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这片萤火虫飞舞的肥沃乐土属于亚人。
人类迫不得已居住在最为贫瘠肮脏的地区数百年。夙夜忧叹着。走过戈壁残破不堪的贫民窟,四处泛滥着污水的大街小巷,你能听见弥漫腐臭味的空气携杂着窃窃私语,声音悲伤,渐渐变得躁动与暴怒,等到你被惊醒时,蓦然回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贫如洗的破落街道。
人类在密谋着什么,躲在亚人看不见的漆黑阴影中,向亚人细嫩白暂的脖颈伸出密布污垢与鲜血的双手。但双方的距离如此遥不可及,这终究只是全人类的一个梦想。
直到一个叫“黄金花”的组织成立。
组织的首领是位言谈举止轻浮的年轻人,年轻的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是已经到能喝酒的年龄。有人对他进行了诽谤与非议,然而少年丝毫不在意这些。
非议对于强者来说毫无意义。
人们从未见过使用魔法如此娴熟强大的人,人们赞颂着他,编撰着辞藻优美的诗歌,用花言巧语吹捧着他。少年在纸醉金迷中渐渐的变得自满而骄傲,那颗初心渐渐动摇起来。
所有人望着这个年轻人,意识到他们千百年来的梦想如今终于可以在这个少年身上得偿所愿。一批批少男少女们自发的追随这个姓雒的年轻人,雒无一例外的接纳了他们所有人。少男少女们期待着雒教授他们魔法,而最终满足他们求知欲的是一直陪伴在雒身旁的美丽少女。安贞.玻南。
会使用魔法的人类越来越多,但他们的魔法的效果相比雒与安贞几乎是天壤之别。人们内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期待最终慢慢扭曲成对二人的仇恨,将一切责任归咎于二人的自私。每个人人都在二人背后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凝望着。
直到那天,二人外出回归后,所有的弟子被敌人血洗,无一生还。
愤怒,无法遏制的愤怒驱使着雒向亚人们开战。战争的星星之火燎原而起焚烧着亚人。亚人最终决定与人类和平解决这次战争。总归是出了差错。亚人国女王在大会众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类刺杀,自此战争走向不可扭转的地步。
双方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将对方赶尽杀绝。
战况倒向人类一方。人类此刻空前的荣耀与辉煌。此刻全人类沐浴在荣光之下。
安贞渐渐的发觉光下的“影子”。她看见千万亚人在投降后被屠杀,头颅挂在大街小巷,牙齿被拔下作为日后吹嘘的战利品。女性亚人被一车车拉去充当妓女,几个月之后再一车车拉回她们伤痕累累的尸体。呓呓学语的亚人在摇篮中被哈哈大笑的人类刺死。
这个战场已然是人间地狱。从很早以前就是了。
雒对安贞汇报的惨况与约束士兵的要求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琢磨如何攻陷亚人的王都——铎灵。
安贞第一次对雒产生背叛的想法,这枚种子扎根在她的内心,在战争的血水浇灌下长成参天大树。愈发浓烈。安贞很痛苦,她的良知在日夜不停的谴责她,鞭挞她。
人类联军苦战四个月后,铎灵散发着寒气的铁门终于缓缓落下,随着这座坚城的失陷,正式宣告了亚人的失败。
亚人仍然在做最后的抵抗。亚人们的最后一道防线,龙帝所在的明皇宫。
宫殿严丝合缝的大门被火焰毫不留情的爆破成碎片,四处飞溅,扎入离门口最近的几个亚人士兵的身体中,先锋部队鱼贯而入,亚人们居高临下,顽抗不屈。满天火焰与雷电飞舞之中,雒一步一步推开众人,步伐沉重。金碧辉煌的宫殿响着靴子触地独特的响声。雒走到人群最前方。
亚人们警觉的将法术集中在雒身上,火海的波浪冲刷着雒的身体,却无法伤他分毫。他吟唱咒语,为人类士兵创造一层防护膜,保护他们免收火焰的伤害。
“全部退到门后,没有听到我的号令不许进入!”雒吩咐道。“安贞,你留下来帮我。”
“嗯。”安贞放低姿态,开始吟唱术式,做好应战准备。
傲慢的火花在男孩手中凝聚一团,他自信的打个响指,火焰便呼啸着喷涌而出。
“极致火焰!”
安贞尽量用使亚人丧失战斗力而不让亚人死亡的魔法,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力量。
雒在施法的空挡回头看了看安贞的情况。观望片刻,安贞的战斗他感到些许失望,在他看来,安贞的魔法在四年了没有任何的进步。
“有我就足够了。”雒在心中这样想道,又将术式的功率放大一些。“术式的功率已经可以轻松达到25%了。如果再过五六年,达到30%也不在话下,慢慢的,迟早有一天会接近100%。”到时在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
大厅里弥漫着肉体被烧焦的气味,亚人的数量越来越少,抵抗越来越弱。
亚人士兵们已经绝望了,只是心中的决心在支持着他们前仆后继的冲到火舌下,飞蛾扑火般死去。
安贞表情阴沉,拽住雒的胳膊。
“停下吧,已经够了……”
雒满脸惊讶的回头,看着安贞憔悴的脸庞,像是在责怪自己一样。雒反感的抓住安贞的手腕,粗暴的向下拽,安贞的另一只手也抓住雒的胳膊,低着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放开!”雒与安贞撕扯着。他恼羞成怒的大吼:“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
“已经够了,攻陷这里之后,你准备干什么,将所有亚人赶尽杀绝吗?你要屠戮一个种族的生灵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雒用全身力气将安贞推开,安贞摔倒在地上仰望着雒狰狞的面容。
“你变了……”眼泪从安贞的泪角成行流下。
“安贞,我对你现在的样子,失望透顶。”雒抚平袖子,撇下安贞强行炸开龙帝的卧室。
宽阔的房间中只有一只龙静静的坐着,显然已经等候雒许久了。
“你就是现任龙帝吗?”雒走向巨龙,开始吟唱术式。
巨龙蜥蜴般棕黄的瞳孔打量着雒,眼神满是杀意。
“杀害我百万同胞,让世界陷入地狱火海的恶魔就是你吗?”巨龙的喉咙中发出嘶哑哀伤的声音悲鸣。“今天我代替伟大的黎神,代替我遇难的同胞在此制裁你。”
巨龙的胸脯有节奏的起伏,口中漏出淡淡的紫色的龙息。短暂的数秒后,世界温度仅次于太阳的龙炎巨龙从口中扑向雒淡泊的身躯。
“极致雾酸!”
酸雾和火焰吹起一阵水汽,蒙蔽住巨龙的视线。雒勉勉强强挡下这一击,强忍着小臂的烧伤奔跑起来,为下次吟唱争取时间。
“卑劣的人类,你引以为傲的法术只有这点不痛不痒三流水平吗?”巨龙轻蔑地嘲讽。
“龙帝……”雒不再躲闪,他坦坦荡荡的站在巨龙正前方,表情阴沉。
“怎么,蹦来蹦去的猴子,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巨龙嘴上不断的竭尽的嘲讽,目光却不敢离开雒身上片刻,警惕着雒的一举一动。
“你可别怪我,毕竟……这是为了人类的未来。”雒缓缓抬起手,术式已经吟唱完毕,他微调角度,瞄准巨龙硕大笨重的头颅。
巨龙被雒的言语激怒。它怒不可遏的嘶吼:“闭嘴,你们这些侵略者,刽子手,强盗,自私自利,卑鄙的骗子!为了自己的欲望将万物剥削的寸草不生的蝗虫!”
巨龙夸张的裂开嘴,甚至可以看到它喉咙深处用来喷火的火洞。
“这是为了亚人!”它喷出龙炎,扭曲了周围的空间,甚至连光线都发生了错位。
“极致焱风!”术式启动。灼热的在雒的四周风咆哮着,温度足以融化坚不可摧的黑钢,风改变了火的走向,将火焰灌入巨龙的龙肺中。巨龙受到重创,苍白无力的嘶吼干呕着,妄图喷出最后一口火焰。但这是徒劳的,这只山一般的庞然大物,最终如枯叶般倒下。
它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仍然不忘诅咒着雒:“卑劣的人类,你应该将这段话刻在你的骨头里。我们亚人族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不管是老人,妇女,还是牙牙学语的儿童,便不会忘记你们人类的所作所为。你们的子孙后代都将抬不起头来,永远跪在我们亚人无数的坟墓前,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先祖从亚人那里掠夺来的。他们是窃贼的后代,永远都是!”
雒望着气若游丝的距离,开始吟唱术式,给予巨龙无痛苦的解脱。
安贞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进行劝说着雒:“我觉得不对,这样做有问题……”
“让开!”雒很不耐烦。
安贞沉默片刻。她回头望向倒地不起的距离,转过头望向大厅里一地烧焦的死尸。
“让我再目睹这些事……我已经做不到了……我们学习魔法的初衷,成立组织的初衷不是进行种族清洗,我们不是为了守护重要之物吗!”安贞哭喊着。
“我才不管这些。安贞,我们是人类,不是亚人。”男孩斥责道。“给我让开!”
“我拒绝!”安贞已经做好阻止这一切的准备了。
“杰作火焰!”雒的术式启动,他不用极致魔法,虽然他怒火冲天,但他还是担心伤到安贞。
“极致水瀑。”安贞的术式启动。
雒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出,重重的拍击到宫殿华丽的石柱上。雒诧异的看着安贞,刚才她没有留手。安贞眼神中的觉悟表明了,她是真心不惜让雒受伤也要阻止他。
“安贞,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极致法术的?”雒从地上站起来,后背隐隐作痛。他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妙。
“我也和你一样。是丹大师的杰出弟子。我的成绩一直比你优异,只不过我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比试过……”
“看来今天得试试了。”雒心生怒火,情绪暴动。
“不,没有这个必要,结果是一定的,你会败北。成为‘黄金花’的首领之后,你渐渐变得懒惰自大起来,虽然平时也有练习,但那只是杯水车薪。”安贞说。
“哼,纸上谈兵。”雒在石柱之间迂回着接近安贞。“杰作土枪!”
“深渊。”安贞没有吟唱,她轻轻一挥手,雒的术式被无效化了。
“这是什么……”雒愣住了,本能的退后。雒从未听说过有不需要吟唱就可以发动的术式。
“崩钟。”安贞一步步走向雒,时间已经被她停止,但仅仅只有五秒的有效时间。安贞将手放在石柱上,拉出一条石制的锁链将雒绑住。“全圆。”
时停结束。雒的视野中的安贞在一瞬间瞬移到自己眼前,他试着移动身体,为吟唱术式作掩护,不过他被石链锁住,动弹不得。
安贞一言不发,面色沉重的在雒的脚边画上奇奇怪怪的圆形符号。术式将会把雒送回地球,送回他本该生活的地方。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雒起初迷茫的看着安贞不知所云的行为,直到那个圆逐渐成型。他诧异的看着脚下的魔法阵,转而大笑。
“这就是完美启动式吗?安贞,你真的把它做出来。”
安贞退后一步,热泪满眶的笑看着术式被启动。一阵耀眼的强光过后,雒消失了。
雒走了,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个术式本来是她存有一丝私心为两个人准备的。但……
女孩捡起礼堂中的被火球炸裂的碎木片。在地上画着另一个启动式。她弯着腰,终究是没能忍住眼泪,眼泪在她的脸颊两侧成股而下。
“为亚人流泪吗?假慈悲。”巨龙还未死去,她依然嘲讽着。
“不是的,其实我一直一直……喜欢他……虽然他从没有正视过我。”安贞泣不成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启动式完成,她将碎木片放在正中央。术式启动,木片变成了穿着贵族服饰的木制傀儡。
“真是天才级别的魔法……可能你是为数不多的目前存在良知的人。”巨龙猛烈的喘息着,咳出血来。它的肺已经被热风融化殆尽。
安贞抬起头望着巨龙,目光中充满怜悯。巨龙感到蒙羞。
“人类女孩,了结我吧,我已经回天乏术了。”巨龙安详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击。
安贞走进巨龙,不带任何防备,她的手放在片片坚固的龙鳞上,身旁浮动起黄金般的光芒,覆盖着巨龙全身,涌入巨龙的鼻腔,巨龙忽然呼吸变得顺畅无比。
“你干了什么?”巨龙睁开眼睛。
“我会将你交于人类处理,但绝不会杀了你。”
巨龙感受到万分屈辱。“人类,休想通过侮辱我来羞辱亚人的尊严!”巨龙咆哮着,拖着虚弱的身躯想要再次喷出龙炎。
“不是的……我因为无法改变全人类的看法,这需要亚人自己去争取。”安贞没有躲闪和防御。
“什么意思?”巨龙放下攻击架势,半信半疑的盯着眼前的女孩。
安贞没有回答。面前的木偶突然抽搐着抬起手,手中掉落出褐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巨龙问。
“这是异世界的灵魂。”安贞笑着捡起石头,脸上还有花花的泪痕。“这是琥珀!”她很惊喜。
“龙,我能给你取名吗?”
“我不会接受人类的任何东西!”巨龙义正言辞的拒绝。
“就叫阿娜龙吧。”安贞举起琥珀,让光透过它照入自己的瞳孔。
“什么意思?”龙眯起眼睛,它有些好奇。
“这是第一艘潜艇上的探索者。我希望你可以为亚人探索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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