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褚城月下
引在前面—人的脆弱和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们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莫泊桑）
“好了，是时候去和秋水师姐她们汇合了。”，紧紧束腰带，提起浮光笼，将房门仔细锁好，踏着沿山的青石路，轻梦向山门走去。
露水未晞，晨钟响在屠桑圣地各处，悠扬而又长远，震动得四周的叶片微微颤动。山门前凌萱捏着衣角左右踱步，陆秋水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窄舟，舟首尾长约有半尺，旁开小窗，雕栏画轩。
秋水将小舟向前抛出，只见灵光一闪，小舟飞速涨大成一艘可搭乘四五人的快船，稳稳地浮于虚空。刚刚赶来的轻梦不禁轻呼出声，“秋水师姐，，我们就是乘坐这艘灵舟前往褚城吗？”。
“这是自然，这艘灵舟虽小，但可抵御铸魂境的灵力攻击以及罡风冲击，且极为轻快，可日行八万余里。因为此次任务我们要前往和月国边境，师傅特意将这艘灵舟交付与我。”，秋水仔细调试着灵舟头部的控制阵台，以防出现意外。
拍拍手上的浮尘，秋水挥手示意凌萱和轻梦可以登船了，“两位师妹，我们走吧。”。轻梦留恋地回头再看了一眼身后的群山，将手中的浮光笼交给了秋水，脚尖轻点，跳入灵舟之中。
轻梦在灵舟中盘膝坐好后，凌萱也鱼跃而入，和秋水一同坐在控制阵台之前，眼角的余光瞥到蹲坐在笼中的逍遥，连忙用袖口捂住小嘴，却遮不住充满笑意的弯弯眉眼。
注意到逍遥严厉的眼神，凌萱才正襟危坐地别过脑袋，只是后背仍在不断轻微颤抖，“唔唔唔……呼~”。
“凌萱师妹，平心静气，专心看守阵台。”，秋水将右手放在阵台顶部刻下的阵纹上，瞬间将其点亮，灵舟尾部发出宛如蜂鸣的震动声，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座位下都伸出两条玉带将其固定在灵舟上，连逍遥所处的鸟笼也被桌上的铁爪牢牢扣住。“出发了！”，秋水的话音未落，灵舟便画出一道闪光的弧线，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了天边。
趴在窗边，透过窗棂间的缝隙，轻梦双眼紧紧盯着下面飞逝而过的白云，‘原来从天空上看云彩是这种感觉，白白的，软软的，棉花糖一般飘在天上。’。
注意到轻梦的举动，秋水便刻意放缓了灵舟的前进速度，“轻梦师妹你现在还无法御器飞行，今后你自己在天空中时，还能体验到万里长风拂面而过的清爽之感，很多人刚会御器飞行时都激动得差点摔下法宝呢。”。
灵舟缓慢地穿过层云，露出被些许云雾包裹的山峦，交错纵横的山脉上，在绿色的覆盖下，偶尔会露出坚硬的土黄色岩石。远处隐隐有一条蜿蜒的长河伸出山脊的尽头，一些村庄沿着河流零星地点缀在山脚下，缕缕炊烟升起，又在小风中缓缓散开。
“我原先也是出身于这样的普通山村中，在我六岁时，带队历练的长老无意间发现了我的修行天赋，得到我父母的同意后，便将我带回了宗门。”，看到下方祥和宁静的山村，秋水孩子气地吸了吸小巧的鼻子。
“第一次听说师姐的故乡呢，那师姐，如今那个村子还在吗？”，凌萱好奇地问道。
“两年前，我跟随长老外出历练时曾途经我的村子，不过……”，别过脸，秋水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又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我的父母已经认不出我了，毕竟我那么小就离开了家。”。
“如此难得的机会，师姐你为何不与父母相认呢？”，轻梦不自觉地将身体向前倾了少许。
“轻梦，你还不懂，我们修道之人，注定要与红尘斩断联系。即便相认我也只有继续分别，也只会让他们再次回想起骨肉分离时的痛苦罢了，更何况我回来时已经有了一个妹妹陪在他们身边。”，秋水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灵舟开始左右轻轻摇晃，失去了平衡，“只是有时我还会想起他们，也想陪他们走到最后，但是……”，秋水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
“师姐，快稳住灵舟的平衡！”，凌萱连忙提醒秋水。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秋水红着脸说，“抱歉，是我失态了。”，调整呼吸后，秋水重新向阵台中注入灵气，灵舟才停住了摇晃，再次飞快地向前掠过。
第二天的薄暮时分，灵舟终于到达了褚城，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灵舟，秋水重新将变化后的小舟收在了袖中。
“秋水师姐，秋水师姐，为何褚城的城墙和金属一般啊？一般不应该是青灰色的城砖吗？”，抚摸着光滑冰凉的褚城城墙，轻梦好奇地问道。
“这是昆吾赤铜，一般被修士用以铸造法宝，不想这里竟然直接用以筑城，真是壮观。”，秋水也是惊讶地看着眼前厚重的暗红色砖块。
“你不要上前。”，逍遥用神识喝住了正欲触摸城砖的凌萱。
凌萱被识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大人，敢问为、为何？”。
“你是想吸收城砖中的锐金之气吧，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城墙乃是立城之本，你一旦破坏便可能会在日后造成不可弥补的祸患。”，逍遥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凌萱心虚躲闪的目光。
守城的士兵查验过门派玉牌后就正式放行了。虽然即将入夜，街上却依旧是热闹非凡，微红的余晖洒在每一个摊位上，散下一地灰黑的阴影，店铺门前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灯，马车熙熙攘攘地往来，不断响起的木轮与青砖的撞击声，被淹没在两侧的吆喝和交谈中。
凌萱和轻梦紧紧跟在秋水身后，前往下榻的旅店安顿。三人出众的容貌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目，但慑于她们身上的修士装束也并不敢上前搭讪。
在旅店的房间中用过晚膳之后，三女一同进到屏风后的浴室内洗浴，其中不断传来她们低低的交谈声。
秋水慵懒地倚靠在浴池边上，不断撩起温热的水淋在背上，“师姐你的身材真好啊。”，凌萱羡慕地盯着秋水胸前的丰满。
秋水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一把将靠近过来的凌萱抱在胸前，从下至上用指尖轻抚凌萱的侧腰，在其耳畔吐气如兰，“师妹你也很漂亮啊，如此细腻的肌肤。”。
“呀！”，猝不及防之下的突然袭击使得凌萱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移动，背后柔滑的触感宛如触电般酥麻。
轻梦在角落里连忙低下头，不敢抬眼，不甘地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随即又在害羞中放下了小手。
“咯咯咯。”，秋水放开了怀中肌肤樱红的凌萱，优雅地游到了一旁。随后轻梦娇呼出声：“秋水师姐，好、好痒。”。
“师姐！”，被放开的凌萱羞愤地追上前去，拍水嬉闹的声音从一边传到另一边。
坐在床边，秋水三人散开湿漉漉的长发，用棉布一点点拭去水迹，茫茫的水汽慢慢飘来，带着幽幽的清香。
“啊，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权作消遣。”，凌萱趴在床上用双肘支起身体，提议道。看到轻梦和秋水都期待地围到自己身前，凌萱得意地摸了摸小鼻子。
“我自小便没听过什么故事，麻烦你了，师妹。”。
“凌萱师姐，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个怎样的故事。”。
逍遥也好奇地转过头来，却一眼望见了凌萱松垮的浴袍下露出的胸口的雪白肌肤，只好又转回原处，只将耳朵向后支起。
“这个故事叫做《西游记》，主要人物是一只名为孙悟空的猴子。”，凌萱翻身坐起，从桌子上拿起一杯茶啜了一口，“话说世界之间，分为四大部洲……”
“咳咳，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舔舔干燥的嘴唇，凌萱心中叫苦不迭，‘本来想着稍微活跃一下气氛，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这两个人竟然一直不愿意让我停下。’。
抱着凌萱的小臂，轻梦不断央求着，“可是师姐我还是想知道白虎岭一战，孙悟空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秋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摸摸轻梦的头顶，“算了，凌萱她今天也是够累了，何况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还是尽早就寝，好故事还是要细水长流啊。”。
熄灯之后，沉沉的睡意袭来，翻身抱住一边的锦被，凌萱刚想睡去时，识海中突然再次响起逍遥的声音。
“那个故事，来自于你的家乡？”。
“是的，大人，嗯，这是九州的一本书中的内容。”。
逍遥沉默了一阵，“……你且睡吧。”。
“滴答”，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中，一声轻响显得分外清脆，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或从屋檐滴落到地板上，或渗入缝隙，或在木板的凹槽处汇成一小滩酒渍，弥散开清甜而又稍显醇厚的酒味。
青灰的屋脊，白色的小猫独坐其上，一只白瓷酒瓶被小心地卡在瓦片间的凹陷中，白猫的双爪抱起斟满晶莹酒液的酒盅送至嘴边，却并没有立刻喝下，不断有酒沿着杯壁流下。
久违的香气扑面而来，微微荡漾的酒中泛着清冷的银辉，逍遥轻轻抿了一口，“咳咳！”，重生后的第一口酒，辛辣醇厚，令人怀念，但这只灵兽的身体却根本不习惯酒的滋味，差点吐了出来。“呼。”，好不容易将酒咽了下去，喉咙隐隐有些烧痛的感觉。
‘老孙五百年前，居花果山水帘洞大展英雄之际，收降七十二洞邪魔，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头戴的是紫金冠，身穿的是赭黄袍，腰系的是蓝田带，脚踏的是步云履，手执如意金箍棒，着实也曾为人。’，逍遥识海中不断翻涌着当时听到的这句话，他的双眼闭上又睁开，看着半满的杯中酒。
“喵嗷~！！！！”。
‘老狐狸，本座想你啊啊啊啊！’。
一只脚爪稳住酒盅，另一只脚爪从底部向上托起，逍遥咕嘟咕嘟地咽下酒水，也不管酒液从嘴角流下，将身上的毛发黏成乱糟糟的一团。
逍遥放下酒杯，右爪抹去嘴角的酒痕，却带出了眼底的清泪，眼中倒映着模糊的残月，逍遥长叹一声，靠在了身后的吞脊兽上。
‘只手把盏凉薄味，崇云低垂寒鸦飞。长歌浩荡知音少，对月高举白玉杯。（塵封作）’。
桌面上的浮光笼，笼门大开，空空如也，在黑暗中就这么寂寞地等待着，数个时辰之后，突兀地，笼门发出了轻轻的“咔哒”声，重新闭合。
杂谈：
灵舟—一种飞行法器，可用于多人长远距离飞行，小型灵舟一般可直接注入灵气启动，大型灵舟另有灵石熔炉，可消耗灵石飞行。
“老孙五百年前……”—语出《西游记》第二十七回。
昆吾山—出自《山海经·中次二经》，“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郭璞注：“此山出名铜，其色如火，以之作刃，切玉如割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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