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门被无情推开,被无数江湖人奉作圣地的神侯府小楼里的景象出现在两人面前,而那个已经是一代江湖传奇的六五神侯诸葛正我正站在里面,站在敞开的窗户旁边,看着外面扬起的飞雪,轻声吟诵着什么。
两人离得近些,声音才逐渐清晰了起来。
“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
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 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几日到临洮……”
那是李白的子夜四时歌中吟诵冬日的一首诗,也是一首写妇人思念在外征战的丈夫的诗,诸葛正我念诗的语气,再想到大乾西部边陲西夏和吐蕃叩关的紧张局势,不难想象这位文林之仙,皇上之友,大乾的顶梁柱之一在想些什么。
诸葛正我站在窗前良久,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着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几日到临洮”,一边看着从书案上拿起的卷宗,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手中的那份卷宗,转而拿起另一份卷宗。
无情看他拿起卷宗,有看了一会儿之后,移至他身前,靠在轮椅上的上身直起,微微低头。
“世叔,陆大人到了。”
“哦,到了么……”
诸葛正我后知后觉地从手中的卷宗中回过神来,看向陆攸,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抱歉,让陆大人久等了。”
和温大侠的原文中一样,陆攸见到的这个名誉天下的六五神侯一身白色长袍,历尽风霜的脸上已有了许多许多的皱纹,可却仍然具有一张孩子般俊朗的脸容,其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却显得更加清癯,黑色的辫子自领部一直镶至腹部;令黑色更显著,白衣更夺目。
陆攸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回了一礼,道:
“神侯身系国家大事,下官再等多久都是应当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之事,无非是草原上那些狼子野心的部族挑衅边关,饶我生民之类的旧事,该不该打,该如何打,边关将领自有判断,老夫根本不虑——刚刚只不过是一时想到那些为国奋战,死后家中妻儿无依的将士,有些惆怅而已。”
诸葛正我笑了笑,道:
“人老了,稍微碰见些事情就要伤春悲秋的,倒是让陆大人见笑了。”
“哪里,神侯老当益壮,下官还要多仰仗神侯才是。”
“哈哈……陆大人不必如此劝慰老夫,老了就是老了,老夫可不是什么死赖着不承认的人。”诸葛正我大笑道:“更何况如今是你们的天下了,老夫就算是不服老,恐怕也不成了咯。”
陆攸敛容而立,回道:“神侯说笑了。”
“老夫可没有说笑,从关外到京城,千里之遥的路途,陆大人居然能将金丝甲完完整整的带到,恐怕就算是老夫当年,也没有你这般厉害。”
“那不过是拖了路上碰见的几位贵人的相助而已,算不得什么……如何敢跟神侯相比。”陆攸回道。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老夫想有你这样的运气可还没机会呢。”诸葛正我笑着摇了摇头,道:
“对了,听何三说,陆大人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神侯府调人?”
“神侯所言不差。”陆攸点了点头,道:“下官奉陛下旨意探查江南梅花盗一案,临行前特地向陛下讨了道旨意,在神侯府调一名得力神捕协助办案。”
“原来如此……”诸葛正我摸了摸颔下编成辫子的长须,言语顿了顿,道:
“圣上之命,神侯府自当遵从——不过神侯府下辖的捕头们都已外出,这一时半会儿恐难以找到一个能去江南的神捕了,陆大人,你看可否等我调回一人……”
“世叔,不用如此麻烦。”
无情开口打断诸葛正我道:“神侯府不是还有一个神捕赋闲么?”
陆攸听着这话,心里一动,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崖余的意思是说……”诸葛正我看着无情,目光中透着一丝讶异。“你要亲自前往?”
无情点了点头,道:“梅花盗一案涉及江南半数富户,兹事体大,我此去,也好和陆大人有个照应。”
陆攸压住心里的震惊,颇为委婉的回绝道:
“梅花盗一案虽错综复杂,但我已经有了几分眉目,有神侯府寻常捕头相助即可,怎敢耽误盛神捕的时间。”
“无碍,无情在江南正好有些事情要办,倒也耽误不了时间。”无情表情不变地回道。
所以横竖是要去了是吧!
陆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诸葛正我身上。
“神侯以为呢?”
“老夫以为以陆大人的能力,梅花盗一案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似乎看到了陆攸有些期待的眼神,诸葛正我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不过崖余之言也很有道理,陆大人虽说有了些许眉目,但梅花盗一案牵连甚广,不仅是那些江南之地的富户,还有江湖上的一些高手,让无情去的话,陆大人也能多个照应——老夫不是不相信陆大人的武功,只是行走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这……”
听见诸葛正我这段听起来好不偏驳,但是拐弯抹角顺着无情的意说的一番话,陆攸暗叹一声,双眼乱转,刚想开口,无情的声音就再度响了起来。
“如果陆大人觉得无情的武功不足以护得陆大人周全的话,无情也无话可说,毕竟十年前长江……”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盛神捕了。”
陆攸朝着诸葛正我和无情行了礼,迅速向两人告别:
“下官还要前往锦衣卫指挥所,就先行告退了——明日午时,还请盛神捕在京城南门相候。”
“陆大人慢走。”
“慢走!”
小楼的大门再次被关上,屋内,诸葛正我捻着胡须,看着大门的方向,双眼之中尽是思索之色。
“世叔如何看?”
无情驱着轮椅行至诸葛正我身边,和他一同看着大门的方向,轻声问道。
“还能如何看?”诸葛正我挥了挥衣袖,拂去案上刚刚拿出来的一个木盒上面的灰尘,将它轻轻打开。
“走一步,看一步,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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