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那孩子放到这里吧。”
芙萝拉指着一张上头放了棉垫、再铺了一张白布的长桌,说道。
乔尔依言,酱怀里的男孩放到那张叫做‘急救台’的特殊长桌上,然后,他避免干扰村子里唯一具有医疗能力的芙萝拉救人,连忙退到屋外。
芙萝拉打量着长桌上面容清秀的男孩,这个孩子穿着平民阶层中十分常见的耐用麻布衣;里面为了不让麻布粗糙的表面构造伤害到肌肤,还垫了一层品质算不上好的棉衣。
男孩的看上去没有任何明显外商,且胸口的起伏十分平稳、肤色红润,就是长相有些东方异国的住民,和席琳大陆上的主流人类民族略有差异。
芙萝拉伸出纤白的玉手,正要进一步的检查男孩的身体状况,但这个时候,男孩突然张开了眼,然后改躺为坐。
“你终于醒来了。”
芙萝拉心中对男孩的来历感到十分怀疑,不过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毕竟她连男孩是否有任何不良意图都不知道。
“这里是……哪里?”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而已,孩子。”
芙萝拉能看见,那孩子的眼里有着不似作假的迷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诈术混入这个村子里,但既然没有恶意或敌意,只要稍稍观察一阵子就够了。
当然,芙萝拉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有着底气——她是众神之中,最为强大的几个神祇之一,辉光之主因普锐尔于地上的教会的圣女,她拥有与自己的身份相称的实力和眼光;虽然因为长年积累的暗疾旧伤而衰退了不少,但她仍自认还是有着看穿区区宵小的本身本事。
“孩子,能告诉我你之所以会在这村子附近的森林里出现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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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兰认得自己周遭的树林,也认得附近就有一座因为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怪物又尽是些掉落经验值极低的小动物,而没有任何玩家来过的新手村。
这个平凡无奇的村子,却有着至少和一个隐藏职业相关的任务链——只可惜,由于官方给出的情报太过完整,所有玩家都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练级点,于是全都选择了其他地方作为出生点,就算是之后等级提升上来了,也未曾来这里观光过,自然不知道这里有个颜值在整个神话大陆中数一数二的NPC,以及只有苏兰知道的唯一性隐藏任务链。
这个‘新手村’的居民他每个都认识,其中自然包括了一个偶尔会去森林中猎些动物回来的猎人……苏兰等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他发现那个猎人的蹤迹为止,然后弄出了点动静,并躺平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苏兰猜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和神话大陆差异不大的话,那么,理论上,那个心地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善良的猎人,肯定会将他带回去给那个隐藏任务链的剧情主角,辉光之主教会的圣女圣芙萝拉一世救治。
至于那个隐藏任务链,这次,苏兰不打算触发——不,他不仅不想触发,甚至还想带着芙萝拉远离任务区域,以免在剧情来到结局的时候,为了消灭那只比恶魔或魔鬼这两个词形容的程度还要疯狂、邪恶成千上万倍的怪物,因为长年积而不愈的旧疾暗伤和随着年华老去而逐渐衰弱的肉体,芙萝拉不得不燃烧灵魂,与之同归于尽。
……理论上,芙萝拉本应有以受到虽重但绝不致死的伤势为代价,消灭那怪物的能力,但她在漫长的人生中战斗得太过频繁,像勇者一样,击败了一个魔物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的所在地,没有时间停下来调整状态和治愈伤势,以致于寿限和实力衰退期比其他同层次的强者来的都还要早。
虽然芙萝拉的寿命本就所剩不多,但苏兰就是不想让这个对他有着相当深刻的所谓‘NPC’,请求他继承自己的力量后死在他的面前——正义?为了什么?为了世界吗?天底下有能力对付那怪物的人何其之多,为什么要牺牲的偏偏是芙萝拉而不是其他人?为何她为这个世界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任何回报?
阴暗的种芽在苏兰内心的角落滋生,他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好不容易在虚拟的世界里,找到了芙萝拉这个虚幻的慰藉,结果不久后‘现实’却将这份亲情残忍的撕裂。
当叫做乔尔的猎人带苏兰回到村子里,交给芙萝拉照顾之后,苏兰本有无数话想说出口,他想透漏命运的玄机、想要借此改变那注定发展成悲剧的未来,但是,一看到那双蕴着温柔和善良、美就算是这世上最瑰丽的蓝宝石也比不上的碧眼,他却发现:自己想要说出的所有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头了。
苏兰不想打击这个已经为了世界贡献自己的大半辈子的圣女,他无法将‘你不可能成功的’、‘你只会白白牺牲’这种残忍的话说出口,就算他知道那个虚拟的电子世界里的芙萝拉、还有眼前这个真实的芙萝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也一样。
“孩子,能告诉我你之所以会在这村子附近的森林里出现的原因吗?”
面对这个问题,苏兰只是稍稍张开了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有很多事想说,可那些话现在正卡在喉咙里呢,怎么可能给一个区区的回答腾出空间来?
“孩子,你没事吧?”
芙萝拉眉宇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苏兰的样子不太对劲……她的话放在地球上,在特定场合下的嘲讽度不下于‘你吃药了吗’,若是一般的玩家,可能会气愤于区区的NPC居然敢对自己无礼,拂袖而去,但苏兰只在芙萝拉的话语间感受到她与自己圣女的身份相称的、对他人的悲悯和关爱。
一大一小——也许某些胸怀超凡勇气之人会说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不,也不算久,大约是几分钟后,苏兰才开口说:
“……我不知道。”
苏兰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所以他说的话自然是实话——是天大的实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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