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啊。”
渐渐恢复过意识来的艾尔，支撑着尝试起身。
不行，完全没有力气。
视线还模糊着。
我在哪儿。
哦对了，我在，我在和一个疯子战斗。
我昏过去多久了。
不知道。
渐渐清晰的世界，侧躺着的艾尔，看到了——
倒地昏迷的莉莉丝和拉娜，
苦苦支撑着，和白衣男子缠斗着的莉琳，
以及独自抵挡三个黑衣人、将露维亚护在身后的尤菲莉雅。
“哈，呀。”似乎是榨干最后一丝魔力的尤菲莉雅，圣枪的光芒大放，一击横扫将三个黑衣人全部打飞。
但是自己也脱力一般，毫无缓冲地径直扑倒在地。
场面演变为了莉琳和白衣男子的一对一。
“即使汝之伙伴全部倒下，汝也要抗拒救赎吗。”
咬着嘴唇的莉琳，被白衣男子逼得步步后退。
“而且汝，明明身怀绝大之魔力，为何不将其展现？”一步一步走上前的白衣男子，似乎很不理解莉琳从始至终一次都没有使用过攻击魔术的行为。
“关你什么事！”再一次让魔力流过四肢百骸，感受着已经快到极限的肌肉被再次强制唤醒，莉琳握着短剑又一次冲了上去。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轻描淡写挡下莉琳的攻击，白衣男子摇了摇头。
“就凭这种无力的攻击，何以抵抗救赎的光辉？”
“那这样呢？”
趁着短暂的喘息时间稍微恢复了一点状态的艾尔不知何时已经起身。
毫无技巧，但是锐利无比的一记正面劈砍。
“嚯？”白衣男子闪身躲开，饶有兴趣地看着艾尔。
攻击落空的艾尔一个趔趄，但是还是靠着刀支撑地面稳住了身体。
莉琳趁着这个空隙，迅速地补上了一记突刺。
撕破了长袍的刺击，在白衣男子腹部擦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真是令人感动的配合——不过！”
突如其来的两条火蛇直奔两人而去，莉琳勉强回避开了直击，但是艾尔却没那种余裕，只能靠着格挡强行接下这一击。
再一次被打倒在地的艾尔咳出了一口血。
“哈哈哈哈哈，庞大的魔力，顽强的生命，即使是在这污浊的末世，在下还能看到如此美丽的花朵——这真是伟大的救赎！”
“不过可惜，在下不得不亲手折下这脆弱的花儿。”
再一次，消失在虚空中。
二对一。
不过显然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对方似乎还没有发动最后一击的意思。
莉琳和艾尔慢慢靠拢，最后形成背靠背的防守态势。
“这么下去……”莉琳似乎有些陷入绝望。
“莉琳，”艾尔似乎有些犹豫，“你能不能……用上全力。”
“和那天一样，用上全力。”
莉琳的瞳孔慢慢放大。
艾尔的每一个字，都如大锤般砸在莉琳心头。
那一天，莉琳永远的噩梦，也的确是莉琳最强的一天。
“我……”
“你听我说，我需要时间，”艾尔飞快地说着，“我需要你能够正面独自牵制他——至少五分钟以上。我有办法可以对付他的虚无化——如果那个真的是虚无化的话。”
“什么办法？”
“总之你只需要牵制他，给我足够的时间——本来想交给你来的，但是我的余力实在不够再坚持那——来了！”
艾尔猛地一顶背后的莉琳，两人顺势分开，虚空中数支冰箭落在刚刚两人站的位置上。
“我……试试吧。”莉琳咬咬牙，向着哥哥点点头。
现在只有相信哥哥——相信自己了。
“喔？神情有些变化嘛——是准备拥抱救赎了吗？”
“是——准备要你的命！”莉琳再次提剑向白衣人攻去。
顺势翻滚到自己的背包边的艾尔开始了翻找。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几乎把每一件东西都拿了出来。
“不是……啊，有了。”
一支装着无色油状液体的小试管。
没有任何特殊的标签和记号，仅仅是简单地用蜡封死了口子防止漏出来。
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这支液体。
不过也没有时间犹豫了。
艾尔猛地敲断了试管口，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让人身体一凉的冰冷，以及灼烧着舌头和食道的刺痛感。
艾尔闭上眼睛，咬着牙等待着药剂的完全起效。
来了——
起先是，五感的远去，
意识也逐渐陷入黑暗。
在光明完全消失的一刹那，
世界如初创般炸裂开来。
提升到极限的五感伴随着瞬间涌入大脑的大量信息量，让艾尔头疼欲裂。
以及突然在体内奔涌开来的、庞大的魔力。
——但是这并不是一股、而是在体内疯狂乱窜的好几束魔力乱流。
“星之洪流”——短时间通过使魔力暴走的方式来激化魔力和生命力的药剂。
由于会对魔力网络和生命体功能造成严重的损坏，即使是在禁药中，也位列前茅的药剂。
而艾尔失去使用魔力的契机，也正是喝下过一次星之洪流药剂。
“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一个显著的副作用是，会产生剧烈的幻觉，以及失去理智。
此刻的艾尔，凭借着自己多年锻炼的坚强肉体和意志，勉强抵挡着幻觉的侵蚀。
双手手掌已经被自己握出了血，嘴唇甚至被直接咬了一小块肉下来。
耳目之中也是鲜血直流。
即使是这样，艾尔依然知道
自己该干什么。
“远古的妖精，侍奉生命之树的睿智……”
嘶哑的声音，开始吟唱起繁复的咒文。
虽然缓慢而虚弱，但是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嚯，汝之友——否，汝之兄，似乎……”白衣男子的注意力被这边突如其来的巨大魔力波动吸引了过去。
巨大，而且让他感受到一丝不安的魔力。
白衣男子遁入术式的虚无中，向艾尔逼近。
“你的对手——在这里！”莉琳拦在白衣男的前面。
“起舞吧，欢愉的精灵，狂怒的精灵，平静的精灵，暴虐的精灵，于最终亦是最初的圆环之理间起舞吧……”
“让开！”白衣男子看到开始成型的术式，有些慌张了。
和白衣男子硬碰一击后，虽然勉强将对面逼开，
但是莉琳知道，靠这种攻击，是没有下一次的。
怎么办。
哥哥的打算，自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那么现在至少，还需要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怎么撑过这一分钟——怎么才能保护哥哥，保护大家。
莉琳咬了咬嘴唇。
白衣男子再度遁入虚空。
如果——但是自己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莉琳知道，自己真正无法使用攻击术式的理由。
并不是魔力暴走。
事实上，莉琳的意志和身体素质都不输于自己的哥哥。
哥哥能够用理智抑制暴走，自己没道理不能的。
原因是——“那个”。
每次当自己表现出攻击性，或者显露杀意时，就会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个”。
无法反抗的、正体不明的“那个”。
在自己使用攻击性术式、魔力大量消耗的间隙，就会瞬间侵占自己理智的“那个”。
莉琳不知道限度在哪儿，所以即使是最低级的攻击术式，也不敢轻易使用。
生活中心境平和的时候不提，战斗中如果只是使用不涉及魔力放出的强化术式的话，还能勉强压制那种冲动的感觉。
而且那种感觉，一般只出现在自己有杀意的情况下。
——比如现在。
“毁灭吧，赐予世界平等的毁灭。”
“让救赎的光辉洒向世人。”
“闭嘴！”
估算着自己能够用于压制这种感觉的精力和魔力量。
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下一次使用三阶以上的魔法，自己就会被吞噬吧。
白衣人悄无声息地划过虚空。
“满盈吧，满盈吧，碧绿的风啊……”
即使是失去理智，我也——
相信自己吧。
相信这个，被哥哥完全信任着的自己。
再一次，回想起来吧。
“绽放于此，炼狱的炎花啊！”
迎接显形的白衣人的是莉琳的咒术。
四阶术式，炼狱之花。
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咏唱，在白衣男子的错愕中绽放的红莲。
感受着某种漆黑冰冷的东西在胸口碎裂、然后流入四肢和大脑。
“毁灭吧，毁灭吧。”
“救赎的时刻已经到来。”
“吾乃——”
“我是莉琳·法兰西斯，探求真理之人。”莉琳突然瞪大双眼，大喊道，“我是——艾尔的妹妹！”
流动的冰冷气息在这一声大喝之下瞬间变得温暖。
被再次逼退的白衣人，感受着莉琳反复变化的魔力，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是吗，是吗——吾所追求的救赎，混沌中初生、秩序中湮灭的光辉，汝就是始源的——”
从红色变成纯白的瞳孔，以及发出耀眼白光的、飞散的银发。
面容安详的莉琳，有一种与凡尘疏离了一般的脱俗感。
“奏响终末的乐曲吧，远古森林的飨宴！”
另一边的艾尔，终于完成了吟唱。
虚空中突兀出现的锁链将白衣男子的手脚束缚住。
然后奔流的翠绿光芒，将其完全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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