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世界运行的这套规则要叫世界树呢?
初为皇家骑士侍从时,启人曾有过这样的疑问。
因为这套规则很像是一颗树。世界的顶端,是一个时间封冻的构造世界,那个世界的时间处于永恒停滞的状态——即世界的芽。而顶端往下,是数个正在发展中的平行世界——即世界之叶。而连接芽与叶的,便是数码世界——即世界之干。
各平行世界运行过程中产生的资料会通过数码世界传递给构造世界,协助其构造出更完美的世界雏形。而当某个平行世界因为发展失常而灭亡时,构造世界的时间轴便会开始转动,以现有的雏形开始运转,长成新的叶来。同时,世界树也会开始创造又一个新的构造世界,生出新的芽来。
这真的很像一棵树。
他当年的引导人颅骨兽就这样解答了他的疑问。
然而,这套系统和树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树木的枯叶掉落后,会化作肥料滋养树木。而腐化的世界毁灭后,会坍落到数码兽世界,形成一个个碎裂的残破的区域。这些残破区域相互碰撞、交融,就会形成一个个明明与数码兽世界相连,却脱离世界树而存在的独立世界。
世界树的资料库给这些地方取了个名字——
黑暗区域。
黑暗区域并不属于皇家骑士的职责范围。因为这些黑暗区域虽然不会凭空消失,却也不会自行扩大。对于无限广袤的数码兽世界来说,这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因此,它们也无法对世界树的运行造成影响。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在启人的任务记录里,很罕见的有一次任务是与黑暗区域直接相关的。这对他而言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他永远不会想到,在现在的这个时刻,他又回到了这里。
“相位代号:黑暗区域DD-9527945……我记得这里,”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荒漠与昏暗阴沉的天空,启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确实……有些问题,如果回归原点的话,也许能找到一些被忽视的答案。这就是您的意思吗,亚瑟王?”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第一件事……”启人的背后突然突然传来了“隆隆”的响声,“嗯哼,还挺准时的。”
启人身后的沙丘突然如流水般陷落下去,让他脚边的土地也变得不再稳固起来。
“数量是三只……”
如启人预期的那样,那流沙陷落的规模逐渐扩大,形成了三个水潭般的光景。
“首先,嗯,我记得是奥米加的黑历史……”
最右方的流沙潭里首先伸出一只巨大的白色骨爪。靠那骨爪抓着流沙,一只背负鲨鱼型榴弹的骷髅暴龙从那之中钻了出来。
“然后第二个,不知道是哪个中二病想出来的,合成了这么个鬼东西……”
紧接着,最左方的流沙潭里咆哮着冲出了一只四翼四爪的合成怪物。它挥舞着四个巨大的翅膀直冲上天空,在启人的头顶上肆意盘旋着。
“至于最后这一个,说真的,我真不想面对它……”
启人话未说完,中间的那片流沙潭猛然间扩大了一倍。剧烈的晃动甚至蔓延到了启人的脚下。
随后,流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启人的脚下突然出现的一个巨大的坑洞。而同时出现在那坑洞中的,是一只身披残破蝠翼的巨大血色飞龙。
“丧尸暴龙兽,基米拉兽还有破坏魔龙兽……”看着脚下突然出现的血色怪物,启人并没有慌乱,“虽然知道这儿是我自己的记忆世界。不过,感觉还真是真实啊……那么接下来,她就应该出现了。”
咻!
就在那三只发狂的数码兽争相冲向启人的时候,一道青蓝色的光影突然从那三只巨兽中间闪过。倏尔,启人便消失了。
那三只巨兽并没有因为失去了目标而停止行动。正相反,失去了启人这个共同目标之后,它们便立刻开始互相残杀起来。
启人躺在那布满着青蓝色鳞片的光滑的背脊上,看着那挥动着巨大橙色翅膀——虽然这些比刚刚那三个家伙还是小多了——以及逐渐远去的那三只巨兽,开始回忆起来。
“果然,这是我见过的飞得最快的飞龙兽了。然后……”启人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起来,“那家伙正坐在龙头上。她会转过身来对我说‘喔,想不到这鬼地方竟然还会有其他人类啊!算你运气好遇上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启人说最后一句时,故意用了尖细的嗓音,十足一个女孩子的模样。
“哦,想不到……”
果然……启人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清楚把这些过去的事再看一遍有什么用。
“皇家骑士团的公爵兽大人,竟然有模仿女声的习惯。不知道私下里是不是也会尝试些可爱的女装呢?”绿色的短发随风浮动,青色的眸子透着诡异的笑容,“果然是一副弱受的模样呢。”
“欸?”启人突然坐起身来,看着前面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人,“你……认识我?”
“我说,你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那女人的言语里透着埋怨的意思,“是是是,我背叛了世界树,选择和小丑皇那个死变态合作。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你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
“怎么会……”启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柯娜?”
“那当然了。”柯娜眯眼笑着,眼睛弯成两道魅惑的曲线,“不然,你觉得我是谁?”
铛!
巨剑与板斧在空中相撞,利刃的摩擦生出了阵阵火花。而伴着刚刚那一声的震人心魄的撞击声,交战的两人在那剧烈的反冲下向两边弹开。
高文双手握着巨斧,依旧坚定地挺立在那里。可他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轻声喘着气,死盯着对面的兰斯洛特,唯恐那家伙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
但很明显,他的这个想法有些天真了。
“高文爵士,你退步了。”兰斯洛特握着巨剑,声音沉稳,仿佛刚才的几番交锋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一般,“这才过了几招,你似乎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啊!”
“哼,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高文单臂举起那巨斧,斧刃正对着兰斯洛特,“我,还能战斗!”
“喂,那边那个用斧子的!”一直站在后面的那黑骑士突然对着高文喊道,“你赢不了兰斯洛特的,还是放弃吧!把路让开,让我去杀了那个亚瑟王!”
“住口!”高文还未来得及对黑骑士嘲讽似的话语表态,兰斯洛特却先一步回身冲着他骂了上去,“这是骑士光荣的对决,不容许你这小人插嘴!”
“哼,什么骑士光荣的对决!明知道对方不是你的对手还强求一对一对决,这难道算是公平吗?”对于兰斯洛特的责难,那黑骑士也开始反唇相讥,“你们的骑士精神还真是高尚呢!”
“哼,我不和你这小人争辩!”兰斯洛特说着,不再理会那黑骑士,而是继续对高文说道,“高文爵士,既然你认为自己还坚持得下去……那么来吧!”兰斯洛特长剑一挥,“作为尊重你的对手,我定当与你誓死战斗到底!”
“那是自然!”
一剑一斧,又在空中缠斗起来。
“亚瑟王,这样斗下去也不是个结果啊。”贝德维尔站在亚瑟王身边,小声对亚瑟说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高文爵士……但他现在似乎真的不是兰斯洛特的对手啊!而且,”他用眼神向亚瑟王示意了一下那黑衣骑士,“这期间,莫德雷德一直站在那里,除了说过几句放肆的话外,一点其他的行动都没有……我怕,他又在筹划什么阴谋诡计了!”
“贝德维尔卿考虑得真多啊,”亚瑟王冲着贝德维尔笑了笑,“不过,你大可放心。”
对于贝德维尔的顾虑,亚瑟王似乎并不是太担心的样子。
“高文的实力我还是了解的,虽然他并不是现在的兰斯洛特的对手,不过也不会那么快就败下阵来的……至于那位黑骑士嘛,如果他真是莫德雷德的话,确实会弄出些阴谋诡计吧!不过……我们也不清楚他到底会做些什么,还是做好准备,随机应变吧。”
“既然王您都这么说了……”
“不用太担心,贝德维尔,”亚瑟王露出颇具深意的微笑,“该等待的时间,一分钟都不能节省。”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黑骑士。
“某种意义上说呢,我呀,可是比你更着急啊……”
在启人的记忆里,这是一片相当宽广的沙漠。
当初执行任务的时候,两人也是乘着这飞龙兽,漫无目的地飞着。
不过,那个时候的气氛,倒不像现在这样尴尬呢。
启人躺在飞龙兽的背上,望着漫天飘散的乌云;柯娜则坐在飞龙兽的头上,望着前进方向。这次相遇之后,两人仅仅是相互寒暄了几句,交代了一下现在的状况,便互不理睬。不知道各自的心里在想着怎样的事情。
简单来说,由于平等之核和统御之核——王者之剑——两个数据之核的共振现象以及这两个数据之核守护者——也就是亚瑟和那个黑骑士——的操作,启人和柯娜的意识如今被封锁在了他们过往重叠的一个记忆世界当中了。
“嗯……”沉默许久,启人还是又一次开了口,“柯娜……”
他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的对话该如何展开了。
“嗯?”听到启人喊她名字,坐在龙头上的柯娜应了一声,“……啊,我和小丑皇合作的原因呢,就是因为觉得一直呆在皇家骑士里太无聊了……”
她没有转身,就这样背对着启人说着。
“和你没有关系哦,你没有做错什么的……”
“哎……”面对突然聊起这个话题的柯娜,启人愣了一下,“啊,不,我不在意的……”
“哦,果然呢,我就知道。就算我离开了皇家骑士,你也不会在意。”柯娜的声音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怒气,“是我自作多情啦,真是抱歉呢!”
“欸,不是这样的!”感觉踩了火线的启人赶忙解释起来,“我虽然也很好奇……但是,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过问的。”
“哼,那好吧!”柯娜撇了撇嘴,“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想告诉你原因,我就是与那个小丑皇合作了!参与他的计划了!那你又该怎么样呢?”
“我……”启人一时语塞。
“你要怎样?”柯娜站起身来,转身面向启人追问起来,“是要扫描了我的资料吗?还是要把我封印起来呢?还是说,你怕亲自处理面子上过不去,要把我直接交给世界树处理呢?这样你也不用矛盾了吧?”
“这……”启人低下头,有些不敢面对柯娜。可他总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
“我……”他又一次抬起头,注视着柯娜的眼睛。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但先开口总没有错。
然而这一刻,他愣住了。
“柯娜,你……”这是启人第一次看到柯娜的脸上挂着泪滴。在他的印象中,她应该是一个没心没肺到无忧无虑的家伙才对。
“啊!”柯娜转过身去,用那一双蕾丝花边的长袖手套擦了擦眼睛,“风太大而已。”
“嗯,风大了……”
轰!
“这雷声,看来是目的地到了。哈哈,”启人做样子地笑了两声,他暗自庆幸,终于可以聊点正事了,“也许找到纳兹,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别的事先放一下,一切等离开这里再说吧!”
“又是这样……”柯娜叹息道,“不了了之!”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启人根本注意不到的程度。
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台体建筑,即使是在隔着相当远的地方,也能在这荒漠上依稀辨认出它的轮廓来。就更别说那椭圆台上空轰鸣着的巨大震雷声了。那声音,仿佛是在向世人刻意昭示着它的存在一般。
当然,这儿并没有所谓的世人就是了。
那椭圆斗技场,就是他们第一次遇到纳兹的地方。根据现在已知的状况分析,他们有理由相信她的意识也被带到了这个世界。毕竟在她的手里也拿着一个数据之核——希冀之核——圣杯呢。
先把人聚齐再说吧。
启人这样想着。
先找到纳兹再说吧。
柯娜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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