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卡捷琳娜蹲下身子缓缓撩开少女右肩上的布料。
那是一个用铁扦烫伤的火印，由于缺少及时的治疗，肩部的部分肌肉已经坏死萎缩，皮肤也蜷缩成树皮一般的团团发红的结块，血管也僵硬地曲张爆出表皮。
这样惨烈的伤口，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一个家长对小孩的恶行。
自己的骨肉，竟然可以下如此重的毒手。
叶卡扶起少女在一旁坐下，仔细打量着这座几乎快要被废弃的小屋。
这个家里到处是界面神的符号，有用红油漆涂抹的沙伊塔尼的图腾，有象征殉道者教团的骷髅倒十字架，还有几个殉道者教区历代领导者的名字。
她走到一片积存灰尘的角落，那里有一副破碎的全家福。
双目注视到全家福的刹那，叶卡的双目变得凝重。
是他，是自己的宿主莉利亚在卡廷市遇到的第一个殉道者，那个变成界面神低级亚种的男人。
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少数民族妇女，手中捧着一簇刚刚摘下的迎春花，在她身旁，一个帅气的黑发少年正紧紧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镜头上，唯独少女的目光是那么的消散不定。
尽管少年已经泛黄，但是凭着照片中小女孩的外貌特征，叶卡捷琳娜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小女孩不是别人，就是眼前的少女凌末。
这就是，那个大人赐予我的奇迹……
上帝从未眷顾我这个出身平凡的农民……
他只会让赋税越来越高，害得我的女儿和儿子过的不幸福，我的妻子积劳成疾……
叶卡捷琳娜静静地看着照片中幸福美满的一家子，再看着地上残留着的酒瓶碎片，擦拭后残留的血迹和家徒四壁的小屋，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
有时候，这些殉道者也是被逼着，被诱导着走到这条路吧。
“你在那吗？小姐？“
凌末转身看向叶卡所在的方向，双目呆直地看着正前方，眼神中没有聚焦。
叶卡一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屋内的灯光虽然昏暗，但也不至于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不清自己。
“你是个……”
“哦，您发现了吗？“凌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我是个先天双目失明的瞎子。“
叶卡起身走到凌末的身边，语气疑惑地问道。
“可是，可是你刚刚就像个视力正常的普通人…….”
“那不是靠‘看’，小姐。那是依靠‘听力’来进行感知。“
少女从桌上拿出两根铁棒，在叶卡面前轻轻一敲，稍稍静想了片刻后说道。
“小姐您穿着一套披挂，这套披挂比您的身材远远要大。您的手上有一把长柄状的武器.您的身高大约在160cm左右属于偏瘦的体格以至于您的胸部则有点……”
“行了行了！说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
叶卡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食指抵住凌末的嘴唇。凌末呆呆地看着有点怒气的少女，不知所措地歪着脑袋。
“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烦人。所以我才不喜欢小孩子。”
叶卡对空大了一个响指，解除安德烈身上的定身术，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双腿翘在桌上。安德烈痛苦地捂着僵硬的胳膊，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莉利亚“。
“怎么，你看我不爽吗？胆小鬼？“
叶卡不耐烦地看了安德烈一眼，脸上写满了鄙夷。安德烈不开心地把头撇到一边，低声嘟囔。
“一个异端而已，干嘛这么护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差点把我们做掉的界面神亚种，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异端的同伴召唤的，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
安德烈忽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起叶卡的手。
“你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可耻，原谅敌人就是背叛！”
“那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是殉道者，哪怕是被迫信仰的人也是异端咯。”
“这种想法有什么错吗？这种异端难不成就应该杀光吗？难道还要等他们成长起来再杀不成！？”
安德烈朝地上啐了一口，坐在灶台上，从方才争抢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白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后说道。
“看看这些白面包吧。北境的农村哪里有可能吃得起这么好的粮食。哼，没准是她这个小贱人从那个路过的客商手里抢来的吧。你就只是因为她是个瞎子就像袒护她吗？”
“不许你这么说我！我没有抢别人的东西，这是我们家地窖里的存粮做的，有什么不可以吗？“
凌末激动地站了起来，无光的双目中透露着愤怒。
“如果我的父亲没有加入这个邪教，能够从赋税增加和收成不好这样的事情中挺过去，我们家算不上富有也不是穷人！为什么就不能吃白面包？自己通过汗水换来的粮食也有错吗？”
“有钱到烤这么多的面包干？呵呵，你骗人也要有点草稿！”安德烈直言反驳，“如果不是抢来的。烤这么多白面包做什么？！”
“我……”
“编不下去了吧！异端就是异端！只会偷东西，抢东西，杀那些无辜的人！异端的儿女也是异端，异端的子子孙孙都是异端！“
安德烈喋喋不休地语句瞬间刺激到了凌末的内心。她正欲开口说几句话，突然全身不住地哆嗦了几下，失力地倒了下去。叶卡捷琳娜见状立刻起身扶助了失明的少女，少女在她的怀里不住地颤抖着，牙齿紧紧咬住嘴唇。
“小姐，我有罪……”
“嗯？“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走了快半年……入冬后，整个生活就要依靠打猎和上山采摘。我，我是个瞎子，呜呜呜呜呜呜……”
凌末失声地痛哭起来，双手死死攥住莉利亚的衣带。
”我一个人打理的田地，收成并不好……爸爸之前因为欠了别人的钱……我，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粮食被人搬走了。存粮吃了不到两个月就差不多吃光了。从初冬开始，我就不得不吃母亲珍藏下来的白面粉，我没想全吃光，这些面包干我每天只吃掉一点点，剩下的都会留给爸爸妈妈回来吃……”
凌末抬起脑袋，不停地抽噎着，声音不住地发虚。
“我是不是不应该吃这些妈妈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白面粉，我是不是不应该活着……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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