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16时许,仙南省南部临苍,军方南线防御基地。
围绕着临苍市区,到处都是砍伐,挖掘,焚烧,甚至爆破的痕迹。
而现在,每天基地周边依然在重复着这样的行为。
才堪堪将四周如洪水海啸一般疯狂生长蔓延的巨林灌木,蕨草苔藓隔绝在基地之外。
如此愚公移山一般持续数年,才积攒出基地周围方圆十几公里这么大一片可使用的区域。
天空总不时有巡逻的武装直升机与返航的作战飞机经过,螺旋桨与涡扇发动机的轰鸣笼罩着这片天空。
山口处,排成长列的军车、装甲车和主战坦克卷起一条条冲天的烟尘,仿若滚滚黄龙从各个方向不断出入。
光秃秃的山岭上修建的是层叠叠的临时或半永久的防御工事。
大量的工兵,民兵部队还有支前群众还在加紧的忙碌建设,数千台工程机械星罗棋布的散落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连绵阵地上。
到处都是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与钢铁炸药混凝土的工业气息。
这就是仙南省南线防御的核心基地——临苍基地。
此时,基地内的一处修理厂。
两辆残破不堪甚至于有些惨不忍睹的“蝠狼”全地形侦察车,在一间维修车间前“哐哧”一声刹住了车。
姬九伸手拧了拧门把手发现车门推不开,索性一脚踹开被各种颠簸和撞击弄变形了的车门。
转过身,从一堆不同型号的弹壳里“叮铃哐当”的扒拉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箱,拎起来钻出了车门。
几个后勤保障的技术兵气势汹汹走向车上下来的七个人,可一看见这几个身上还带着一股尚未退却的腾腾煞气的黑色身影,又不自然的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有一个粗大的嗓门隔着老远就喊道:“老肖,你们五组咋回事?又把车弄成这个样子,这回你们自己修去!”
这时,一号车下来的四人中的一个大高个摘下了头盔。
有些清瘦的脸庞上满是胡茬的嘴边扬起了一抹温和的微笑,朝着那个声音迎了上去。
顺便挥挥手让姬九他们剩余六个人直接离开去休息就好。
姬九扭身拎着箱子走了几步,又转身折回去把箱子放到了那个大高个脚边说道。
“头儿,那陨石我放你这了,你一会儿任务汇报的时候顺便给队里一交。”
其余几个人正准备转身离开。
其中唐考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一层恶心的黏着物,唉声嚷嚷道:“唉,照这样下去,还没被那些狗屁虫子咬死,先要被它们恶心死了。”
此时这七人的穿戴的外骨骼装甲上,到处都沾满了花花绿绿的虫血和各种残肢断翅的碎屑,好像抽象派人体雕塑的行为艺术。
这时,众人看见姬九在交完箱子后,径直走向了修理厂的洗车房。
几人互看了一眼,便默默地跟了过去。
从进门开始,先是左右两边和头顶上就喷出的几十股高压水流,将外骨骼上的所有污秽全部冲洗干净;
接着喷洒柠檬香型的泡沫清洗液将身上虫血硝烟的浓重异味除掉;
而后的柔软自动棉条滚筒则将外骨骼的装甲板擦得晶亮,还打了蜡粉;
最后是热风烘干。
一条龙服务,外骨骼**。
很快,六个身着棱角分明的漆黑外骨骼装甲的身影威风凛凛地从洗车房的后门走了出来。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上面有很多划痕甚至是凹陷,整体也都有一些变形。
十几分钟后,姬九等人回到了属于五组的营房,位于乙区机场旁一个闲置的小型机库。
机库后方的装备区,姬九等人各自走上一个一米见方,周围装有数个机械臂的平台。
姬九在6号台上站定,张开双臂将外骨骼挂在几个卡槽上,维修架上的数个机械臂立即伸过来。
先将外骨骼上的附加装甲卸下,接着外骨骼上指示灯由红转绿,一节节卡栓自动“嗒嗒嗒”的弹开,
姬九左右一晃整个人就从外骨骼系统里抽了出来。
其他人也已经卸掉了外骨骼系统,五个人纷纷从平台上走下。
分别是个高块大的壮汉魏伯阳——老魏;
板着脸的副组长周剑;
身材壮实,脸蛋却有些肥肉的唐考——考包子;
黑炭头,贾荀——贾狗子;
新来不到三个月的赵一川——小赵儿。
这几人内里浅灰色的紧身防护服已经完全湿透,露出大片深灰色的汗迹和勾勒出的或健美或壮实的肌肉线条。
清一色的肩宽体阔厚背壮腰,就像是一群准备参加比赛的健身选手,就连赵一川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小年轻也是一身健美流畅的肌肉。
可姬九却是个例外。浅灰色的紧身防护服上只有一层薄汗,浸出星星点点的汗渍。
虽然有一米八多个一两公分的个头,但紧身衣下的四肢与肩胯,也不像其他几个人那样粗壮宽阔,反倒是一种修长紧实,流畅有型的豹型身材。
姬九拿起事先就挂在自己6号台上面的迷彩服往上身一套,一步跃下平台,顺手把头上还顶着的硕大头盔摘精准的抛进了挂架。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军医气喘吁吁的跑进了这间机库,急匆匆的喊道:“谁是姬九?姬九在不在?”
片刻的安静后,突然一个平柔清朗的声音应道:“什么事?”
那个年轻军医一时间没把姬九认出来,继续大声喊道:“吴军医现在让你到乙区的野战医院进行身体检查,然后赵政委也在那里等你,说要跟你谈话。”
姬九侧过脸“啧!”了一声,便径直绕过还在东张西望找人的年轻军医,快步走了出去。
那个年轻军医本来还在用目光搜寻,可就在回头的一瞥间突然怔住。
直到姬九走出了机库消失在转角,才慢慢把头扭过来。
接着喉头滚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她是姬九?”
而这边五组的众人似乎已经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不知是谁随意应了声:“对。”
那个年轻军医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难以置信。
“你们组里的、、、女兵?”
唐考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着年轻军医,脸上显露出复杂难言的表情,长叹了口气说道。
“是男的。”
年轻军医的表情明显还是有些发懵,嘴里嘟哝道:“男的?”
但想想刚才不经意瞥见的那一眼,不禁又嘟哝了一句。
“男的咋能长的那般、、、好看?”
、、、、、、
野战医院的一间诊疗室里。
姬九侧面靠床沿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剪着利落短发,身材高挑丰腴的中年女性,此时抱着胳膊侧过脸看向窗外。
对面则端端正正坐着一名上校军衔,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军官。
面相忠厚的国字脸上加上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压迫感。
这二人正是吴军医和赵政委。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姬九端坐在椅子上,却微低着头瞅着地面,没去看他们两个人。
静坐的赵政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件事原先虽然尊重你个人的意愿,但是现在明显你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变化,必须接受矫正手术及一系列相关的后续治疗和观察。”
“现在这里没有条件,只能回天京的总部去。等你彻底康复了,通过测验,还可以回原部队继续战斗么。”
看姬九依然沉默不语,连头也不抬。
赵政委终于有些些忍不住了。
“嘿,你这臭小子,不,臭丫头!油盐不进是吧,好说歹说就是不听。”
姬九腾地挺起头,瞪眼怼了一句“谁是臭丫头!我是男的!”
赵政委站起身,没理会炸毛的姬九,戴好军帽走到门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云明市的基地坐总部的飞机回天京。希望你服从组织安排,积极接受治疗。”
说完便关门离开,响起的“哐当”声中却夹杂着一声苦笑和轻叹。
侧脸看向窗外的吴军医也转过身来,迈步坐到刚才赵政委坐过的方凳上,叹了口气说道。
“阿九,我知道你的思想上很难接受,毕竟假性畸形这件事之前一直是瞒着你的,直到你十七岁了才告诉你,这一年多的时间让你接受还是有些短。”
“但检测报告也让你看了,你的的确确是一名女性,这是你的基因决定的。”
“本来你父亲牺牲前也是说尊重你个人的选择,但是现在你的病情出现了变化。”
“而且因为基因实验和纳米细胞导致你跟一般的假性畸形治疗的方式不一样,必须去总部实验室接受专门的治疗。”
“你白阿姨已经在总部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这几年世界局势天天都在恶化,她在总部那边实在太忙了,没跟你好好沟通、、、、”
姬九抬起头,刚想说什么,突然伸手扶住左耳的耳麦。
随即站起身打断了吴军医继续说下去,抬手敬了个礼后,便快步走出了诊疗室。
、、、、、、
一回到机库里的宿舍,姬九先到浴室里极快的冲洗了一下然后仔细擦干身体。
确认体表干燥后,姬九光着脚赤条条的站在异常干净的地板上,脚下是一个旅行箱大小的银灰色合金保险箱。
瞳膜认证解锁后打开沉重的金属箱盖,姬九将一件充满科幻感的黑色紧身衣拎了出来,看材质是纳米碳纤维的。
姬九拿着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轻车熟路的像穿灰色紧身衣一样将自己套了进去。
衣服平均厚度约有六毫米,是从颈到脚连衣紧身的样式,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金属线条和微小的节点,颈后还有几处凸起的微小接口,应该都是传感装置。
姬九整着衣服走向床边准备套上一身迷彩服,可在经过大衣镜的瞬间不经意瞥见了镜像。
刹那间,刚才在诊疗室的场景和听到的那些话又泛上了心头。
心里一咯噔,脚步不由一顿,就这么停在镜子前。
大衣镜蒙着一层薄灰,如铜镜般映出了镜前人那模糊不清的侧颜。
毛巾擦过后乱糟糟的短发,模糊但难掩英气俊秀的眉梢眼角,一弧白皙精致的下巴和耳下的柔和腮线,其下是半掩在黑色紧身衣里的细直脖颈。
具备黑色和紧身两个元素的战斗服很轻易的将一个身形曼妙的背影从空间里割裂了出来。
如果不是头顶的那一团乱糟糟的短发太过突兀,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浮想联翩。
姬九面无表情的斜睨着镜子,突然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拽开抽屉,翻腾出一个药瓶,拧开往嘴里倒了几粒。
但身体像是对这种药已经极端排斥,刚咽下去,便直接从嘴里呕了出来。
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之后,姬九双手扶着柜子,单腿跪在地上,脖脸都胀得通红,模样实在有些狼狈。
缓过劲后,姬九坐在床边,双眸有些黯淡地盯着地上那一片污迹。
突然,姬九耸着肩膀“呵呵”干笑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直接起身一脚把那印着“羟甲雄酮”的药瓶踢飞进了垃圾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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