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宁心神不安。
昨夜一夜未睡的思贤哲,保持着清醒,依然在等待碧儿的纸鹤。却并没有等来。
“王爷,我再等一天吧,没事的,这点疲劳不影响我。”
第二天已经过到了下午黄昏,也依然没能等到。
珊宁知道思贤哲身体其实并不算特别好,属于那种较为病弱的书生,劝他去休息休息,然而思贤哲却执意继续等候。因为纸鹤最终还是会飞到他手里,也算是为了让王爷第一时间知道信息而准备着。
无奈的珊宁,只能让他这么僵着,自己回到屋里。
她看着桌上的地图,紧紧握拳。
“真是可恶,风雨已经停了。”
她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
“燕王已经到达了这里,明早启程,下午就能到皇都北面的这里……”
黄昏的屋子里,点灯也不是,不点灯却略有些诡异得昏暗。说黄昏之时是最让人心燥不安又恐惧的时间,一点都没错。
从窗外打进来的影子,把珊宁修长的身体投影到背后的墙壁上。在屋里比较自在的珊宁,甚至脱掉了裹胸布,尺寸有些过分的两个半圆甚至撑开了自己军服的两个扣子。
长长的头发垂下在地图上,珊宁表情极为不安,微微眯了眯眼。
“燕王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
伸出细嫩完全不像拿剑的人的右手,珊宁从长地图的左面直接挥到右面。
地图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蓝色,整个地图在夕阳泛红又泛黄的光线中,散发出微微蓝光。
地图上星星点点,代表的是各个地方的各个人的神力。
那个如同被一滩浅蓝色墨水泼上去而变得浓郁染色的地方,依然是那个皇宫!
“糟糕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比昨天差这么多?这只是短短一天而已?皇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它变成这样?!”
每天都在关注皇宫神力熔炉变化的珊宁,注意到了这个让人恐惧的事情。
在昨天,她观察这个神力熔炉,还不过是离成型就差一步的法阵。今天她再看,皇宫整个熔炉已经完完全全造成了!神力的巨阵就好像下一秒就会爆炸似的!那个深藏于皇宫之中画下这个阵法的人,赶工一天做成了它。
“这个阵法,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制作的……”
“控制范围内——皇城内的所有生物和死物?!这么可怕的东西……”
“而这样规模的神力,那个控制者明显没有完全掌握它的实力!现在完成了,更能够看出它在暴走的边缘。”
暴走。
珊宁真不想说出这个词语。
听到这个词,她心里就闷得慌。
她几次任务,就只有那么一次,阴差阳错地没有控制好,让那个握有极强神力的不稳定体暴走,最终走到了最坏的结局,整个世界都被波动影响,稳定性骤降,随机崩塌。
如果珊宁没记错,这次的神力比那次还要强上数倍!
“这边,也是最后一天了吗?”
看来,施术者有在今天让神阵迸发的意思。
珊宁千算万算,还是晚了一步。
所谓谋反,可不仅仅是为了从这个国家夺得政权这么小儿科的事情……
这是为了拯救整个世界!
“为何……为何碧儿还没有回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到底被怎样对待了,这可是最后的时机了。”
就在珊宁念念叨叨的时候,一阵清风从敞开的门后被吹进屋里。
把珊宁的头发微微吹起,她抬头,注意到墙上自己的那道黑影。
以及……
和刚刚孑然一人站在这里观看神力分布地图时,完全不同的另一道遮盖在上面的影子。
那影子坐在窗杆上,同样是长发,同样在风中被吹得飘飘而散。
珊宁回头,在夕阳逆光的光线中,她看到的是心心念念的那个绝美的粉色身影,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穿着一看就很廉价的衣服,用手在空中轻轻拢住自己的头发。
明明是个风中长发飘然的女子,这番将领,却颇有王子从天而降接公主的模样。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
“哎呀,真抱歉。”
“——让王爷您久等了。”
抬起腿,从半长的裙子下露出细长的长腿,翘起来,鞋子只穿了一半,露出非常适合握住的女性的圆圆的脚后跟。
“……不过好像还挺赶巧的?”
说完,无彼望着珊宁震惊又兴奋,但是为了维持冷酷形象又压抑住的表情,从窗台上跳下来,在地面上站定,好好穿上了鞋,又拍拍手中的灰。
“碧儿?你……你回来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消息会突然断了?”
珊宁一句一句地问出来,在逆光中上下打量无彼。
无彼没全胳膊断腿,身体上也看不出明显的表面伤,除了特别灰头土脸,粉色的长发像是几天没洗了带着些许油光略微显得狼狈之外,他精神面貌还非常不错。
“这……这几天也算是经历了很多吧。”无彼也不嫌弃,抬起一双沾着灰的手挠头,“呃……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不小心知道了皇宫最大的秘密,然后被几百个禁卫军给围攻了,被打了一顿抓到地牢里,最后动了点小聪明逃出来……”
从无彼口中道出的这几件随便拿一件都可以作为一个人一生传奇的一笔,然而无彼的语气就好像流水账一样叙述了“早上起床然后洗脸然后去上班”这般简单的事情一样。
“嗯。总而言之……”无彼一吐舌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呢。”
还略微有些担心的珊宁松口气。
“总之,你没事就太好了。至于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有高人相助的事情,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谈。”
珊宁表面上还维持冷冷的又高位的语气,但实际上看到无彼还平安,心里已经足够甜滋滋的。
她转身贴近茶桌,伸手拿起茶桌上的茶壶,专门从一个个排列的茶杯中拿出一个新的来。
“茶已经凉了,不过暂且喝一喝润润嗓子。坐下来,我得好好听听你发现的皇宫最大的秘密。”
作为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贴近人的冷酷的王爷,能够给手下一个婢女倒茶其实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和宽待。她伸手,倒满一杯茶。
“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之前娶你为妻的愿望也会按照约定实现的,以后……至少一段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珊宁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一边在平日里一直维持的冷冷的语调里面带上一丝丝喜悦,而且又一次复述了她之前给出的承诺。
“不过,为什么要从窗子进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不好好走门的人……”
珊宁端起小茶杯,才想起来这个有点诡异的事情。
“因为……”
珊宁转身的那一瞬间,无彼紧紧地踮起脚尖贴上珊宁的前胸,刚刚卖萌伸出的舌头如同猎食的猛兽一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可不是正经禀报王爷皇宫发现的秘密的。”
逆光的光线下,珊宁低头看到的无彼的眼睛,却在深深的阴影里,闪烁着如残阳一般映着血色的亮光。
“我……是来和王爷你,谈·条·件·的。”
挑弄一般,珊宁看着和自己之前印象中那个虽然偶尔语出惊人但是软软的小伪娘形象截然相反的无彼。
甚至连他粉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都被阳光映成和眼睛以及舌头一样的血红色。
“让我来尝尝是怎样的好茶吧。”
声音里面渗满了蛇蝎一般的毒性,摄人心魂的同时仿佛要把人从灵魂深处一起吞掉。
然而,无彼并没能伸手碰到茶杯的一个角——
呯。
哐。
绝对安静的屋内,茶杯掉落碎开的声音,惊飞了停在窗外树上的黄昏时候的乌鸦。
“喳——”
窗帘再次被风吹开,屋里反射着帘外照射进来的残阳的,是尖锐而闪亮的一道剑光。
“你。”
无彼的一角头发被在地面上顺着木制的地板慢慢散开的暗红色茶水渐渐染红。
他听着眼前珊宁吐出的第一个字。
被直接撂倒在地上,还骑上身,他还没能完全缓过神来,一抬头,望见的是珊宁亮着寒光的凛冽的眼神。虽然只说出一个字,但能听出,那一个字所用的声音,是属于珊宁的清冷的女神,并非掐粗了嗓子说出的男声。
这是无彼曾经久久痴迷的那个珊宁,动不动就给他脖子上架上夺命冷兵器的珊宁。
“到底是谁?”
冰冷的剑尖紧紧地贴着无彼的脖子,下一秒就能一剑封喉。
“咳咳,我是谁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无彼躺着,除了脖子上一抹冰凉,还能够感觉到肚子上珊宁柔软的夹紧的大腿和温暖的提问。
“还有,你刚刚的眼神游离在我的胸部?”
一边问,珊宁的手中的剑一边离得更近一些,甚至在无彼脖子上渗出血丝。
“我身体真的是男人啊!这根本回避不了啊!就算是夏天你一个人在屋里也好好穿衣服不行吗?!”
“……”
陷入僵持。
“……王爷。”无彼被这个问题打得有点懵,大声转回主题,“我是来找你谈条件的。”
“先回答——你到底是谁?”
“我,您的碧儿。被您救下的那个奴隶,虽然性别窥视是个女人,但身体货真价实为男性的那个人。”
无彼望着珊宁眼底的疑惑,镇静地作答。他大概明白了,比起怀疑无彼叛变,珊宁此时此刻心中可能更相信无彼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人。
“你不像碧儿。”
“是碧儿不像我。”
“你要什么条件?”
“我答应给你那个你肯定能攻入皇宫的皇宫最后的秘密,但是……王爷,你必须答应我,保公主一条性命,让她逃,让她假死,让她外嫁,怎么样都好,让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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