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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

  • 山歌
  • 断臂维纳斯
  • 2019-07-28 07:31:25
山歌

我和父亲正在回老家的路上,他开车,我调频。

山里信号不好,旋来扭去都是嗞啦嗞啦声。我问非要听干嘛呢?他说,太安静了受不了,我又不会跟他聊。

我心说您可小心点开车吧,这山路扭曲的,车载音响就传出咿呀人声,父亲乐了,我咕噜吞下那不像话的贫嘴。

传出的是个苍老的声音,像是老艺术家吊着嗓子练声,音调高昂,少有的转折向下也是颤抖几声,正弦函数图似的几个周期之后又另起调子。语言在我听来就是叽里咕噜一串,让我怀疑是否串台到隔壁越南去了。

在少数民族自治区收到的电波就是不一样。我听得头皮发麻,却看我爸乐得腰都挺直了,便虚心求教:“这啥呀?听不懂。”

父亲沉浸在音乐的美妙中,乐呵呵地回:“我也不懂。”

“这是越南的剧吗?”

“不,”父亲侧耳细听好一会儿,“是这儿的土话,唱的山歌。”

土话即是当地方言,听不懂很好理解。我爸妈的村庄就隔一座山,两村人要是用自己的土话交流,无异于日本人和印度人用英语交流——你大概知道对方讲的是什么语言,但就是听不懂。遑论空气中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道电磁波。

但这是山歌?我有些不信。

我印象中的山歌,是一群汉子。他们**上身,挑起扁担,踩在山间乱石杂草上,喜气洋洋地看着太阳爬山坡,唱着送给情妹妹或是类似“干活真快乐”的歌。

而非一位鹤骨鸡肤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对着收音设备响遏天云。

我爸听完我的描述,似笑非笑道:“你印象中的那群汉子,是不是最好戴着白头巾,粗布制的白背心白裤,腰间再系一抹红?”

我频频点头,深感知女莫若父。

“然后他们那儿干燥极了,吃面食——傻啊,你印象中的山歌只剩陕北了吗?”

我才有些恍然大悟,追问道:“那你觉得山歌是什么?”

“就是对着山唱的歌咯。”

话题止于到了家,村里的老人匆匆给我们套上麻制白衣,系上白头巾——这与车上讨论的服饰不同,我身着的白,是白事的白。

三敬酒、三叩首、跪山道、迎婆家……流程不足为道,一天下来冲散了悲伤,只空荡荡地飘着麻木和疲倦。夜凉如水,屋前屋后都靠山,水不在明面上,要到深处去找,才见细细一道,闲闲地流淌。但这也可能只是我能力不足,或是在与弟弟的游山比赛中偷了懒,见着水了就算完成任务,不肯再去寻多一条,临近溪流席地而坐,唱起不成曲的小调,记不得词,多是咿呀咿呀作旋律,也不怕羞,反正梦中的事儿我说了算。

迷迷糊糊中,被二姐推搡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心情也不甚明媚。昨日厅里点的烟未见消散,屋外云雾簇涌,大有要推推攘攘挤进门,与香烟分庭抗礼的意思。

我被雾气入骨的冰凉冻了个激灵,寒气攀附而上,驱散了大部分昏沉,也心机十足地留下些许不适感以彰显自己的存在,似建国之前可化成妖精的狐狸或蛇,柔若无骨地缠绕上身,朱唇微启,凤眼一眯,落魄书生就神魂颠倒地奉上自己的阳气讨它欢心。

“嘿————”

一道清丽嘹亮的嗓音传来,然后是两下鼓声,成了宝相庄严的法海,撕开妖精,拉走了寒气,破开混沌,重得神智。

简单来说就是终于睡醒了。

我好奇鼓声之后没了动静,披着件小薄被伸长了脖子往外瞅。一位老妪衣着复杂,细看也就腰间五彩斑斓多偏深色的布拼凑一起,成条往下,远看极似碎花裙子,整一套加头饰,到现在只记得当时我琢磨着:估计很热又难穿。

她站在山前,神色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又颤巍巍的伏地叩首,一下改造变得,两下地,亲吻大地。

站起来接过身旁击鼓人递上的拐杖,沿着山路淡然行进,只看背影,好一副铁血铮铮汉子样。

她不畏晓雾未破的障碍,不惧湿寒入骨的煎熬,走得很慢,手持拐杖触地,笃笃作响,即使烟与雾沆瀣一气,意欲阻挡声音传响,她的嗓音始终势不可挡。

她在对山歌唱。

我跟着亲属走在后头,竖起耳朵仔细听她在唱什么。却疑惑、带些难以理解地发现,她唱的我好像听过。

在老家的酒桌上,往来觥筹交错,席间不时传来的谢酒歌;与姑姑制米带,她和表妹做着做着就突然开始的对唱;为庆乔迁之喜,要保此方安宁而请的“巫婆”“道公”盘坐在神台前,翻着上了年纪的小本子缓缓吟咏……

无一例外,都是土话,且韵律丰富。

父亲拍拍我的肩,向老妪方向示意,“你看,我们这儿的山歌。”

山歌是什么呢?是对山唱的歌。饱含对山、对脚下土地的热爱与敬仰,无须拘泥服饰与形式之类,在很多时候,连词句都是随便唱唱,一两句话语经过乡音的改造变得抑扬顿挫,并非矫揉造作,只是走在山路上,闲着无事就来两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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