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是明亮,惟森林之中的阳光受到大树遮盖,气氛略显阴森。
目前的地点是玛娜所居住的村庄之外往西的森林。
玛娜进到森林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眼前的一切,如同她曾经于梦境见过的景色一模一样。
在这本应该是头一次踏进的森林,玛娜却知道走哪条路比较安全,知道如何避开那些可怕的魔物。
玛娜按照一定的步调前进,她抵达的场所正是自己梦里面生活的山洞。
「啊呜......」
玛娜顿时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她来到山洞里面的一隅,抱膝而坐。
玛娜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自己明明是醒着才对,可是梦境的片段却接连不断地浮现出来,
「啊呜。」
──又是这个梦。
自从在学校午睡时那一次之后,每晚都会出现在玛娜的梦中的这些断断续续的片段,现在就像是经过剪辑一样,串连起来了。
这是一个与犬型魔物在森林里生活的,非常悲伤的梦。
与犬型魔物一起狩猎,到处自由自在地奔跑。那是让玛娜兴奋不已,却又十分短暂的片段。
玛娜在某一次遭到可怕的魔物被重伤,变得没办法再奔跑了。
无法再奔跑的玛娜,即使出去也只有充当猎物的份,唯有躲藏在山洞里面。
玛娜的伤口很痛,肚子也很饿。本来应该很快便会就此断气的。
「啊呜。」
这时,出现在玛娜面前的就是那只犬型魔物,牠把自己的猎物分给了玛娜。
玛娜没有细想,马上啃咬起犬型魔物推给自己的食物。玛娜的肚子早已经饿得没办法思考。
依靠犬型魔物独自狩来的食物,玛娜总算是勉强存活下来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阵子。
玛娜注意到那一只原本威风凛凛,身体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犬型魔物渐渐变得消廋,狩猎的收获也愈来愈少。
「啊呜。」
犬型魔物总是把带回来的食物全部推给玛娜,而玛娜则是吃一半后再推回去给牠,演变成围绕微小的食物,你推我让的状态。结果,有时是玛娜被迫吃下去,有时是犬型魔物勉强收下。还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犬型魔物打算再去找更多食物回来。
后来,尽管玛娜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犬型魔物也没有再回到山洞来。
玛娜的肚子已经濒临极限。
无论如何都会饿死的,玛娜决定出去拼拼看。运气好的话,或者可以捕到一些小动物。
于是,玛娜离开山洞。
玛娜的脚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也没办法像以往一样奔跑。
玛娜在附近较安全的地方晃来晃去,并没有遇到理想的猎物。反而,意外地与犬型魔物再会了。
「啊呜......」
玛娜一拐一拐地靠近牠。
犬型魔物没有回应,也不可能有。因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的牠,浑身伤口,更严重的是身上有一片巨大的撕裂口,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啊呜......」
玛娜试着去舔犬型魔物的伤口。玛娜知道牠大概不会再动了,但她还是想要这样做。
这时,玛娜注意到犬型魔物口中咬住的肉片,忽地明白牠倒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把这样一小片的肉片带回去,牠才会拖着重伤的身体,一路走到这里。
肉片的腥臭味,对肚子饿得快死的玛娜而言,是最棒的芬香。然而,她完全没有理会它,而是躺在犬型魔物的旁边,发出哀伤的叫声。
「啊呜......」
──妈妈......
玛娜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她反复叫了几声,静静地迎来临终的时刻......
「啊呜......!」
突然袭来的头痛,令到梦的片段中断。
一段时间后,疼痛消退了。
玛娜无所事事地盯着仅有一片黑暗的山洞,寂寞的感觉开始占据起她的内心。
肚子饿了、很想优香、很想熊熊、很想妈妈......
「啊呜。」
玛娜摇摇头,挥去想要回家的念头。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情。然而,温暖的回忆挥也挥不去。这份暖意现在就像针一样,不断刺痛玛娜的内心。
玛娜有点想要哭的感觉,但是她拼命忍住了,她觉得自己连这样做的资格都没有。
「啊呜......」
此时,玛娜注意到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辉射进山洞。玛娜站起身子,像是受到其吸引似的往外面走去。
这一带比较空旷,没有树木遮挡,从山洞出来的玛娜能够很清楚地见到漂亮的夕阳。
黄昏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玛娜不禁瞇起眼睛。但是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玛娜有种望着它的时候,可以忘掉讨厌的事情的感觉。
正当玛娜呆立在原地,盯着天空看之际,一旁的草丛传来枝叶碰撞的声音。
「玛娜......!终于、找到你了!」
从那里从出头来的是玛莉,玛娜见到妈妈和熊熊的身影,顿时一脸错愕。
接着,当她意识到状况后,马上掉头拔腿逃跑。见此,玛莉想也不想就飞扑上前,可能擦破皮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伴随着玛莉的落下,周遭的蒲公英的种子顿时飘荡起来。
玛娜被玛莉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啊呜......」
玛娜试图挣扎,但是完全逃不掉。
「真是的,尽是给人添麻烦!!你这孩子到底要给人家添多少麻烦才满足!?」
玛莉突如其来的怒吼,使玛娜挣扎的手脚顿时瘫软地垂下来。
「一时不肯去上学、被赶跑之后却有闹着要去上学、又是把家弄得一团糟、又不肯乖乖吃饭、最后甚至离家出走,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总是......总是给妈妈添麻烦!你确实是个麻烦死的孩子了!!」
是的。
为了帮上妈妈的忙,玛娜试着做了不同的尝试,但到头来全都只是在增加麻烦而已。
因此,玛娜才做好觉悟,决定离家出走。如此一来,朋友便不用担心自己,妈妈也不用倒下,连牠也可能不用死去......大家、大家都会过得更加幸福。对喔,像玛娜这种累赘物,干脆一开始就不存在过该有多好。
即使没有人说出来,玛娜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是个累赘的事实。
玛娜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心,此时更是变得破烂不堪。
然而──
「即便如此......玛娜始终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所以,不准随便消失不见!」
玛莉哽咽的声音从玛娜的背后传来。某种温暖的东西从玛娜的胸口处不断扩散开来。
「麻......麻?」
玛娜用不清晰的口吻说道。玛娜叫出口的瞬间,觉得很不可思议,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叫出口。
另一边,玛莉听到玛娜头一次用「妈妈」称呼自己,情不自禁把她抱得更紧了。
「没错,玛娜是妈妈世界上最喜欢的孩子喔。」
不行,不能再说了,不能去碰这份温暖的东西。玛娜如此告诫自己。
「妈、妈......」
然而,玛娜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径自说出口了。
「妈妈......!」
玛娜认为自己只会给妈妈添很多很多麻烦,完全帮不上忙。她认为自己是个没有用的孩子,所以没有资格拥有它。
尽管如此,玛娜的内心还是渴望着。
「嗯,是妈妈唷。」
真的可以吗?因为玛娜是个累赘,可能又会害到妈妈倒下的,又会......像牠一样消失不见的。
「因为是妈妈......所以,就算给妈妈添麻烦也是可以的哦......!」
玛娜内心的不安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的妈妈容许了一切。
蒲公英的绒球四处舞动。
这些种子随风飘落,偶尔也会去到与之格格不入的地方。即便如此,只要那里有一个人愿意接纳它、爱护它,那里便是它的归属。
玛娜拼命忍耐的泪水如同缺提般,满溢而出。玛娜试着用手背去擦拭它,但是它的势头却完全止不住。
「妈妈......!妈妈!」
玛娜一边双手交替地抹眼泪,一边不停喊着。
直到玛娜不再哭之前,玛莉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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