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孩出生的时候，他的胸口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碎片嵌着。
他的家人说：“哦，这孩子是‘起风者’。”
——
——
——
“真是奇怪啊。”
坐在塔楼的最上方，女孩斜站在倾斜的建筑之上。
狂风和重力相互交错，让这个世界的坠落方向不是正下方，而是风和地相交的方向。
斜站着的女孩对旅行过来的男孩说：
“你好。”
男孩点点头，也侧着身子，在狂风中朝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塔楼也是倾斜的，因为这样是最为稳固的建筑方向。
男孩注意到女孩的胸口嵌入的碎片说：
“你也是在旅行的人吗？”
女孩点点头。
她的胸口的空洞那里，嵌着一个发条。
她站在这个塔楼上面，取出自己胸口的发条，然后嵌入塔楼的时钟那里。
她转动发条，为这个钟楼上表。
女孩擦去自己头上的汗水，她对男孩说：
“这是我的天职。”
她看向男孩的胸口，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女孩疑惑了，她忍不住问道：
“——你没有天职吗？”
男孩否定道：
“不是的。”
“为什么你的胸口没有碎片呢？你出生之后把它弄丢了吗？”
男孩苦笑着对女孩说：
“——因为这样的碎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块。”
这样的职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份。
女孩从钟楼顶端跳下，狂风让她的坠落十分缓慢。
她说：
“我接下来要往前走了。”
男孩高兴地说：
“我也是，我们一起走吧。”
——
——
——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朝着风刮起的方向走去。
天上，许多孩子被绑着丝线，像是风筝一样飞着。
女孩对男孩说：
“——大人们真是望子成龙。”
他们希望孩子们能够早日习惯这个风，所以将他们从小就这样训练。
女孩找到了她要调整的塔楼，她对男孩说：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男孩摇了摇头说：
“我可以等你一会儿。”
女孩歪了歪头，说：
“为什么？你不去找属于你的碎片吗？”
但是她也没有深究，她来到塔楼上，为时钟上发条。
突然，男孩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要为时钟上发条？”
女孩将发条形状的碎片嵌回自己的胸口，说：
“——这是我的天职。”
——
——
——
“各位来看看啊！”
在地面上，朝着狂风的方向四十五度斜站着的中年人，他的胸口嵌着一把剪刀。
他说：
“这是我最新裁剪的布匹，来看看啊！”
他对着路过的男孩和女孩吆喝着，他手中的布匹全部都像是旗帜一样，搭在一根杆子上，他就在那里拿出胸口的剪刀，活灵活现的表演的裁剪技艺。
可是他的布匹的裁剪很糟糕。
“诸位，来看看我这里吧！”
在裁缝的对面，一位胸口嵌着剃刀的男士也在吆喝。
他展开手臂，对男孩女孩说：
“请迎着风站好，我会为你带来最为时尚的发型的。”
可是他的顾客的发型很杂乱。
但是人们看到他们的胸口那里的碎片，都认同地去消费了。
一位女士的胸口嵌着书本。
“——啊，抱歉，请借过一下！”
她轻轻推开男孩和女孩，然后对女孩道歉：
“我要去学校上课，可是找不到常用的风筝了，孩子们还在天上等着我。”
她匆匆来到裁缝那里，对他说：
“我要一个风筝！”
“好咧！”
有着糟糕手艺的裁缝立刻就为女教师马虎地准备好了，但是这位对数学不精的教师甚至没能算清找钱。
女孩向那个理发师问道：
“请问，这个城镇的钟楼在哪里呢？”
理发师看向女孩的胸口，发现了嵌在那里的发条。
他理解地点了点头，说：
“——往前走，往起风的方向走。”
——
——
——
女孩从钟塔上下来，看到男孩还在那里。
她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待在原地不动呢？”
“我在等你。”
男孩指着自己空洞的胸口说：
“——现在我还没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女孩摇了摇头，说：
“这样不对。”
她将刚刚用完的发条嵌回自己胸口的空洞。
她说：
“你何不找个碎片，嵌入你自己的空洞呢？”
男孩再次苦笑着回答：
“没有这样的碎片，牧师先生只是让我迎着风走。他说我走到了就明白了。”
女孩点点头。
她有些感同身受地说：
“——嗯，我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发条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们继续迈步，一同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男孩问道：
“那你后来是怎么发觉的呢？”
女孩耸耸肩，她说：
“有人告诉我的——他们说，我生来就是为了给时钟上发条。”
——
——
——
从这里开始风渐渐变强了。
“……这里被废弃了。”
男孩这么说，他感到身体轻盈的女孩似乎要被风刮起来了。
他忍不住说：
“你还要往前吗？”
女孩点点头。
她说：
“——前面还有时钟等着我。”
“可是在这前面已经没有人了。”
男孩看到女孩跌倒，被吹飞，但是女孩爬起来，没有退缩的意思。
男孩吼叫起来，说：
“没有人会看的，这里没有人需要时间。”
但是女孩说：
“——那是我的天职，他们对我说，我生来就是要成为这样的人的。”
——
——
——
狂风中，倾斜地站着的女孩把自己胸口中的发条嵌入废弃的钟楼的洞口。
她转动发条，一下，两下……
接着她收回发条，嵌回自己的胸口。
男孩摇了摇头。
“——齿轮松脱了，时钟没有继续走。”
“是吗？”
女孩点点头，她又拿出自己的发条形状的碎片。
——
——
——
男孩变成了一个人。
女孩不肯离开那个废弃的钟楼，男孩只好自己踏上旅途。
风越来越强劲了，男孩遵循着牧师的指示，朝着风的终点走去。
在路途变得孤独的时候，男孩开始思索：
自己出生之后，自己的家人就对自己说：‘你要成为那样的人。’
——‘起风者’。
他在那样的教诲中成长，现在，他遵循那样的教诲，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眼前，一个高耸入云的机器，那是一个诡异却又神圣的机器，它有着无数扇叶。
当扇叶转动的时候，狂风便从这里呼啸而出。
这里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男孩看到，在这个机械的地下，有个人在等着他。
他是个老人。
他的胸口有着和男孩一样形状的空洞。
这个老人说：
“你来了。”
他没有过问别的事情，他对男孩说：
“你的碎片在这里。”
他指着在这个机器下面，插着的一个把手。
老人——上一代起风者对男孩说：
“转动这个把手，这是你的天职。”
男孩摇了摇头，说：
“——为什么？”
“孩子，难道没有人对你这么说过吗？‘你以后要成为起风者。’这句话？你的父母没有对你说过吗？”
男孩拒绝道：
“为什么我要听他们的安排呢？”
老人眯起眼睛，他说：
“——很多事情决定好之后，就无法改变了，就算它是错误的。孩子，如果你不转动这个把手，让扇叶慢下来了，停下来了，那么在天空中的孩子们会摔在地面上，在地面上倾斜的建筑会崩塌，人们会面临危机。”
男孩抬起头。
他说：
“——我没有选择。”
“是的，因为你生来就要成为这样的人。你的父母对你说过了，你的师长对你说过了，你不该反抗他们——这是你的天职。”
“这是他们告诉我的。”
“是的，但是，已经决定好了。”
男孩沉默了许久，他叹息了一声。
“——我明白了。”
接着，他握了握已经苍老的起风者的手，来到把手前面。
他握住把手，转动起来。
然后，差点就要衰弱的狂风再次呼啸起来。
2016.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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