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星愿的心里像刀割一样痛，眼泪已经充满了眼睛，让星愿视线模糊，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溢出来，却又没有如他想的那样滑下脸颊。
有什么东西像磁铁一样吸住这些滚烫的眼泪，把它们牢牢地锁在眼睛里。
“走吧，快走吧”
星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理智。
但他知道不得不这样做。
有一种坚定的什么东西，正在内心里催促少年，催促他去达成某个目标。
星愿拍了拍梓星的肩膀，姑娘回头来看了看星愿，她的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落。
这让星愿很意外，在他看来，梓星和沃特并不十分要好，他不明白梓星为什么会因为沃特的死而感到伤心。
在这个瞬间，星愿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清醒，甚至比平时还要清醒，简直好像……好像沃特的灵魂拉了他一把一样。
少年向梓星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姑娘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好像不久前在星愿家里，大家一起拍照的时候，因为百感交集而流下眼泪一样。
而除此之外，她无比坚强，一定马上就会恢复过来。
意外地，坎贝尔也拍了拍梓星的肩膀，似乎在尝试安慰这个姑娘。
哎？
在星愿印象中，要把这一堆泪人儿拉走，最费劲的一个恐怕就是坎贝尔姐姐，但现在她却在帮星愿。
姐姐抿着嘴唇，心里巨大的伤痛是掩藏不住的，但某种超过出了感情的因素正在驱使她保持理智，做正确的事。
坎贝尔看了一眼梓星，这个像是熬了几天几夜一样的姑娘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她比坎贝尔想象的还要虚弱的多。
“我带梓星走，你带娜卡”
坎贝尔姐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同时也带着力量。
“嗯”
星愿想要把娜卡抱起来，但小姑娘甩开了星愿的手。
这个小妹妹把头埋在沃特身上，伤心地哭泣着，褐色的头发也渐渐染上了红色。
即使不用魔法，星愿也能知道这个小妹妹有多么的伤心。
她与双亲素未谋面，仅仅能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他们离世的故事，如今连沃特也被死神夺走，
之前被强忍下去的悲伤，现在全都爆发了出来。
星愿拉住娜卡的肩膀，把她搂过来，让小姑娘在自己怀里伤心地哭泣，除了这个之外，星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快走！”
猎户朝大家喊了一声。
炮击越发密集了起来，隧道开始瑟瑟发抖。
凭这个守护者微薄的护盾，挡不了多久，他的防御随时崩溃都不奇怪。
坎贝尔姐姐搀扶起梓星，开始往隧道里面走。
“你们也快点进来”
梓星的语气很虚弱，她在对李国栋他们说话。
“让我们守着门口吧，至少能拖……”
没等李国栋说完，梓星的口气变了。
“混蛋，让你走就快走”
星愿从来没有听过梓星的这种口气。
深深的挫折感和溃败感正在侵蚀姑娘的心智。
李国栋的人只好跟着梓星和坎贝尔一起退下去。
“猎户，你怎么办？”
“混小子，别担心我，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战士，都懂得如何保留最后一次传送的能量”
他看上去自信极了，但星愿知道他有心无力，恐怕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能做最后一次的传送而已。
不能再耗在这里了，星愿心里一个声音似乎在如此催促。
“娜卡，来”
星愿把娜卡抱起来，疲惫的身子里面忽然又有了一些力气，足够让他跟上前面的人群。
“星愿……呜……沃特，沃特他……”
娜卡的原血在星愿的身上乱流，这个小姑娘的精神力已经无法控制这些东西。
小妹妹的想法也跟着一起在星愿的脑袋里乱窜。
形势紧迫，只能逃命，甚至连坟墓都没法给沃特做一个，和娜卡的父亲詹森一样，这让娜卡感觉到异常的悲凉。
娜卡的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沃特的死，她是坚强的，但同时也是脆弱的，姑娘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自己。
这股心情也影响着星愿，少年觉得眼睛一热，几颗泪珠就落在了心里。
“沃特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星愿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坚强的人，比起梓星，天壤之别，比起坎贝尔，远远落后，甚至都没有娜卡坚强。
但现在他却从自己的身上感觉不到脆弱。
“我们去替他做完”
星愿的嘴巴里痴痴地念着，好像在安慰娜卡，但他知道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沃特的遗志转化成星愿的信念，成为支撑他的最有力的东西。
似乎形成了一套无形的盔甲，正在保护着星愿。
“……嗯……呜……”
娜卡搂着星愿的脖子，把头埋在星愿胸口，边抽泣着，边答应着，边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正如星愿所想的，这个小妹妹，和沃特一起长大的小妹妹，很坚强。
沿着隧道往前狂奔，星愿能感觉到刚才的疲劳和脱力已经得到了缓解，似乎身体里面又有了一丝原血。
跑在前面的梓星，也逐渐恢复了呼吸的节奏。
不仅是身后，周围也传来不断的爆炸声，偶尔会有石块和金属碎片从隧道顶上落下来。
武仙和猎户正在拼命守着这条隧道，而天蝎还在岛上牵制着敌人的主力。
这一切都是为了拖延出逃走的时间。
“就是前面了！”
坎贝尔的声音，不擅长运动的大姐姐喊出这一句之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假如隧道再长一些的话，她恐怕没有足够的力气跑到底。
不算明亮的灯光，照亮一扇窄窄的大门，它的后面是像地铁一样的交通工具，不长，但足以容纳百人。
“快！快！”
一位穿着大白袍的老人，正站在门口，朝星愿他们招手。
呼，跑进车厢，星愿顿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他把娜卡放下来，然后弯着腰喘着气。
“……阿达姆，你的人……就这些了吗？”
坎贝尔正在和那个大白袍的人交谈。
阿达姆？
听见这三个字，星愿心里突然窜上来一股莫名的火气，少年回身两步走过去，两只手抓住大白袍的领口，拉得这个老人不得不稍微弓下身子。
“你就是阿达姆？你为什么不让你的人……”
星愿本来是想质问阿达姆，为什么不让这些艾蕾莎人中的战士守在隧道口，那样的话说不定沃特就不会死。
但少年回头一看，说到一半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残兵败将，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些艾蕾莎人。
普通的衣衫，在惶恐中变得麻木的眼神，一眼望去全都是平民，还有不少轻伤员。
没有星愿期望中的战士，这群人只是一群难民而已。
在难民营长大的星愿，对这种景象再熟悉不过了。
“你的部队呢？”
坎贝尔边问着，边拉住星愿的手，少年无奈地松开了阿达姆。
老人摇了摇头。
“我们从新西兰过来，遇上一支舰队”
“能打仗的人全部断后了”
“几百个……”
星愿无言以对。
沃特的死，不是这群艾蕾莎人的责任。
少年心里装满了挫折感，对于无处发泄这股怒火而感觉到无力。
“那么人齐了，我们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梓星伸手拍了一下门口的按钮，两扇门就迅速合了起来，紧接着响起空气逃逸的簌簌声。
“猎户他们怎么办？”
星愿仍然记得那个苦苦支撑着隧道口大门的身影。
“我会呼叫他们，但是能不能赶上来，要看他们自己的判断”
梓星给出的这个回答让星愿一阵失落，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局势已经失控了。
车身稍微抖动了一下，狭小的车窗外，隧道的墙壁开始后退。
哗兹兹兹——
一阵电流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不断冒着电火花的圆球从车厢里冒了出来。
“呼——”
猎户传送出来，即刻跪倒在地上，用仅剩的右手撑着身子，大口地呼着气。
“他们突破了”
这位用尽原血的守护者带来了坏消息。
“有没有办法提高速度？”
梓星用手擦干脸上最后的眼泪，现在她开始关心如何逃离这个地方了。
“不用”
猎户深呼吸了一口，立刻恢复了平缓的呼吸，无数次死里逃生的作战经验让他坚不可摧。
“只要跑不到1分钟，我们就会加速到600公里，就算他们破坏隧道入口让空气和海水倒灌，那也追不上我们的速度”
真空的隧道中，一点都听不到空气的呜呜声，只能看到小窗外面的隧道壁正在飞速地后退，列车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压迫着胸膛的加速度。
“天蝎和武仙怎么办？”
星愿开始莫名担心起这两个守护者，担心将来再也看不到他们。
“他们没事，他们很强”
梓星的话里面透出来的信赖，坚定到让星愿觉得嫉妒的程度。
“这个你放心，天蝎知道该往哪里传送集合，武仙擅长感知魔法，也可以第一时间确定我们的位置”
猎户看上去信心十足。
“现在，只要跨过这段距离，一切就都结束了……”
列车已经加速到非常高的速度，刚才被压迫的加速感已经减缓，车身像是在空中飞行的客机一样，发出微微的震抖。
星愿松了一口气，原地坐下来，把娜卡搂在怀里。
“呐，沃特呢？”
佩西爬到星愿身边来，似乎对这种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十分不安，害怕会摔倒一样。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星愿哽塞了，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说出事实来，又不至于让这个姑娘伤心哭泣。
少年木然地摇了摇头。
佩西睁大了眼睛，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星愿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是她不敢相信。
在大屋里一起度过了十多个年头，男生们的领头羊沃特哥哥，继承了救神者，被兄弟姐妹们憧憬的对象。
竟然会没有赶上最后一班车？
佩西看了看蜷缩在星愿怀里，泪流满面的娜卡。
“呜……沃特……”
姑娘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马上呜咽了起来。
金色的头发淹没了她低下去的脸，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星愿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这个姐姐，比起娜卡来，她要脆弱得多。
坎贝尔从梓星身边走过来，坐在佩西身边，把姑娘楼过去，让佩西把脸埋在坎贝尔的怀里，然后轻轻地吻了这个妹妹的头顶。
原来……这样就行了么……
星愿只觉得眼泪像是溪水一样连成了线，但却又不知道这些温热的东西都流到了哪里去，因为少年在自己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湿润的痕迹。
简直好像是……已经失去了流眼泪的能力一样。
但是这要破碎了的心脏，又如何才能让它安静下来呢。
除了流眼泪以外，人又有什么办法来减轻自己的悲伤呢？
星愿不知道答案。
于是轻轻地低下头去，吻了娜卡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心里的悲伤，让这种火焰一样灼烧着胸口的感情稍微宣泄一点出来，不至于把自己烧焦。
娜卡在星愿怀里蜷缩得更小了，让这个本来就瘦小的妹妹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女孩儿一样，是那么的无助。
少女伸出手抓住星愿的衣服，使劲捏紧，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不再哭泣。
她已经不想再让自己的这种悲伤的情绪影响其他人了。
至少，要在这几个哥哥姐姐的面前，表现得坚强。
“是么……原来沃特没能坚持到最后……”
阿达姆坐在梓星旁边，从姑娘的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现在这个老人也理解了，为什么星愿会愤怒成那个样子。
“等等，你说你来的路上遇到了舰队？”
梓星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注意到了阿达姆之前说的话。
“嗯，对，有好几艘，应该是驱逐舰”
“你知道他们朝哪里飞吗？”
坎贝尔听到梓星和阿达姆的话，也插嘴进来。
“应该是东边”
“不是冲我们来的？”
坎贝尔对这一点非常怀疑。
“我的天……”
猎户似乎从这几个人的对话中明白了些什么，他的两只眼睛瞪直了，盯着梓星。
“他们的目标是星舰修缮基地”
梓星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来得及吗，如果我们马上跳过去的话……”
“不用”
猎户仔细想了想，伸手示意梓星不要冲动。
“我们的基地隐藏的非常好，建在海底山体下面，只要我们不贸然暴露，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发现，只不过……”
梓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也理解了猎户的担忧是什么。
“只要船上的动力系统一启动，就会被发现”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们可能会用舰队封锁海面，只要我们的船一露头，就会被当成靶子打”
“船现在可以马上启航吗？”
猎户摇摇头。
“物理上来说是完整了，但还要进一步调校，而且没有自动化辅助系统，要操纵的话需要大量的人员”
听到猎户的话，阿达姆也站起来，晃都不晃一下，老人的身板要比看上去更硬朗。
“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我们虽然牺牲了很多人，但保全下来的，都是熟知星舰技术的工程师”
先知回头看了看车厢里的这群看上去像是难民一样的艾蕾莎人，他们也都回头来看着阿达姆。
“这是我们剩下来的最后的种子，无论如何也要回到艾蕾莎去”
阿达姆的话激励着那些人，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充满光明，似乎期盼了百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一样。
“那么其他的艾蕾莎人呢？”
星愿放下娜卡，也站起来，走到阿达姆的面前。
在这个瞬间，少年完全不觉得自己比这个艾蕾莎人弱小，反而，因为有沃特的遗志在身，让他变得比这个苍老的先知更加的强大。
“那些留在地卫军里面的艾蕾莎人怎么办”
“还有那些没能赶上我们的艾蕾莎人怎么办？”
少年本来以为这个老人会愤怒地斥责“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但阿达姆并没有生气发飙。
面对星愿的质问，艾蕾莎先知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们……并不像你这样拥有很多选择的机会”
老人示弱了。
阿达姆不想和星愿冲突，他知道星愿为什么会满心的怒气。
而且，阿达姆说的也是事实。
星愿捏着一双拳头，咬紧牙关，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地大发脾气，还是应该伤心地哭出来。
沃特曾经想要报答的那些艾蕾莎人……星愿也想要报答他们。
但是如果他们只能选择这样牺牲一群人来拯救另一群人的做法，那么沃特一直以来的努力，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正是因为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所以星愿才会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
然而，阿达姆的一句话就抹杀了一切的希望。
“看看那里”
阿达姆拍了拍星愿的肩膀，用手指着列车前面，那些坐在地上的艾蕾莎人。
“沃特拯救出来的，我们的同胞”
“他们是我们这些流浪到地球的艾蕾莎人里面，比较幸运的一群”
“有一个真情实意想要报答他们恩情的人，想要帮他们实现愿望的人，千里迢迢把他们带了过来”
“他们现在都还活着，就是那个人的成就，沃特的成就”
“而那些沃特拯救不了的艾蕾莎人，则是我们这群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们有个愿望要实现，它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星愿回头来，看着阿达姆的眼睛，这个老人的目光深处，透射着深沉的悲伤，这让星愿心头一颤。
并不是冷血残忍，而是怀着巨大的悲痛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这个艾蕾莎老人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远比星愿想象的要多。
因为无处发泄的愤恨而迁怒于阿达姆，星愿对自己的软弱和幼稚感觉到无比的惭愧。
“对不起……”
星愿嘴里说出一声轻轻的道歉，低着头不敢看阿达姆。
阿达姆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沮丧得像是被泼了一盆水的小狗一样的少年，皱起了眉头。
“我曾经对沃特撒过谎”
星愿的目光一闪，不知道为什么阿达姆的嘴里会吐出这几个字来。
阿达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少年，会说出这句话来，但现在老人的心里有一股正在膨胀的感情，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但我并不感到懊悔”
“我托付给救神者的艾蕾莎人没有被抛弃，反而成了幸存率最高的一群”
“不论是什么驱使着那个少年，我都要感谢他”
“多亏了这段因缘，这些存留下来的艾蕾莎人，将得以返回艾蕾莎”
返回艾蕾莎。
这五个字像是拥有无限的魔力一样，吸引着星愿，把溜到眼皮下面的眼泪又堵了回去。
星愿本来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啜泣起来，但这终究没有发生。
阿达姆嘴里说出来的最后几个字，在少年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星愿只觉得，大概需要耗尽自己一生，才会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字为什么能如此煽动人心。
哄。
一股火焰从列车中间冒出来，天蝎从火舌中掉了出来。
“弗雷克！”
梓星紧跑两步，蹲在大个子的身边，用手拍了拍天蝎的后背。
“咳咳……呼~~~”
守护者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啦！”
嘶嘶——
在天蝎的头上，被火舌舔舐过的车顶上突然凝结出一块块的冰棱，逐渐变成一人大小，然后破裂开来。
武仙从车顶上稳稳地落下来。
“哟，冰小子”
看了看天蝎喘着气的样子，武仙笑着拍了拍大个子的肩膀。
“亏了你们两个能赶上我们”
“我感觉到天蝎跳跃了，所以我也就跟着跳了过来”
武仙捏了捏拳头，显然刚才的战斗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负担，这对于列车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但让我感觉到意外的是天蝎，你竟然能准确掌握列车的方位？”
“啊，这个多亏了奥瑞恩，他给了我个信标”
猎户也走过来，站在天蝎的身后，他的手心里亮着一团蓝色的光芒。
天蝎看到列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庆幸自己传送过来的时候没有烧到其他人。
“话说你们人数变多了啊？哈哈”
武仙环视了一圈，看到星愿和坎贝尔还有娜卡他们几个人站在一起，唯独没有沃特。
“哎？那个沃……”
天蝎这个粗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差点问了出来，武仙一把捏住天蝎的肩膀。
“你捏我搞什么啊？”
大个头这才注意到了武仙使的眼色，明白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头的红色短发瞬间没了精神，他不敢直视星愿的眼睛，于是只能把目光偏向猎户。
沉默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只会让星愿意识到天蝎在避开沃特的话题。
在鬼火战争中失去了无数战友的天蝎，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让星愿变得更伤心。
更重要的是，连他自己都平静不下来。
“嚯，看那个！”
窗边上的几个艾蕾莎人惊愕地喊叫起来。
吸引了其他艾蕾莎人，大家纷纷围上去，透过窄小的圆形窗口往外眺望。
就好像好几百年前，从欧洲航往新大陆的淘金客们一样，挤在漆黑狭小的船舱里，透过碗口大的窗眺望远处的自由女神像。
星愿也跟着梓星和猎户一起，把视线投向海底深处。
从列车上散发出去的光像是黑夜里打出去的探照灯，在深海一片漆黑之中形成一条通亮的圆柱。
这道光线越是往远处去，就变得越发暗淡，最终被昏黑的海底所吞噬。
然而在光柱消失的方向上，却隐约可见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好像夜晚里天空中的星星一样。
“嚯！”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叹声。
这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星座一样形成一个有着明确形状的轮廓——宇宙舰船。
不像人类建造的船舶那样拥有良好浮力的形状，而是一颗圆卵形的东西，好像一枚巨型鸡蛋斜沉在海底。
“喂，猎户，你把这个叫做隐藏的好？”
姑娘想通过转移话题来把大家从沉痛的环境中拉出来。
一脸嘲笑和鄙夷，梓星表现得对猎户的工作相当不满。
如果是梓星来做的话，她大概会在海底挖一个大坑，把整艘船都丢进去，再移动一座山峰过来盖住这个基地，掩藏得毫无踪迹。
“这艘船在修缮初期，本来是在海底山洞里”
“但我们的重力模型试验显示出，如果最后时刻一口气突破海底的岩层往上浮，可能会被掩埋，对船壳造成损害”
“所以在最近，我们逐渐地剥除基地上面的岩层，把船体露了出来”
“但是不用担心，现在作业已经结束，不会再造成什么大的动静了”
梓星还是有些不信服。
“岩层那种东西，啪一下就可以轰飞了”
“别忘了我们的武器系统并不是首要修复对象”
“喂喂你是认真的？”
梓星立起眉头，表示猎户说的话很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优先顺序是动力系统和导航系统，其次才是武器系统”
“啊呀……”
梓星痛苦地用两只手揉了揉脑袋。
“只能飞不能打的战舰要了有什么用呢”
“只能打不能飞的战舰要了更没有用”
猎户和梓星的观点完全相对。
“好吧好吧，说说看，我们现在有什么”
“猎影号上面的动力系统比预想的要复杂，仅仅修复这个就是我们的全力了，现在仍然是零武装状态”
“其他两艘战舰上，配备了一些低速作战用的常规炮台，应该足够突破海面”
梓星听完咬着自己的手指思索了一下。
“勉勉强强的火力，如果算上我们几个的原血的话，的确突破大气层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霍普金斯不把所有战舰全部拉过来封锁海面，我们就有机会”
说完两人的目光一齐从车窗里望出去，盯着远处那些正在变得密集明亮起来的点点星光。
坎贝尔搂着娜卡和佩西，也跟着人群来到窗口，沉没在海底深处的那个巨大的东西，看上去好像点缀了灯泡的圣诞树一样吸引着大家。
“那是……什么？”
娜卡两只眼睛瞪大了，感觉这深黑的海底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原始力量正在呼唤她。
蓝色的和红色的指示灯光一闪一闪，也有白色的像是探照灯一样的光柱，仔细看还有一些淡黄色的，好像从窗户里照出来的灯光一样。
“猎影号”
一个站在旁边的艾蕾莎人兴奋地朝娜卡说道。
“这艘船原来的名字叫做‘格诺提斯列乌尼’，来自弗瑞德语，具体的含义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奇怪……的名字”
坎贝尔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抬手擦了擦眼角。
“这就是……宇宙飞船……”
“对啊，没想到我们也能坐上萨拉若拉人的船！”
周围的艾蕾莎人们已经开始庆祝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之后，看到终点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欢欣鼓舞。
列车开始减速，星愿感觉到脚尖不断地在往前滑，于是赶紧拉住旁边的把手。
在真空隧道里，要从飞机的速度减速到静止，是一种十足的挑战。
乎——
产生强劲磁场的电力系统开始冷却，星愿终于从减速的头晕症状里恢复了过来。
列车缓缓地停下，周围静寂无声。
反而到了这种时刻，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下来”
猎户的声音，穿过一节节的列车，传到这一百多号人的耳朵里，大家全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请大家自己分好组，做好登舰准备”
哎？
哦……星舰总共有三艘，所有的人不可能全都搭乘同一艘，所以必然要选择自己搭乘哪一条船。
于是人们赶紧又三五聚在一起，大家都不想在长途旅行中和熟悉的人分开。
“然后，跟上不要掉队”
说着，猎户单手握住车门旁边的控制阀，轻轻一拉。
嘶嘶……
车门后面的是一个气密通道，看上去好像玻璃管一样，一点照明都没有。
站在门口的艾蕾莎人们朝里面探视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像英勇的战士一样，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人们排着队，生怕被落下，一个接着一个走进漆黑的管道。
“星愿过来”
坎贝尔姐姐怕和星愿走散了，于是招呼星愿向他们靠拢。
等这个哥哥一走近，娜卡就牢牢抓住星愿的胳膊。
“你应该不怕黑的吧？”
为了缓解气氛，星愿调侃了一句。
“去你的，是怕你走丢，**谢我”
娜卡嘴巴上丝毫不示弱。
这个管道还真的就是圆柱形，脚底能感觉到明显的弯曲，时不时能看到玻璃管的外面有金属的箍，大概是为了防御深海的水压。
“星愿看这个！”
娜卡的声音充满惊奇，好像看到了UFO一样。
一团淡淡的荧光从管道旁边浮动了过去，能看出鱼类的轮廓，是会发光的深海鱼，大概是被人们的脚步引起的震动给吸引过来了。
这么说来，这个管道是暴露在海底的？
回头看，能看到延伸出去的真空隧道，在列车的灯光里直挺挺地横在海底。
“喔，进山洞了”
周围忽然就变得一片纯黑，只剩下管道最后边，从列车上照过来的丁点儿灯光。
往前看就是一团黑，甚至连前面有没有人都看不清。
星愿能感觉到几个姐妹正在使劲朝他贴过来。
“有”
“在”
“还在”
从前面传过来的，像是报数一样的声音，大家确认彼此的位置和人数，以避免有人落下，也可以消除紧张和恐惧。
是要穿越海底山丘吗，大概是吧，刚才都还能从车窗里看到星舰的灯光，从管道里则看不见了，只能说明车站修在了海底山丘的另一边。
星愿刚想要用原血加强自己的视力，前面的人群中就传来骚动声。
“他们说什么？”
“嗯……有光……”
星愿能体会那些艾丽莎人的心情，因为少年自己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这一片漆黑，终于要走完了。
不仅是这条管道，更是这段时间以来的逃命奔波，终于一切都要画上休止符。
前面的光并不是很刺眼，在走出管道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普通的照明。
出口处有一扇厚厚的圆形密封大门，像潜水艇里面一样，现在正大开着。
从狭窄的管道里走出来，一座真正的海底基地。
视线豁然开朗，不像记忆中的避难所和防空洞那样压抑，这个空间宽敞得难以形容，以至于需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到顶上巨大的照明设备。
无数的管道和支架，到处都响着叮叮当当和嘎啦嘎啦的声音。
焊接作业的场地像足球场一样宽阔。
话说……好多人！成百上千！
顺着这个空间往里面看过去，灰暗的金属外壳像是贝壳一样圆润，那是星舰的一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如同嵌在山体里面一样。
一、二、三。
还真的是三艘，那些露出来的舰体和周围的岩石紧紧地贴在一起，甚至连漏水的地方都没有。
凭这露出来的一角根本无法判别星舰的体积，但是从刚才车窗里看到的来估计，至少有几个体育馆堆叠起来那么高。
一股摄人心脾的寒气把星愿的心思拉了回来。
“梓星？”
姑娘似乎已经被兴奋感完全摄住了，以至于都无法好好地控制自己身体里的能量。
好像已经忘记了周围的所有人一样，姑娘径直就走了出去，就好像一个人走在平原上，看见不远处有一座直达天空的高塔。
她加快了脚步，穿过基地的大厅，来到星舰的旁边。
姑娘伸出手，轻轻地触摸那厚重的金属。
在梓星周围的地面上，已经结上了一层白色的冰棱，然而那看上去破旧的灰金色的金属船壳却一点儿都没事。
看来一点点的低温，是完全不会对这艘巨舰造成任何的影响。
“猎影号”
梓星轻轻地念了星舰的名字，一阵微微的震动从脚边传过一些岩石从周围的洞壁上跌落下来，吓了星愿一跳。
好像这艘船在回应梓星的呼唤一样，在星愿的印象中，它就好像是一只温顺的巨兽。
艾蕾莎人们也渐渐地聚了过来。
“终于”
阿达姆学着梓星的样子，也把自己的手贴到星舰的船壳上。
他的手立刻就被冻得发白，但老人似乎已经一点都感受不到温度了，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无限久远的地方……
“撤离命令，撤离命令……”
防空警报开始呼号起来，在巨大的基地里反复回荡，伴着听不太清楚的广播声。
直到刚才都井然有序的工人们听到这个命令，先是一愣，然后犹豫着丢下手里的活儿，向几艘星舰聚集过来。
“我们也登舰吧”
阿达姆回头看了一眼基地里的人群，然后抽回已经冻僵的手，向梓星说道。
“很遗憾，那不行”
猎户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阿达姆的眉头瞬间皱了下来，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梓星。
然而出乎阿达姆的意料，梓星没有突然攻击他，而是和他一样的，露出一脸的不解。
“喂，猎户，你在干嘛？”
梓星也反问了一句。
“别误会阿达姆，我不是针对你一个，我是指你们所有人都不能登上这一艘”
猎户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人群和猎影号之间的位置上，用毫无感情的视线看着所有人。
“猎影号是我们的主力舰，但是没有关系的，我信任这些艾蕾莎人”
梓星的语气虽然还显得很稳健，但姑娘已经觉察出了，事情似乎有点棘手了。
“梓星，你也是，去乘其他的船吧”
姑娘的目光开始变得冰冷。
“猎户，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接收这艘船”
猎户的脸上，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眼睛里的目光甚至都不晃动一下。
梓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多很多年，计划已经足够成熟，几乎不可能出任何差错。
他大概已经准备好了好几种方法，来确保自己能够获得星舰的控制权。
“猎户？”
星愿被弄傻了，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坎贝尔一把拉住星愿，把几个兄弟姐妹们护在自己身边，她已经看出局势失控了。
武仙往前走了一步，抑制不住的愤怒让他的目光变得如同梓星一样冰冷。
“猎户，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应该懂的吧？”
“不懂的是你”
天蝎边说着用手拍了拍武仙的肩膀，火热的守护者和冰冷的守护者，两人接触的地方发出明显的嘶嘶声，一股蒸汽冒了起来。
再一次出乎梓星和武仙的意料，天蝎往前走了几步，和猎户站在了一起。
“喂！弗雷克，你在干什么啊？”
武仙一脸的惊愕，他做梦都想不到，天蝎竟然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站在自己的对面。
“我能问一问，到底是为什么？”
梓星已经不在乎猎户在做些什么了，她现在脑袋里唯一想要弄清楚的就是，事情变成这样子的理由。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了鹰卡斯，为了利坦图，为了星愿”
星愿听到猎户的话，顿时觉得一颗石头压住了自己的心脏，喘不上气，浑身发抖。
“之前和你们站在一起的，名叫猎户，名叫奥瑞恩的人，只不过是在执行自己的遗愿，毕竟我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
“然而在星愿准备登上宇宙飞船，航向霍利日迪的瞬间，这个任务也就完成了”
“在生命的终点到来之前，像幽灵一样弥留的最后一点时间里，我想为我自己而活”
“但你也知道一艘船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和我们一起结成舰队才能达成目标”
梓星在试图挽留猎户。
“一艘船，对于我想要做的事情来说已经足够了”
“哦天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梓星开始失去耐心了。
“凯桑里昂，是的，我想回凯桑里昂，而不是鹰卡斯”
“我身体里的闪电告诉我，那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所以很遗憾，我们的航线是反方向”
梓星越来越觉得猎户的想法不可理解，但同时也意识到，猎户比自己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突然宣布要在这里分道扬镳。
“但你也清楚凯桑里昂早就毁灭，你根本没可能到达那里”
“谁知道呢，在星辰回到鹰卡斯之前，世人也认为鹰卡斯早就毁灭了，不是吗”
梓星明白了，这个人的去意已决，无法挽留。
“那么天蝎，你又是怎么回事？”
红短发的大个子，那张软绵绵的圆脸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好笑了，或者说，现在一点都不好笑。
这个名为弗雷克的人，名为天蝎的守护者，非常的认真，甚至可能是梓星记忆中唯一一次如此认真。
“我听到了火焰的召唤”
“哈啊？”
“在宇宙深处，我的祖先在呼唤每一个火苗，他的威能从天际而来，源源不断，所有听到他的声音的人都会响应他”
梓星的目光从充满期待和疑惑，变成满满的失望，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理解了这个大个子的意思。
然而天蝎的话对于武仙而言则完全无法接受，一股怒意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战意，冰冷的守护者往前跨了一步，开始激活身上的原血。
“算了吧武仙”
梓星一把拉住武仙的手，青色的冰把两个人的手粘在一起。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已经没用了，血管里流着原血的人，没法抗拒弗瑞德的召唤，那是我们所有人的源起”
梓星竟然开始帮猎户他们说话，这让武仙感觉到更加的不可理解。
于是他放弃了说服梓星，与猎户和天蝎针锋相对。
“你们真的想让梓星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猎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闪动，似乎连武仙会怎么样反驳，都已经在他的考量之中。
看到这里，武仙终于明白了，推动这个人行动的，并不是什么模糊的、一时脑热而想出来的东西，而是一种在行动之前，就决定了结果的东西，任凭谁站到他的面前，都无法改变。
这也是让梓星放弃的原因。
“梓星已经拥有了星愿，他是梓星继续胜利的理由，所以梓星会继续胜利下去”
“不管你说什么，你的行为依然是对职责的背叛！”
虽然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武仙无法像梓星一样坦然放弃。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
猎户的眼睛稍微低了一下，然后又抬了起来，紧紧盯着武仙。
“正是因为你还有鹰卡斯可以回去，有这样的职责可以遵守，所以你才不懂我的孤独”
武仙被惊得睁大了眼睛，猎户嘴里所说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武仙从未思考过的。
梓星抬头来看着猎户和天蝎，眼睛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失望、不解和遗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闪闪发亮的什么东西。
姑娘弯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
“一直以来，谢谢你们”
梓星令人意外的举动又一次震撼了武仙，守护者的心里已经放手了。
虽然痛心，但也只有这样，毕竟大家的航向不同。
猎户向梓星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指挥官的谢意，然后一团电流组成的护盾罩住猎户，在嗞嗞啦啦的声音中消失不见。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我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再见”
天蝎和猎户的计划已经执行多年，现在已然不可能逆转，但这个大个子似乎在临别的时候还是有点依依不舍。
梓星直起身子来，朝天蝎点了点头。
“去吧，你们已经付出够多了”
“最终能找到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我也会替你们感到庆幸”
“萨那多瑞尔，星海中再会”
听完梓星的话，天蝎的脸上稍微恢复了一丝笑意，似乎在感谢梓星的理解和宽恕。
“萨那多瑞尔，奥克塔”
天蝎向梓星行了个军礼，然后化作一团火焰。
梓星转过身来，朝阿达姆点了点头。
艾蕾莎先知似乎想要安慰梓星几句，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老人转身向大家挥了挥手，跟着其他艾蕾莎人们跑向另外两艘星舰。
星愿抬头看了看坎贝尔，两人目光相遇的瞬间，姐姐就明白了星愿想要做什么，于是放开星愿的手。
少年犹豫着往前跑了两步，来到梓星身边，姑娘背对着星愿，用手背在脸上一抹，然后转过来。
“上船吧，星愿，带上你的人”
姑娘的眼泪还没有完全擦干，眼角上仍然剩下了一些，在灯光下面发出点点反光。
“武仙，你和我上不同的船”
“明白了”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武仙却感觉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
因为梓星的样子让他没法放着不管。
“那艘船就靠你了”
梓星的话让武仙的心里一阵难过，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落得个这样孤孤单单的下场，武仙不明白。
“请放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跨出去的步子却比平时更有力量。
武仙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是坚不可摧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值得信赖，才能撑起梓星。
“你……还好吗？”
星愿战战兢兢地问道，少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稍微安慰一下这个姑娘，毕竟少年没有武仙那样坚强。
“带你的人上船去啊”
梓星似乎在埋怨星愿，又似乎在赶星愿走，但是星愿仍旧站在梓星身边一动不动。
“再不走我要生气了”
梓星两只手抓住星愿的肩膀，推着星愿往前走了两步。
姑娘忽然觉得两条腿上好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把她给压垮了一样，没法再迈出步子。
梓星把额头靠在星愿的后背上，然后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再不走……我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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