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罪。
我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
——因此，她从来都不曾忘却。
......
我诞生于这里。
从诞生之初便被热爱。
他们将我奉为奇迹，我则排斥他们为愚昧。
那便是白零的生存方式。
我在最开始便决定只疼爱我的妹妹，将其余的一切都当做不必要之物。
回想起那时，偶尔也会有那样的日子。
在阳光温和的那一天走入她的房间，看到她对图画书中的狼很向往的模样。
“你很喜欢么？”
下意识就这问了。
她则点了点头，高兴地说。
“因为很强大又很帅气，如果成为那样的物种，是不是我也就不会受欺负了呢。”
那时开始就越发强烈的心疼她，也越发的喜爱她。
她是个腼腆的孩子，就算和我说话都总能感受到隔阂。
但那并不妨碍我喜欢她。
而且，她总是十分善解人意。
在我困扰的时候。
“姐姐怎么了？”
她就会这么来安慰我。
但她并不会知道，我总是在幻想。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破烂的家族，而是在普通的家庭诞生，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又是何等的美好。
然而我亲手毁灭了这个梦。
——不是别人，而是我。
我杀了她！无慈悲又残忍，丝毫不考虑她的悲哀便杀死了她。
虽然认为自己应该遗忘，但我却明白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应遗忘之事。
妹妹是祭品，是为了让我成为奇迹而诞生的我的劣质品。
我的魔法并非完美，但他们却认为，如果有她的话就无需担心。
那也是事实吧。
我在那时确实感受到了莫名的温暖。
——你就在我的身边吗。
总是那样喃喃对着涌进的温暖低语。
我在那时遇见了白落。
......不，那时的她还没有名字，是我擅自将她称之为白落的。
原因，那大概也是一种怀念吧。
我虽然一直憎恶给你这样的名字的他们，却一次都不曾呼唤过你的名字。
这算是补偿吗？我对这样想的自己发出嘲笑。
我是个软弱的魔女，一点都不成熟，那么，神能够原谅这样的我吗？
但我理解，只有我自己是不会原谅我的，这样就行了。
......
终结的一刹那。
化为永恒的瞬间，感受到逼近到面前的热量。
锐利的刀刃贯穿心脏的一刻，她预感到这一次的死亡。
对于自己为何不能下手，也在这一瞬间明了。
那已经成熟了很多，却依然有着小时残影的面容是何等怀念。
这样就算是扯平了，她忍受着疼痛摆出苦笑。
脑海中闪烁的温暖。
身体被死亡侵占的冰冷。
——就像是那时，冷酷地杀死你一般。
我将永远无法原谅那样的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赎罪吗？
不，还是说，这次是神最后的关照吗？
“很漂亮，这是你的胜利。”
无论想多少都无法表达现在的平静。
我动用残存的余力，只是为了表达感谢而紧紧拥住面前的少女。
“唉——”
似乎，是她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远啊，还有些模糊。
只有这一点有些遗憾。
明明好不容易才能再一次见到你。
明明好不容易才能再一次拥抱你。
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我却一次都不曾呼唤过你。
——对这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抱歉和悲哀。
“好久不见，白落，还有，回去吧。”
第一次，不是呼唤那个世界的少女，而是亲口喊出自己妹妹的名字。
疼痛随着冰冷闪烁。
似乎因为我是魔女，稍微比他人能活的时间更久一些。
彼此靠近，几乎能够听到她的心跳。
啊啊——我满足地笑了起来。
虽然我的心脏已经不在跳动了，但似乎，我们的频率还是相同的。
因为我们是姐妹，这样很正常吧。
“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拼劲全力才说出的话语，就仿佛融于夜色一般消失。
但我也相信，你一定听到了。
“虽然还是很遗憾，直到这时才发现——”
话语并没有完成。
到此为止了，我的——白零的生命即将终结。
确实还很遗憾。
我还没有和你交谈。
明明你还活着，我却一次都没有对此表达祝福。
就算是魔女，到这地步也是死亡吧。
我躺倒在大地，仰望着逐渐被雪覆盖的天幕。
好冷。
但是，却能够感受到身体被渐渐扶了起来。
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身体已经完全丧失功能了。
不过，你在哭吧。
那可不行，你已经完成复仇了。
之后就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好好去生活吧。
不过还是要道歉。
——把你伤的那么重，我还真是个狠心的姐姐。
在最后，构成我的身体的魔力开始散落。
我，名为白零的罪孽深重的女人在那一刻完全死亡。
......
她只是愕然看着渐渐冰冷的尸体。
那最后的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在最后的时候叫出我的名字
为什么现在又这么温柔？
无法理解。
无法明白。
为什么这个人，要在最后恢复姐姐的身份？
伤痕累累的身体似乎不再疼痛。
悲哀顺着空虚渐渐浮现。
自己旅途的终点，一直缠绕自己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消失。
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喜悦。
姐姐的心跳已经消失。
无法阻止的悲哀只是静静随着泪流出。
不知不觉，雪势已经开始大了起来，那份冰冷打在身体上，真的很冷。
她默默地凝视着死去的姐姐。
但她却注意到，那笑脸是何等安详。
就像是完全解脱一般的，令人羡慕的笑容。
“真是，狡猾的人！”
只有这一点跟以前完全一样。
突然发现，姐姐的身体渐渐淡化，那由魔力构成的奇迹就像是沙尘一般随着狂风飘舞。
“啊啊——”
为了阻止四散的沙粒而用左手拼命抓着，那动作即笨拙又可爱。
如若是白零看到，一定会笑吧。
但是她却只是想哭。
“直到最后，都要留下我一个人吗？”
终于，在那身躯完全消逝，她只是狠狠地说下这句话。
但是却完全无法憎恨。
——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那时的她确实这么说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舍弃了魔女身份的姐姐对她说了。
那唯一一次呼唤她的名字的，最恶劣的姐姐已经消失。
这就是自己期待的结局。
——怎么可能！
她否定了，她不可能期待这样的结局，她不可能期待这样的自己。
但是那也已经随着死去的姐姐一同散去。
她止住了泪水，在那最后，她也跟着姐姐一同笑了起来。
“那就如你所愿，好好活下去吧。”
虽然是最差劲的笑容，即使如此，就以这点为目标吧。
但是那似乎也做不到了。
“本来这个身体，就是因为憎恨才能维持的啊。”
明白自己将死的她驱动冰冷的身体向远方走去。
——在那最后，至少再见一次，再见一次那个人吧。
只有这一点支撑着她。
冰冷雪夜的森林，只有她一个人向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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