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这是她给他的终极的惩罚,她确实决定原谅他了,可不代表能让他毫无代价的带走她。这正是这部剧的点睛之处,也是将军一笔。她没有她自认为的那般冷血,不代表她就会像圣女般无私。她也只是个生负原罪的普通人,傲慢,虚荣,自私,仇恨,她一样不少通通具备。把整整一族的命运放在与她对等的天平上,什么人有资格以整个种族为代价去衡量?这种志高的权能和荣耀,从古至今,放眼未来,都不会有。她深爱着他渴望得到他的救赎的心情也是真真切切丝毫不假的,每一个演员的内心和意义都是丰富真实的。这是时间史上最恢宏的戏剧!世间再无如此华美的舞台!而她既是演员又是观众,这一刻,她足矣媲美无量的神灵!
这部剧的结局也只有两种,这取决于他怎么选择。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认定他一定会选择她,她在最后的最后离开了舞台,以观众的视角来欣赏这部剧悲伤的谢幕,无论选择哪边,结局都是完美的。她心里也很害怕很悲伤,她害怕他没有选择她,也悲伤那无数生灵消逝的命运。可她一点也不后悔。如果他不出现,那亿万生灵必将消逝,她已经很仁慈的给了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而成败的关键在于整个种族给他塑造了怎样的一个世界观。
意外的是,这次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眸,眼睛里倒映着星辰大海。
“下定决心了吗?”她温柔的笑了起来,这部旷世的戏剧终于迎来了澎湃的尾声。
“嗯”他点点头,“在那之前,我能抱抱你吗?”
“什么?”她突然慌乱了起来,“为什么?”
“可以么?”他目光决绝,星光在眼中流淌。他彻底消化的多出来的知识,真是奇妙的感觉,令人上瘾。
“你为什么这样说?”她终于变得手足无措,像是遇到了临时擅自修改台词的演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理解了融合这个词的含义了吗,现在我就是武器,武器就是我,任何碰触我的人都会从自身的时间线里消失,而且是最高级别的……”她手忙脚乱的解释这儿,生怕他真的这么做。
可他真的……就这么做了!他快步向前,无比热烈的拥抱住她!这个拥抱温暖又有力,让人无法拒绝!
“不!不!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她疯狂的吼叫道“你是懦夫么?你在逃避不敢做出选择吗?我真后悔……”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感觉胸口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心中缓缓流出,像是内心破开了一道口子,长久积聚的悲伤缓缓流落而出。她低下头,发现他和她的心口被一把鲜红如血的长剑贯穿连结在了一起,那把剑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愉悦,又像是在哀鸣。原来他在拥抱他以前就用长剑贯穿了自己,原来一直是他主导着一切,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你终于回来了,珍妮,我还是没法下定决心,那就让我们……一起走吧,好么?”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面庞,念诵出古老的真名,巨大的疼痛伴随着莫名的消失感使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在消逝,可他觉得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了一切。是的,他无法做出选择,于是他走出了全新的道路!那就是……杀死她!如果她死去的话,就能终结亿万族人必死的命运,而如果是她,也就是武器本身死去的话,她也就无法被抹除了,这样的话,他就能永远的记住她。可如果她死了那他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他决定和她一起赴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记忆将被永久固化在他冷掉的脑浆里。他察觉到她正在陷入一个自己制作的完美的牢房里,像是故作不知又像是真的不知道,一个人倔强的坚持着什么,和以前一模一样。所以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她真正的解脱。她的赎罪,就由他来承担就够了。最后的最后,他找到了当年他抛弃的女孩,他感觉他抓住了一切。
“不要啊!你不要死啊!在我的选项里,没有你死去的世界啊!”珍妮声嘶力竭,她从未如这一刻恐惧。她并不害怕自己会死去,她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连死也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她只是想要他活着而已。在这一刻,她像是跌落下王座的公主,坐在凡尘里嚎啕大哭。
她真切的看着他的生命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他变得渐渐空虚又苍白,那个穿着草编鞋和灰衬衫的少年,于眼前这个戎装染血,面额棱角分明的男人重合,然后带着他额头上的皱纹与潦乱发白的髯须淡淡远去。十年间,在她开开心心欣赏古今大剧感悟人生哲理的时候,这个男人带着孤单的悲意,背负起众人的罪孽,期骗自己的心,沾染无辜的血,一个人经历无数的欺诈和苍桑。
他的面孔变得有些陌生了,可他真的从来没有长大过,他的心,原来真的在那个焰火流离的夜晚死去了。他背负着赌上了一生的命运来到了她的面前,可她用自以为懂得很多的样子俯视着他,觉得可以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上。她现在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读懂过他。可当她终于能细细解读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在她精心编排的戏剧里,珍妮从来不是个观众,她一直只是个演员。她玩弄命运,原来命运也在玩弄着她。
“好啊。”她悲笑着回答,眼角的泪水在崩塌的巴别塔中飞舞,她想让他听到她的回答后能够好受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他的神智已经飘忽不定、快要消散掉了。当他听到她的回答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崩毁膨胀开来,紧接着是无数巨大的破碎的时间片段般的记忆,像四散纷飞的白鸽一样飞流进他的体内。
在最终的记忆里,他看到四周无数血红的玫瑰次第绽放,巨大的时钟从天而降,极恶的魔鬼此起彼伏,滚烫的岩浆在地底喷涌。一个个没有面孔的人偶抓扯住他的身体,他们在同一时间睁开纯白的眼瞳。
终
文明判定:失败
失败原因:
1.科技代差巨大,文明驾驭力不足
2.供给大于需求,严重阻滞精神文明发展
3.直接性接触带来神谕效应,文明或成为附庸文明,或玉石俱焚。此次实验产生第二种后果。
能耗判定:极低
实验评价:低,作为基准维度,未发掘数据寥寥,建议直接从核控时代前后开始测制。但看在首次实验,时空定位与接触方式均存在很大误差的情况下,予以合格评价。
注:作为修正补偿,会适度提高下一次实验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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