更是让他拥有了龙的性格，从掠夺自己想要的到看着地上的“蚂蚁”们拿着牙签互相伤害，利恩跟米拉一样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兴趣。
“。。。。”利恩沉默。
他不懂，记忆里没有关于对自我的引导，情感与魔法那种既定的公式不一样，利恩曾被这东西“荼毒”，缩在山巅上是一种逃避，他觉得这样自己可以免于被现实追逐，但是错了，跟米拉一样，在时间这一概念里他只是个旁观者，但是时间依然在影响他的思想跟行为，他不去招惹时间，不代表时间会放过他。
自己亲手将那几个人杀掉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告诉他——“你无法摆脱我。”
“弱小的种族，只能跟现实搏斗，无一例外，最后都被揍得鼻青脸肿。”迦罗亚不喜欢说漂亮话，她已经说够了，“妾身也不例外。”
“。。。。。”利恩抬头张望，只看见迦罗亚刻在脸上的羡慕与不甘。
“可你跟妾身不一样，命运不敢随便跟你开玩笑，妾身能在这里抱着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也只是有羡慕的份，对比自己被踹到大陆，如果没有迦穆，她就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利恩半信半疑的表情，令人哭瞎不得。
“别露出这种表情，妾身可是很羡慕你呢。”
放弃思考，利恩干脆不想，继续对付肉干。
风平浪静的一周很快过去，期间拜因也没露头，每天都有新鲜的食物跟水送到门前，如果不是外面留着的魔素多次被触发，迦罗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亚伯之巅。
利恩几乎都是睡醒了吃，然后继续睡。听迦罗亚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就开始这样，没有任何表现或者负担。
看着蜷起来的利恩，迦罗亚如是说，“今天也是意外地平静呢。。。”
弯曲腰肢重新用双脚站到地上，她结束了晨运，刚准备休息，就感受到魔素再次被触动。
“这是？”
迦罗亚开始不安，在外面留下的魔素基本都是碎屑，只有人类这种魔力贫乏的生物走过才会遮断与释放者之间的联系，但是在利恩跟蕾纳塔接触的地方，为了不让残余的魔力影响，她特意将魔素的浓度提升，那已经不是轻易能遮蔽的水平了。
“利恩！”迦罗亚正打算去推利恩，回头看见的是正盯着某个方向看。
“我知道，她来了。”利恩的慵懒雷打不动。
就在利恩说完这话的同时——
部族外围的雪壁之下有一块碧绿的大石头，日光在里面折射后透出耀眼的光，周围有好几个身着白袍的男人。
“司教，这是什么东西啊。”发问的是教区的新人，他曾目睹一只长着双角的怪物在他们的村子被手腕粗的弩箭钉在墙上。
“这是封龙石。”司教的眼睛透着微光，里面有数个魔法阵在旋转，“地脉在这里经过，石头就放这里。”
那是咒式眼，一种稀有的能力，传说这是只有神才配拥有的眼睛 而他的宿主，迦罗亚一定不会陌生，那个在大会上被她留下传话的男子他又来了。
“史诺文。”此时是另一个猎魔人走近，他身上的雪块还没抖干净，“陷进已经准备好，还有猎人已经上钩了。”
“开始计划。”没有太多的话，史诺文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早已计划好的一切，继续往封龙石上刻符文。
这个上司装酷也不是一天两天，从枢教院颁下任务的那一天，这个男人就来了，这两个年轻人就是队伍编制的一员，一路过来史诺文都不多话，但是计划异常地周全，面对“猎人”还有“猎物”，似乎并不恐惧，这让跟随他的新人都非常有安全感。却都不知道他才是最害怕的人，他害怕面对迦罗亚，害怕面对这个地方。
于回去的那一天开始，迦罗亚那双妖冶的红眼，每天晚上都会在他的梦里出现，而麦基的死相更是深刻，他头一回感受到人类的弱小。
“这次一定要将她消灭。”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
“？”蕾纳塔站在峭壁上，向下看着在谷地的部落，湛蓝双目里只有西面的一座哨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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