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那纤细如柳的身姿静静地立在宛如红地毯的落叶堆中,秋风掠过,撩起三千青丝,单薄的白裙在微弱的月光下似乎泛着荧光。
如黄鹂般的清脆声音缭绕在耳畔,但很快转变成嘈杂的铃声。
我按住闹钟,揉了揉乱发,头很疼,脑袋里像是住了一千只“嗡嗡嗡”吵个不停的蜜蜂。好累,好想再睡一下。但是,今天的第一节课是专业课,严厉的班导可不会听信任何迟到的借口。于是我艰难地从被窝钻出来,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随意地洗漱了一下,还没吃早饭就和室友出门了。
我踩着铃声溜进教室,找了个后面点的位置。放下书本后,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冰冷的触感使我保持着一丝清醒。
“陆少,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一身的酒味,明明我们叫你聚会喝酒你都不去。”
我叫陆翎杰,跟我搭话的同桌是室友邱韫。我们宿舍有个习惯,互相称对方为某少,比如他们就喜欢叫我陆少。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在他的提醒下,我慢慢地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我所在的文学社昨晚组织了一个社团聚会,大部分的人都去了,我也不例外。文学社的社长是我的同班同学,为了得到最后一个素拓分,我跟着今年的大一新生一起加入社团。
聚会上大家热情洋溢,互相敬酒,有说有笑。可以说,这么多的包厢只有我们这个最热闹了。社长看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光吃东西,也不交流,于是就过来和我拼酒。虽然我很想推脱,但我也不想让他丢了面子,接过酒杯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现在的我基本上不会触碰酒精,酒量倒退得很严重,再加上我的体质不适合喝酒,所以几杯下肚我就头晕目眩了。不过这个家伙并没有放过我,直到我找了个借口去厕所,他才悻悻地找小学妹去了。
趁着周围没人,我在洗手台吐了起来。肚子难受得像是被别人拿了一根棍子胡乱搅和,也不知道吐了多久,都已经没有东西吐了,我还在干呕。
距离上一次这样喝酒已经快要一年了,那次我们宿舍四人难得齐聚一堂。能够叫出宅在寝室不出门的我,对他们来说本该是一件人生快事,结果却以我喝吐血收场。后来我请假去看了医生,她只是说我的心理压力太大,然后给我胡乱开了点药。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酒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会受到教唆拿起酒杯,也许我在意的不是社长的面子,而是我内心深处还想着要再接触一点酒精。就像叶藏每次都保证不会再喝酒,可还是会去酒馆一样。酒并不好喝,至少我感觉很难喝,带点苦味的啤酒,远不如饮料来得刺激。但是,酒能够麻痹人的神经。在那一刻,心灵又将得到短暂的平静。说到底,我只是拿社长当借口罢了,我还在留恋那种以损坏身体为代价的内在的舒适感。
吐完后感觉好多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能飞起来。我时常会坐在阳台的围墙上,双腿朝外,双臂张开,仿佛我就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一样。我想那些选择跳楼的人,一定是觉得从城市的最高处俯瞰下去,就跟登至山顶一样从内心滋生出“会当凌绝顶”的万丈豪情吧。无法飞翔的他们,唯一一次飞翔的机会,就是从天台,从距离天空最近的这块地方,跳下去。什么自杀不能上天堂,那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在那一瞬间他们获得了解脱。
但是,我并不向往这种行为。那并不能被称为飞翔,只是短暂的浮空罢了。在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又会被重力吸引过去。人类无法逃脱地球的束缚,就如同我没办法逃离心中的那份自卑与愧疚。
在高考失败以后,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我,不知何时失去了希望。偶然间瞥见躲在阳台抽烟的父亲的失望眼神,我陷入无尽的懊悔与自责之中,甚至开始否定自己的存在。叶藏,或者说太宰治,当初他在树下说出“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的心情,我大概有些理解了。陆家就像是一个受到了诅咒的家族,无论是我爸那一辈,还是我这一辈,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除了我。所以他们对我的期望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时刻压迫着我。我的成绩去三本绰绰有余,但是曾经那个模拟考成绩能够越过重点线的我却无法原谅现在这个失败的我。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抱着枕头哭了一晚,那一刻,我真的很想逃离这个地方,甚至是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是一个胆小鬼,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本可以拿着写字台上放着的那把小刀割破我的手腕,但是在我的皮肤触碰到刀尖的那一刻,我停住了动作,小刀无法再下落分毫。那一瞬间的决断,没有结束我的命运,却也没有减少我的痛苦。我没有继续上学的心思,我和他们说我想去别的地方寻找自己的道路,我爸就以“断绝父子关系”这样恶毒的理由逼着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陌生的大学。
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人活着的真相其实是:这世上最珍视的人,会给你这世上最大的伤害。从他们说出否定你人生价值的那句话的一刻起,你一直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就崩塌了。信仰一旦崩坏,活着就会变成一件痛苦的事。
我进了大学,在学长的渲染下,迷上了尼古丁,时不时地会躲在寝室阳台抽几根。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军训,偶尔想逃一次,我就拿着香烟贿赂教官,教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逃训。军训了半个多月以后我们正式开学,我和我们专业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她是个很可爱的女生,性格温和,对我也很好。我们之间会做一些情侣该做的事情,可是,我其实对她一直都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孤独,所以需要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当中,只是,这种利用式的感情根本就不配被称为感情。我不喜欢说话,是一个在生活上很无趣的人。朋友拿我和她开玩笑,我内心会感到厌恶,但我依然堆着笑容。我大概只适合一个人吧,谈恋爱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我本来就讨厌自己,和她在一起以后,我变得更加讨厌自己。三个月以后,我和她分手了。因为我无法再无视我的内心继续伤害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后来我逐渐变宅,每天蹲在寝室不出门,寝室聚会永远都少我一人,我沉迷在没有伤害的二次元之中,日常活动不是看动漫就是玩游戏,并且还沉浸在塑料小人的世界。相较于那些真实存在的女生,我更喜欢面前冷冰冰的手办。
我原本以为我的大学生活就会这样漫无目的,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直到社长这次硬拉着我参加了聚会。
我感觉清醒了一些,转身走出卫生间,然而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个不小心,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不用再支撑着沉重的身体,这种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我想要顺势躺下,就在这个时候,包厢里出来一个女生。她大概也是被社长骗来的大一新生,蛮高的,至少和我的小身板差不多高。也许是我喝多了的缘故,这样看过去,她的身材好得有点过分。精致的脸蛋因为喝了点酒而浮现一抹红晕,更是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这样的女生,一定很受欢迎吧。我们文学社的门面担当,很不错。我这么想着,然后就看到眼前的白色花纹逐渐放大,我感觉不到我自己的身体,但我的视线却离地面越来越远。她扶着我起来,关切地问道:“学长,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学长?”
“社长那么敬酒,应该和你是同一届吧。”
她说完就进了厕所,门被关上了。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之后回想起来会觉得尴尬无比的相遇。
“谢谢。”
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努力表现得正常一些。回到包厢,我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点开水,举起杯子灌入干燥的喉咙。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就等他们吃完好散会。
路上的风冷飕飕的,脸颊像是被刀片胡乱刮了一通,一时间睡意全无。
她搀扶着我,美丽的侧脸,白皙的皮肤,好似昙花。为什么这样一个女神会帮助我呢?我在这个社团里只认识一个社长,社团的群被我屏蔽了,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些人。不过社长抛弃了我,现在正跟那些大一的小学妹混在一块。难道是看我可怜,在同情我吗?大概是这样吧,作为一个在聚会上沉默寡言的人,被这么认为是很正常的。
多么有责任心和同情心一个女孩啊。我心中苦笑。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话,我应该是沉默了一路,像我这样嘴笨的人,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
女寝在北区,男寝在南区,所以他们要先送女生回去。她在社长的帮助下放开了我,然后,站在落叶堆中的她那么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月光下的她就像是嫦娥下凡,美丽得仿佛一朵昙花。
“我叫,那个大三的。”
这大概是我回来的时候说的唯一的一句话,亦或是我记得的唯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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