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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

  • 梦回
  • 古戸ヱリカ
  • 2019-07-28 05:02:33
梦回

我的名字叫雏碧,我是个时间旅行者。

我不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哪处有有趣的事件我便会到哪处去。

但是……只有那场噩梦,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是浑身不住发抖。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在这个梦里度过了百年的岁月,从出生、直到末路。

我见到了无数人的一生,我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哭,看见了他们幸福的模样,也看到了他们所流下的、绝望的眼泪。

由于太过于真实,当梦醒的那一刻,我竟久久不能自已。我望着面前陌生的景象,一时之间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

梦里,我来到了一个车水马龙的小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忽然,有一只雪白的鸽子从我头顶掠过,炙热的阳光将我的眼睛刺得生疼。

就在我抬手遮挡阳光的时候,一切忽的变得阴凉起来。我定了睛,才发现我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内室。

我环顾左右,发现内室很是雅致。室内摆了几个屏风,屏风上画着一些青翠的竹子。屏风前是一个木制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白瓷碗,白瓷碗中的茶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一缕阳光自窗外落入茶几上。我别过头去,窗外是一片竹林,苍翠欲滴,深不见底。繁茂而参天的竹子险些将阳光挡在了窗外,但任有一缕,依然是悄悄地遛进了室内。

就在我不经意间,忽然听到茶碗碰撞时,发出的清脆的声响。我回过头,才发现,茶几后面蓦然坐了一个人。

她不过十六岁左右的年纪,穿着繁复而素雅的裙子,面目清丽。

她没有看到我。只是抿了一口茶,就轻轻放下了,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竹林。

我又看向了竹林。竹林虽是很好看,有小溪淙淙,又有小鸟啁啾,风来之时还会沙沙弄响……但这无人的竹林,却总是缺少了生机。

我再回过头来,少女依旧是静静地、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竹林。

我这才发现,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唯一的光,就是透过竹叶缝隙的那一缕阳光罢了。

少女并未面目哀伤。但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是死的,她虽然在看竹林,但她的眼里却从未映照出这片竹林的模样。

忽有一阵大风袭来,竹林一片摇曳,竹叶如天花乱坠,飞舞在竹林。突然,一直乌黑的昆虫直朝我冲来,我急忙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只见那只昆虫径直穿过了我的身体,飞向了少女。

风渐渐地小了,竹林又静谧下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蜻蜓,正停栖在少女的脸上。

“你……!”我惊呼道。

蜻蜓此时正停栖在少女的脸上,它爬动着、它翕动着翅膀、它伸出了触角,窥探着这张面孔……但是,少女却完全没有反应。不,她的眼睛甚至眨都未曾眨一下。

仿佛坐在那里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蜻蜓终于飞走了,回到了那片青翠的竹林里。

留在这间房间里的,是那个面无表情、眼中空无一物的、雕塑一般的少女。

我凑近了她,仔细端详了她。她的胸腔还是有微微的起伏,她的鼻前也确确实实有微热的气息。

我心中却不免悲凉,我望着这个虽与我毫不相识的少女,但她浑身所带来的这股死一般的压抑,却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中。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一个年纪轻轻而又如花似玉的姑娘,拥有如此仿佛死去的眼神呢?”我心中暗暗叹道。

少女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睛忽地看向了我的方向,只听少女用她清冷的声音说道:“那里,有人的吧?”

我心中一惊,我来回走了几步,但少女依旧看着原来的方向,我心想:“果然,她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是,她却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少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不见你,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存在。但若你是神明的话,请你听听我的困惑。若不是,那也罢了,全当我自言自语吧。”

我静静地站着,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话。我想了解,她的心,她的困惑;我想去了解,她所遭受的苦难。

要说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的话,那大概是因为,她给我带来的感觉,很熟悉……当然我从不曾见过她,也不可能遇见她,但是,我感觉,她和我,一定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我是为了什么降临于世的,我又是为了什么苟活于世的?我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活着,对我来说是无际的痛苦。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有光必有影,有希望便有绝望,多大的幸福便会带来等量的苦楚……”

“既然是这样,那我为何还要欢笑?既然是会带来绝望的回报,那我为何还要去创造幸福的回忆?不曾拥有,就什么都不会失去了。那么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降临于世。我从哪里来,就要到哪里去!连葬礼和棺材都不需要!”

说道激动处,她蓦地站了起来,猛地拂袖将茶盏甩到了地上。

白瓷杯破碎了,茶渍溅到了屏风上,黄色的茶渍如同在竹林中绽开了一朵朵巨大的菊花。

“我不想要那群吵闹的俗人来参观我的葬礼,我不想要他们对我指指点点,更不需要他们为我感到悲伤!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和他人无关!我想要一个可以让我灵魂永眠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打扰我的灵魂!!神啊,请你引导我,在何处,我才能得到永眠?”

“神啊,鹰不泊求你,将我带走吧,或者杀了我吧,我不想在这样的世界里,在这样的因果中,或苟活或牵绊啊!”

鹰不泊伏地痛哭。我无言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抚着她的背,明知毫无用处,却还是这么做了。

“我求你!我求你!我恨你啊!!我很你对我弃之不顾,让我遭受此等苦楚!我诅咒你,你听见了我的心声,明明听见了,却对我不管不问!我诅咒你,也要让你遭受此等苦楚!!”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觉得愈发头痛起来。

鹰不泊也越发疯狂起来,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狰狞着,咆哮着:“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获得永生的能力,而你,也终将被永生所带来的的无边的孤独和苦楚所吞噬!!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你永生了,看清了一切,你也终将能体会到我的绝望了!”

她瘫软在地,依旧是、发狂般地笑着。我只觉得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曾几何时,我曾以为,我的永生,是我的救赎,是我手握开启幸福之门的钥匙。

谁料想,永生并非救赎,而是一种诅咒。

那是来自鹰不泊心底,最阴狠诡谲的、诅咒。她想要将我这个聆听她心声却无动于衷的人,承受最狠毒的惩罚——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永恒的拷问。

就在我思绪混乱之际,门外忽有敲门生响起,一个侍女正在门外喊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公主殿下!!”

鹰不泊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半晌,她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模样,冷冷回答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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