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这一番话可真够响亮的,以至于整个羽翼教堂在接下来的几十秒内,都在回荡着他那几句掷地有声的台词,沙漠的夜风忽然变得清冷起来,将卡缪发声时呼出的一团团热气凝结成水雾。
躲在暗处的术者似乎突然间就识破了水政等人的计谋一般,完全没了任何回应。
难道对方不仅能够观察到‘舞台’上每个人的动向,连他们说什么,想什么都能够洞悉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糟糕了!
就在三人焦虑计划是否已败露之时,那阴阳怪气的男声却惊喜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哦?呵呵呵……男主角终于忍耐不住要登台一试身手了吗?啊!终于是要进入高潮了吗?观众朋友们!让我们用更热烈掌声来欢迎他们吧!”
话音未落,一阵响亮清脆的掌声已接踵而至。
“找到没?”水政心焦地看向那名全神贯注的少女,蒂莎正紧锁双眉盯视着浑然一片的黑色穹顶。
“别急!在找!快了!”
但显然这出剧本的导演是个性急的家伙,根本不愿意与这些“演员”们一同等待下去,只见卡缪忽然有些惊恐地回头,脸色难看地惊呼道:“喂!父汗他们好像在朝我们这边移动了!”。
这是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两名同伴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远处那明晃晃的前厅,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缓缓朝他们走来,阴森的杀意与凉飕飕的夜风一同灌进人们的领口,使人不由地打起寒颤。
难道术者也在移动吗?为什么选择现在移动!可恶!没时间了!得快点!
“蒂莎,你的鸟还没找到他吗?”
“快了!快了——唔!找到了!正在移动着,等等!在——在穹顶的天花板夹层里!在那里!”少女猛然抬起头,两眼逼视着前方大理石廊柱的顶端,腾出握刀的右手指向天际。
“就在那周围不到一码的地方!水政!”
“知道了!”
蓝发男子边答话边站起身来,脸上显出少有的严肃神情,他左手紧握着卡缪之前给的小块魔精,右手则迅速地伸到胸口位置,扯下藏匿于衣衫内的银翼信物,那闪耀着圣洁光芒的信物在空中划出若隐若现的虚影弧线后,径直冲向水政握拳的左手拇指,当这只飞速拂过的右手离开左手的一刹那,细小晶莹的血珠已紧随其后飘向空中。
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串联指引一般,这些在空中飘浮着的鲜红球体无一例外地飞向蓝发男子右手的银翼,而后,耀眼的红光便将水政整个人都吞没了进去。
“藏于风中的精灵啊!你比任何人都敏捷!你比任何人都睿智!没人可以欺骗你!你会找到任何被藏匿的东西……”
红光散去,水政高声吟唱着人们从未听过的咒词出现在原地,那一头苍蓝色的乱发此刻竟变成如火焰般鲜艳耀眼的红色。
蒂莎和卡缪都错愕不已,哑口无言地呆呆望着这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捕获!”随着咒词的结束,水政坚定地说出这两个字。
只见一团红光瞬间从蓝发男子脚下的魔法阵中飞出,径直冲向还未被鲜血所染指的大理石廊柱的上半段,在盘旋片刻后,它们如看准猎物俯冲的苍鹰般猛然钻入天花板。
只听“呯——”的一声,廊柱顶端一块石板碎裂开来,露出呲牙咧嘴的缝隙,那些兀自落下的白色沙石瞬间和昏黄的光线融为一体,将前厅笼罩在诡异的烟雾之中,紧接着,一个被红光死死裹住的东西与那块已然被抛弃的碎裂石板从天而降,它们飞速下坠,重重砸在下方的木制椅子上,溅起大量的灰尘,在穹顶破洞呼啸而入的夜风下,这些转瞬腾起的浓重粉尘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喂!少年!快!救你的人去!”
水政大声将一旁看呆的少年唤醒。
“唔……好、好的!”
“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蒂莎?”
“在!”
“你去把托鲁背过来!我的捕获术只能再坚持一会儿!快点!”水政指着远处因为术者被魔法压制而倒地不起的另一名尤因族斗士。
虽然感到惊讶无比,但两位同伴现在还是非常迅速地执行着蓝发男子发出的命令,只见卡缪飞奔到那名满身是血的白发老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快点……侵入点在我颈后!”当卡缪把计划告诉自己的父汗后,老者虚弱地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后脑勺。
萃取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对于卡缪来说这显然也并非什么难事,大约只过了半斗烟的工夫,那些如蛇一般蠕动的魔法物质便被抽离出两位**控者的身体,它们刚一离开两人的身体立刻就消散在仍旧弥漫着白色粉尘的空气之中。
但是众人似乎还未来得及庆幸计划成功,远处的骚动便将众人稍稍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只见那团被红光包裹着的不明物体正蠢蠢欲动地扭动着,仿佛心脏跳动般有节奏地脉搏声回荡在破败不堪的教堂内,那些束缚术者的红光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失去原本的魔力,变得越发微弱起来。
为时不久,那团不安分的物体终于将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红光撕碎,露出本来的面貌。
“咯吱咯吱”随着这样不间断的轴承音,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
灰白的光影下,那名光头的男子身着黑白相间的长袍,右眼上盖着一枚黑色的眼罩,鼻子有些轻微流血,似乎在刚才的下坠中受了点伤。他坐在一个已经破损不堪的轮椅上,前方的一只木轮已在碰撞中掉落,替代的是一团黄色的魔法单元,他的身体极不自然地直直立在轮椅上,仿佛被固定住一般,甚至看不到任何身体的曲线。
当一阵沙尘吹过时,空荡荡的下摆**燥的冷风撩起,露出令人吃惊的景象——那是一个没有双腿的躯干。
天哪!这是一副何等丑陋的尊荣!
他就这样不慌不忙地在魔法的支持下用念力操纵着轮椅,慢悠悠地向众人驶来。
“呵呵呵——”当看到水政时,光头男子那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笑声戛然而止。
“冰……是、是冰大人吗?不、不可能!”他突然一脸敬畏地瞪大了双眼。
但是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光头男子很快地伸手去揉了揉那只仅剩的左眼,定睛注视着那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片刻,在他揉眼之际,水政原本火红的头发因为魔力耗尽的缘故转瞬变回苍蓝的颜色,而在蓝发男子紧握的右手中,那团原本有着绿色荧光的魔精已化为一屡白烟,从他指缝间悄悄地溜走。
“哦!不……不、不……呵……是、原来是我认错人了吗?”光头男子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似乎重又恢复了镇静。
戈蓝……果然是你吗?
水政难过地望着那团红光散去后渐渐清晰的人影。
尽管与四年前的模样相差甚大,但水政还是认出了那个缓缓靠近的光头男子的身份。
“呵呵呵呵呵!”光头男子再次发出之前那令人厌恶的笑声,将水政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哼!真没想到还有人能解开身为人偶师的操纵术!可真是失策!”
戈蓝那几乎看不到颜色的眉毛此刻舒展开来,仿佛自己已经胜利一般,他嘴角上扬,无比冷漠地看向前方躺在教堂长椅上一脸愤怒表情的卡拉尔汗,接着又扫视了一眼已经虚脱无力,一只胳膊架在蒂莎肩上的托鲁。
“将你碎尸万段!”卡缪怒吼着,不等光头男子行到跟前,就猛然从白发老者身边站起身来,抓起地上的铁头棍就要冲杀上去。
“卡缪!回来!”这次劝阻少年的不是水政,而是老卡拉尔汗,他眼疾手快地一挺腰,整个人像弹簧一般坐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楸住少年的后襟,一边摇头一边劝道:“别去!太靠近他会被控制的!不要过去!”
“可——”
“嘭——嘭——嘭——”绿色的照明光弹毫无预兆地在破洞的穹顶上方的黑幕上散射开来,发出巨大的鸣响,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那里。
“不好!援军就要过来了!”托鲁挣扎着走到水政面前,拉住他那破破烂烂的风衣边角,“水政!拜托了!带上卡拉尔汗走!不然一切就都白费了!”
“不行!托鲁!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伙伴,还有拉比!不能就这么算了!”卡缪声嘶力竭地抗议着,发狂似的扭动着身体,受伤的老者显然禁不住小儿子那蛮牛般的力道,似乎整个人都快要被那名少年带离地面了。
“啪——”
就在悲剧即将上演之际,倏然而至的暗红色五指掌印随着那清脆而响亮的声音重重烙在卡缪的右脸颊上。
水政略显吃惊地看着那名手起掌落的黑发少女。谁也没料到,一直护着卡缪的蒂莎竟在这个时候发起飙来。
“卡缪!清醒点!听托鲁的!快点走!现在我们伤的伤、残的残!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了!我们已经——”
“啪啪啪——”响亮的三击掌,是光头男子那里传来的,只见他不怀好意地高举着双手给众人鼓起掌来,“真是有趣的一幕!不过……你们商量完了吗?”轮椅上的木偶师奸笑着压低声音,一摊双手,接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当然啦!没商量好也无妨!总之我们继续刚才的舞剧吧!?呵呵呵……”
木偶师正狂笑不止,却不想一团烟雾忽然腾起,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
原来是水政看准时机丢出了一枚烟雾爆弹。
“快点!起身走了!”蓝发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扛起尚无法动弹的卡拉尔汗,不等任何人回话又一手拽起满脸茫然的卡缪。
“等等!我们这样跑不了多远的……”当众人逃到教堂外面时,卡拉尔汗轻轻拍了拍那名将他扛在肩头的蓝发男子,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现在不跑还等何时?”
“别急!有办法的!”卡拉尔汗像想起什么似的目光炯炯地看向那名停在前方的黑发少女,“蒂莉娅!你的噜噜还在吗?”他问道。
“在的!卡拉尔长老?您还记得它?”
“是的……我当然记得它!很好!让它过来吧!现在需要它的力量!”
噜噜能有什么力量?蒂莎不知道。她也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那朝夕相处的倍多姆游隼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逃脱的特殊力量,在她的眼里,它只是一个听话安静,却又时常失踪不见的小伙伴而已。不过既然卡拉尔长老说了需要噜噜,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这样想着,少女面带疑惑地吹了一声嘶哑的口哨,只见噜噜很快便从穹顶外的什么地方飞了下来,停在蒂莎的手臂上。
“来!把这个给它吃掉!”卡拉尔汗边说边从浸血的内衫中掏出一块比先前卡缪给水政还大上一倍的深绿色魔精,交给了蒂莎。
尽管少女仍旧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接过老者手中的魔精送到那只魔物眼前,而噜噜也听话地吞下了那枚闪着荧光的物质。
一瞬间,骤然出现的金色光芒将众人的眼睛刺得无法直视,在那耀眼的光团中,模糊的鸟的轮廓突然膨胀起来,不一会儿已变到一座小屋子的大小了。
蒂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鳯!这个一定就是皇鳯了!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巨鸟浑身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彩,那高贵的姿态就跟传说中索多王所驯养的那只强大的魔物一样透露出不凡的气息。
这只原本只有野兔大小的游隼,此刻竟有着龙一般的身形,它头顶的五色羽冠光彩夺目,嘴角两边各有四根细长的白色胡须,它们一直垂到地面,在习习的凉风中不停地舞动着,披满纯色的羽毛的背部闪耀着金光,将其身后拖着的几根细长的亮蓝色尾羽衬托得更显华贵。
“快!都别发呆了!上皇鳯!”卡拉尔汗大声催促看呆的众人爬上这只巨大魔物的背部。
“噜噜?”当众人都上到皇鳯背部后,蒂莎略带迟疑地在它耳边轻唤。
大鸟回应般点了点头。
看来它还是那个噜噜没错!少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冰凉的耳垂,宽心似的舒了一口气。
“那么……我们去哪儿?”
“朝这里的西北飞!先去哈萨部的营帐!那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卡拉尔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蒂莎轻轻拍了拍皇鳯那油亮光滑的脖子,巨大的翅膀瞬间扑棱起来,卷起一阵狂风,地面的碎木板和沙石都被巨大的推力扇向两边,在这只巨鸟的身前留下两块相连的扇形区域。一声长啸后,噜噜载着水政一行人直冲入黑色的天幕,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多会儿,一大队身着红白镶边制服的羽翼护卫军赶到残破的羽翼教堂门前。
“戈蓝中尉!犯人们……难道——都逃跑了吗?”一名长官模样的羽翼军小心翼翼地问那名孤身一人在教堂门前的光头男子。
“呵呵呵!是哦!让他们给跑了!”戈蓝似乎并不生气,反而一脸诡异的笑容望向再次遮住月光的黑色天幕,他用瘦骨嶙峋地手指刮了两下右眼的眼罩,“不过——也让我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不用担心!”
光头男子安慰般拍了拍那个似乎对他有所忌惮的羽翼队长,阴阳怪气地开腔道:“他们跑不了的!我会把他们带回来了!我保证!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冷风依旧凛冽地从西面吹来,夹杂着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这黯淡无光的深夜,让茫茫沙海更显阴森与恐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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