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吧,答案就在那里……”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什么?”林汐猛地醒了过来,脑袋重重地碰在了车窗上,眼泪夹杂着汗水溜进了衬衫里。
时间是开学的两天前,此刻的林汐正在从羽田机场返回住处的汽车里。原本打算提前一周回到东京,从居住了一年的语言学校的宿舍里搬出去,然而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推迟了行程。不过,总算在“日本”好邻居的帮助下,林汐总算是一来就有了新的住处。
“原田先生希望你后天就去上班。”好邻居现在化身为好司机坐在驾驶席上。
“哦。”林汐揉了揉被撞疼的脑袋,打着哈欠,横躺在后排座位上。“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把原田先生的车借出来的?”
“原田老头子借车给我?最近的中国人都是这么开玩笑的吗?这是理惠偷偷把钥匙塞给我的,所以得趁老头发现之前把车还回去,否则又要听唠叨了。”这样啊,林汐眯着眼,斜视着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那里映出的同伴的刺猬头。
坂上翔太,林汐打工时结识的伙伴,也是他的第一个日本朋友,一个已经20岁的某三流大学的二年级生。长了一张冒充初中生也不显老的脸,和一个不符合日本人特征的大鼻头。
“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问题青年’。比如说与父亲关于自己未来的志向不合,一点也不帅气的半夜跳窗离家出走什么的。”
“做人物介绍时不需要说出声吧?你不觉得你的介绍很失礼么?还有,车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是在给谁做介绍?”
“你的幻听吧。”
一年前,当林汐去拜访外公的旧友,也就是他的语言学校理事长的坂上先生时,丝毫没有,也不可能有想过坂上先生居然是这家伙的父亲。
“对了,为什么美雅不来接我?明明托我买了这么多东西。”美雅是翔太的亲妹妹,一个活泼可爱的高中二年级学生,经常以视察“生活不能自理的笨蛋哥哥的生活状态”为借口,频繁出入两人打工的拉面店。
“啊,那家伙正在公寓里做饭欢迎你回来呢。可恶!说到公寓我就有气,为什么会变成我帮你搬家,而你却在中国,养膘?”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暑假胖了6斤的!?”
“你何必不打自招呢……”
“话说回来,咱们不是朋友么,朋友有困难应该无条件帮助嘛。”林汐冲后视镜摆摆手,又隔着驾驶席拍拍同伴的肩膀。
“我好像没有从你的话里听出‘互相’的意思,还有,不要总是在这时候才拿我当朋友。”
“你的错觉吧,我们一直都是主…不对,朋友关系,铁哥们。”
“刚才你是不是说漏嘴了!那个‘主’是什么意思?”
“喂,翔太,乱踩什么油门啊,安全驾驶!安全驾驶!”
原田先生的破车停在一处不怎么样的二层公寓前,虽说不是很烂,可在东京,一个月4万又能租到什么好房子?多亏了翔太是这里的老住户,当林汐说要搬家时,翔太立刻推荐了这里,又恰逢201的原住户大学刚毕业就搬去了千叶,正好空出了一间房子。
林汐走下车,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这栋公寓,外露式的楼梯显示出有七户可怜人住在这里,一楼4户,二楼3户,据老住户翔太说,二楼西头那间被房东当做仓库了。
“我说,翔太……”
此时,仓库边的那间房子里发出些许诡异的声音,一股说浓烟则有点过分,勉强算是炊烟的物质从打开的窗户里飘了出来。“你家着火了?”
“是美雅在做饭吧。”翔太打开后车厢,把林汐的行李一股脑取出来放在地上。林汐觉得有股寒意从后背涌上双肩,都四月了,倒春寒么?
“你确定令妹是在做可以吃的东西?”
“没准是把什么烧糊了吧,因为哥哥不在家就失去了做菜的信心。”喂,你在那扭来扭去的害羞个什么劲啊?
“唉~哥哥你少自恋了。”一张少女的面孔从浓烟中叹了出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好久不见了,汐前辈。”坂上美雅开心地望着林汐,之后离开了窗边,打开房门一溜烟冲下楼来,在即将抱住林汐之前,被林汐扔过来的一个行李压倒在地。
“讨厌,汐前辈。”坂上美雅,一个扎着双马尾,可爱得一塌糊涂的生物撅起嘴佯装生气,弯腰费力地将行李放到脚边,拍拍短裙站起身。
“为什么塞给我这么沉的东西!!!还有,分别好久的吻呢?”
“不要说瞎话,那种东西在三次元不存在的,还有,这包里的东西不是你的订单么?要是改变主意了,我可以全部送给理惠。”
“要,我要,谁说不要了。”美雅拉开拉链的一端,向包里偷窥了一眼,瞬间,脸上一切的不满被板擦擦得干干净净。“嘿嘿嘿嘿。”还发出下流大叔一样的笑声。
“你到底给她买什么了?”翔太好奇地凑了上去,却被美雅警惕地踹了一脚。“疼,你搞什么呀,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么?啊!”他猛地转向林汐,指着林汐结巴地说道,“你、你、你难道给我妹妹买了什么R1……”
“R你个头,是毛绒绒玩具啦,而且全都是熊猫的!”
“什么嘛,吓死我了,毛绒绒玩具啊,那有什么不让我看的?”翔太再次想瞄一眼包里的东西,却迎面遇到了妹妹的手指剪,“喂,不要戳眼睛啊!瞎了怎么办?”
“哥哥别过来,不要玷污了我的东西!”
“太过分了吧!妹妹怎么可以和哥哥这样说话!”
“哼,美雅才不想被离家出走的不良哥哥责备呢!”
“我又没干什么坏事,而且不是照样在老老实实上学么?”
咳咳,林汐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汐前辈?”
“不要在这时候打断我教育妹妹啊!”
“美雅,你关火了么?”
“啊啊啊啊!!!”
“所以锅被烧糊了,我们就只能过来了。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嘻嘻嘻嘻,我就知道美雅靠不住。”发出柠檬汽水般的声音的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皮肤略微发黑,第一印象肯定是运动系少女,实际上也是运动系、勉强算是少女的叫做原田理惠的生物。当然,出门再看下店名就知道,她就是连血管里也流淌着热情奔放的特制味增汤的原田家的一员。
“谁说的?都是哥哥的错所以我才大意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算了,反正我顺便要来还车,在店里吃也罢。”
“小汐,欢迎你回来。”
“这种误导读者的说法能换换吗,明明我比你大3岁,给我把那个‘小’字去掉,把对年长者的尊敬还给我!”林汐忍住了想捏她脸的冲动,整整领子,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将刚才的失态推出店外关上店门。
“爸爸,小汐回来了。”啊,被无视了,还发出能吵醒冬眠中灰熊的大嗓门,于是,不知为什么始终穿着一身灰熊布偶装的店长猛地推开操作间的板门,“理惠,不要那么大声,会给客人添麻烦的。”说着,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就是正在给别人添麻烦的那一个,立刻捂住了嘴,当发现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后,笑声从布偶头套里闷闷地传了出来,两只看上去很短的胳膊相互搓着。
“可恶,看久了还是有点萌的。”
“林君,你回来了,太好了,恭喜你从明天起由厨房转入大堂,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来干活?一小时加10块钱。还有翔太,既然来了,换件衣服干活吧。”
被熊掌一下下拍在肩膀上,林汐觉得自己像被土拨鼠从地下偷走的萝卜,一点一点消失在水平线上。“我说店长,这身灰熊布偶装你打算穿到什么时候?说靠这身装扮吸引顾客,可也没见有几个人上钩。”
“哈哈,别介意,放长线钓大鱼嘛,怎么样,当我女婿吧,这间店就交给你了。”
“我拒绝,话说回来,我记着这句话你对翔太也说过。”
“可惜,又被发卡了。喂!理惠,这都是你的错,要是你和你妈妈一样温柔,我就不会一天到晚为这间店的继承人发愁了!”店长取下头上的灰熊头套,露出和套上头套没什么两样、充满野性的灰熊般的面孔,指着理惠嚷嚷道。
“这是老爸你的错吧,我只是继承了你的性格罢了。”理惠不甘示弱地争辩着。
“什么?你说爸爸我不够温柔?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老爸每次被人发卡之后都怪我,这不就是缺少温柔的表现么?”
林汐像乒乓球裁判一样,视线来回游走在两人身上,在美雅的肚子及时地发出声响后,“那个,请问我可以点餐了么?”
原田拉面店,在这一带毫无名气,仅仅是因为这是附近唯一一间拉面店的缘故回头客还是有的。店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像一般的拉面店只有柜台座位,这家店还是拥有一定数量的散座。
店长原田先生为了坚持传统,不愿意使用在拉面店已经很普及的自动点餐机,这就要求至少要有一两个外堂服务生。有时林汐和翔太也会去外堂帮忙。
外堂服务生除了理惠外,原本还有一个大四的女生,可因为就业不顺利,毕业后回老家去了。于是早就唠叨着要去外堂的林汐自然顶上了这个缺。因为不景气,客人减少,所以厨房里有店长,翔太和一个专职打工的自由职业者完全忙得过来。
“久等了小汐,你的特制拉面。”理惠端来了林汐的午饭(虽说已经是下午2点半了),坐在林汐对面的位子上。所谓的特制拉面也不过是按林汐的要求加了些黑醋罢了,没有醋的面林汐很是吃不惯。
“爸爸真是的,又拿我开涮。”
早就饿了的林汐根本顾不上理她,事实上他也知道,这对父女不过是和某兄妹一样在斗嘴中找乐子,并宣泄旺盛的精力罢了。
“对了小汐,入学式是后天吧,明天来店里么?”
“不,明天汐前辈说好要给我做蒸面包的。”
“哎!小汐又要做那个了么?我也要吃!”在理惠的脸快要贴到林汐的鼻子上时,美雅怨恨地及时将她拉开了。
“你明天不是也要干活么?而且我记得我后天才开始上班。”林汐大口地扫荡着自己的拉面,飞机上提供的食物实在是难以下咽。
“那就后天带到店里来?”
“几块的话还是可以……”
“不行,这次汐前辈的蒸面包被我全部预定了,谁让上次理惠连我的那份都偷吃了!”
“哎?有这回事么?”理惠看着天花板,右手抚摸着后脑,“不说这些了,讲讲你这趟回去有啥好玩的故事。”
“故事嘛,有啊,比如说我因为看不见某肌肉女而视力上升了0.5,达到了飞行员的标准。”
“噢~,我还是把你打成普通司机比较好。”
“请你无论如何放过我。”
“哼,害怕了就好,说说,有啥好玩的事?有见以前的女朋友么?”
“汐前辈怎么可能会有前女友?不会的!”美雅大声抗议道。
“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怎么好像听见我的心脏被箭无情射穿的声音。还有,别再说那些没影的事!”
“切,汐前辈迟早会落在我的魔掌里。”
“不经意间自己把自己吐槽了。我吃完了,拜拜,你两慢慢聊吧。”
“啊,等等我,汐前辈,我要去你那里把礼物带回家。”
“小汐!你给美雅带礼物都不给我带么?太偏心了,站住,你跑这么快干嘛?小心我让你参加不了入学式。”
林汐的房间201室位于二楼楼梯口。虽说以前多次光顾过翔太的房子,可当自己也住进了这日暮庄时,才发觉这房子还真是烂的可以。至少从那多次修理的洗手间的门上可以看出,曾有多少房客发泄了自己的不满,是被反锁在洗手间里了么?
不过破归破,房间却很宽敞整洁,当然了林汐本身也没多少家当来填满这间房子,一张折叠床,一张书桌,一个床头柜,一台电视,一个小冰箱和一个衣柜外就是些炊具和洗漱用具罢了。然而这间房间里此刻除了自己原有的东西外,似乎多了些没见过的新成员。
一个淡蓝色的精致的花瓶,一个美雅的小相框,一双可爱的鲸鱼拖鞋和一个粉色的马克杯,一个……
“搬家谢谢了,美雅。”
“不客气。”
“不过还有些前主人的东西是不是忘记清理了。”
“咦?有这回事么?”美雅用右手搭在眉毛上,踮起脚尖,左瞅瞅右瞅瞅。“比如?”
“比如妨碍我有可能交到女友的东西。”林汐用指尖捻起美雅的相框,轻轻晃了两下,落在她的头顶上。
美雅慌忙拿下相框,重新摆回桌面上。“哈哈哈哈,这间房子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所以才故意放在这儿的。”
“哈?你后面一句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美雅抓过一只熊猫挡住自己的脸。“对了,汐前辈,我帮你拆行李吧。”
“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好了。”
“家都帮你搬了,事到如今就别客气了。”
“我只是感觉欠你的情越大,你要求的回报越不讲理。”一会儿该不会提出今晚要住下来什么的条件吧。林汐瞅了一眼手表,果然,这丫头在盘算最后一班电车的时间。“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耶!”美雅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兴奋地跳了两下。
“不过就帮我把那个杂物箱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切。”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美雅磨磨蹭蹭地将林汐十分钟就能收拾好的行李整齐地收拾到了该放的位置上,要不是她每掏出一个物件就问问林汐应该放在哪儿,最后装模作样地摆在她喜欢的位置上的话,这本来应该是很愉快的半小时。
“外套穿上比较好,外边还是挺凉的。”最终,林汐还是下了逐客令。
“没关系,和汐前辈在一起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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