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魔法使,或者说,法师,低阶法师。我从出生就待在这个村里,这个边境的小村落,找不出一点反常的气息,普通,又可悲。而我就是被遗忘在这里的,一位魔法使,因为腿脚不便,我只能靠推动身下的轮椅来移动。现在的我早就习惯轮椅了,并不会感到多少不方便。
我刚才说,我是村里唯一的魔法使,和我一起长大的同辈都已经从村子出去,去到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因为我未曾踏出村子一步,哦,我说错了,我根本没法走路。当然这不是重点。我记得从小,我就被同辈称为“笨蛋”,我要花他人两倍三倍的时间,才能学会一件事,无论它有多么简单。他们取笑我,但并没有取笑太久,那没意思,因为我从不反驳什么。
后来,他们走了,去闯荡,去为他们的青春增添更多的色彩。而我只能一个人待在村里,作为村里最年幼的孩子,作为最后留下的魔法使。啊——现在村里只有我会魔法。到了我们这一辈,魔法才传入这个村子,父辈们都学不会魔法,也许在外面的世界看来,不会魔法的人就想后山的猩猩一样,看着稀奇。可在这儿,在这个被人遗忘的村子里,魔法才是新事物,如昙花一现的新事物,同辈们学到了魔法,让这个村子拥有魔法。然后,他们又离开,我到现在也没有见到有人回来。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不愿回到他们从小生活的土地上来,我尽力想把他们在他乡身亡的这个选项从脑海中移除,可是没有成功,说实话,我还有些期盼这个选项能成为现实。无论如何,我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会魔法的人。
魔法在这个村子里并没有多少了不起,这个村子拥有的魔法和我拥有的魔法是一样的,低阶魔法。 当初我们是怎样学习魔法的呢?那是某一天,一支旅行家队伍发现了这里,在村子里留宿了几天,临走前,留下了入门级的魔导书。万幸这个村子拥有和外界一样的语言文字,否则那本魔导书,就只能躺在村中央的神社里积灰尘了。
在那之后,同辈们就自发的,开始练习魔法。一开始是感知魔力,只要主观上想要接触魔力,感受魔力,不停的想不停的想,就能入门了,这个步骤很简单,同辈中厉害的人,只花了十几分钟。而我用了三天。从那时起,这个村子变得热闹起来。随处可见魔法的身影,做饭生火,中地浇水,搬动沙石。人们意识到魔法的好处,连父辈们也忍不住取来那本魔导书,希望也能学到一两种魔法,那会让生活轻松很多。不过,他们失败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外面的世界,一个人学不会魔法,是比让他死还难受的事,不过在这里,这个和外界缺乏联系的村落,魔法就像玩具一样,学不会,就被随意丢弃。
再后来,同辈们都学会了能学到的所有魔法,因为每个人拥有的魔力属性不同,而每个人只能学习与自己属性对应的魔法,所以,那本看起来相当厚重的魔导书,在每个人眼里,只是一本薄薄的小本子而已。在书页最后,说到,“如果你感受到,体内的魔力如脉搏般膨胀收缩时,那说明,你已经拥有,晋升为中阶法师的资格,去寻找圣坛吧。”
书中几乎没有对“圣坛”的记载,也没有可供参考的插图。但有一件事我们能够确定,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并没有那种东西。作为魔法的使用者,同辈们比村里其他人更懂得魔法的便利,能够成为更高一级的魔法师,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诱惑。毕竟魔法这种东西,只要学会了就能使用,只要体内有魔力就可以不停释放,看得见,摸得着。对于过去没有见过魔法的同辈们来说,掌握魔法,仿佛就掌握了改变世界的力量。于是,他们收拾好行囊,向着探险家们来的方向,上路了。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块一样,再也没回来过。
而我留下来了,陪伴我的是身下这辆用了许多年的轮椅。我并没有因为同辈们的一去不返而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我也想出去,并不是为了成为更高阶的法师,而是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我想我也许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也许是我嫉妒那些可以走出村子的同辈们吧?我一直说一直说他们离开了村子就不再回来,试图把他们说成自私自利的背叛者,背叛了这个养育他们的村子。可如果,如果我能走路,我所做的事情,会和他们不同吗?
总之,我留下来了,无论这是出于自愿还是非自愿,我都留下来了。同辈们走后魔导书理所当然地到了我手里,这是我感受到的第一个作为村里唯一魔法师的好处。拿到书之后,我一页一页地翻找,寻找可供自己学习的魔法。书记录地很详细,把学习魔法的条件与这些条件是否达成的判定方法都一 一列出。我用了五天时间把上面写的方法一个个尝试过去。不过没有哪个是成功的。
我的的确确学会了感知魔力,这说明我和同辈们一样拥有学习魔法的能力,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呢?我思索了好一阵子,最后得到的,最有可能的猜想是:同辈们可以学习魔法而父辈不能,说明父辈们错过了学习魔法的时机,而我呢,自从我用了三天学会感知魔力之后,同辈们都不愿意把魔导书借给我,说我学魔法禁书在浪费他们的时间。所以我上一次触摸魔导书,也是第一次触摸,是在一年前。
想到这,我停住了。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我……呵,我绝望了,把书扔在一边。
再次拿起书,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因为我想到,所有对自身魔力属性的鉴定仪式全都无效,会不会是因为我的魔力没有属性?于是,我开始翻找不需要特定属性的魔法。最后找到了,但只有一个,[初阶丶治愈术]。就我个人而言,这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一来这个魔法的实用性,在某种意义上要高过属性魔法,二来,在也证明我尚且还没错过学习魔法的时机。
学会[初阶丶治愈术]花了我十五天时间,由于没有可供参考的人,我不知道这个速度算不算快。我对“初阶”二字抱有很大的疑问,谁也不会知道我刚学会它时的兴奋,我对着自己无力的双腿释放了数十次治愈术,直到我魔力用尽,几近昏厥,双腿依旧没有变化。我知道我对魔法抱有太高的期望了。有句话说: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一想到刚学会[初阶丶治愈术]时脸上压抑不住的笑容,我就想往自己脸上划个几刀。可怜的魔导书再一次被我扔至墙角。
怀抱着对“初阶”二字的疑问,我做了很多试验,试验工具是一把小刀,试验地点是我破旧的小屋,试验对象就是我自己,最终我总结出“初阶”所能应付的损伤情况:首先,对于我这样站不起来的疾病,治愈术起不到任何作用。从实际情况上看,他连感冒都无法治疗,但在肉体损伤上有很大作为。
丶对于皮外伤或是三毫米以内的割伤、划伤能够使其快速愈合,不会留下伤疤。
丶对于五毫米到一厘米深的割伤,需要释放二到三次。
丶而对于用刀刺穿手臂之类的伤口,能达到快速止血的作用,连续释放不能直接痊愈。每天释放一次,三天就能痊愈。
这个结果让我很满意。在长达几天的试验之后,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最开始的暴躁,只是因为自己压抑了太久,我只是个孩子,十七岁的孩子,在同辈们的冷落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能承受住,已经是个奇迹了。拿到魔导书那天,我觉得我就要走出地狱了。可事实上,和以前没差,我仍然不能走路。
看着地面上大片大片干了的血迹,我知道是疼痛把我拉回了现实。转念一想,也许[初阶丶治愈术]还有血液再生的作用,这样,我对手中唯一魔法的了解又深了一步,没有什么比对自己的力量完全掌握更让人高兴了。
学会了[初阶丶治愈术],我想我终于可以有所作为,可以自己挣钱混饭吃了。这个村子的村民都很友善,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给我饭吃,实际上,在我双腿不能行走之后,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现在轮到我回报他们了。
把房间收拾干净,整理好出门要带的东西,我就睡下了。明天的目的地是几千米外的医疗所。也许是我把村子说得太小了,只有当真正要出门的时候,我才发觉,我口中提了无数次的村子,其实大得跟个小镇似的,甚至连集市都有。而对于只能靠滑动轮椅来移动的我来说,这可是出了趟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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