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吧台上的侍者瞟了我们——准确的说，是瞟了他——一眼，然后就立刻从身后的酒柜上取下了一瓶看起来有年头的瑟拉芬烈性白酒，并委托他旁边的一个女侍者把酒送了过来。
“看起来你是一个常客。”在戴哈佐德把我推向角落里，我们昨天的座位时，我回头看向他，“真没看出来啊。”
他不见血色的脸上依旧挂着友好的微笑:“只是有这么一个小毛病，改是改不掉啦。”
在落座之后，他接过女招待递来的白酒，并从上身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枚硬币做了小费:“麻烦了，我们需要两份通心粉。”
等到女招待离开后，他才转过了头来，还是笑着:“清净了许多，不是吗？”
我看着他那浓重的黑眼圈，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说呢，我总是觉得你特别奇怪。”
他歪过头:“奇怪？”
“满飞机，客人很多。”我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但是，你却只是在处处的照顾我……是因为觉得我独自一个人不很方便吗？”
在听完我的话后，他把目光从我的桌面上。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大部分的时间，不是浪费在了与人交往上。我记得，我昨晚说过，我很多时候都在看书，或喝酒。”
“许多人想要的生活。”我点头。
自嘲地挑起嘴角，他的一只手扶住了脸:“我……”
他很尴尬地看着窗外，一直在思考。
在不解的同时，我也得到了更多观察他的时间。
很奇怪的，他有银色的头发。而与达勃马努斯一样，他也把自己的头发梳成低马尾束在脑后。他的黑眼圈很重，而相对，皮肤却白得出奇。这种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困的样貌 配合着他那寡淡的眉毛和相对高耸的鼻梁，让人特别妒忌。
好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什么一样，他咬了咬牙，然后看向我:“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他又顿了一下，“这听上去可能像是个笑话，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说的确实是真的，虽然我没有办法去证明它。”
他的这一番话勾起了我的兴趣:“说说看。”
戴哈佐德深吸了一口气:“你……应该听说过‘重生日’吧？”
我点了点头。
他眨眨眼:“现在，人们对于‘重生日’的理解中有一条，就是‘上古的那些可以与人类比肩的智慧生物，在重生日后都已绝迹’，因为，在当今人们看来，现在的社会中只有人类这么一个种族。”
“你的意思是？”
“你是一个帝国人。”与之前不同的，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应该知道帝国历史上有一位皇帝下令将一些……不，不能称为一些……将成山的书，集体焚烧。”
“这件事很有名。”我点头，“他说那些都是异端邪说。”
抱着听茶余故事的心态，我听着他口中的“笑话”。在这个时候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口中的这个“笑话”会为我带来多大的影响——关乎我此生的影响。
“异端邪说？”他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地笑了起来，“说的没错，哈哈。”
“听你的语气，你知道那些书都是什么？”
“是的。”他的笑容恢复了正常，“你知道我的工作。”
我终于在自己的心中组织起了一个框架:“你的意思是，你书店里的那些书就是……”
“不。”他当场否定，“我店中的书很正常，都是今人所写的。最早的，也早不过重生日。我和你提我的工作，主要的目的是想去说明我对那些东西的重视程度，而事实上，我与在战争之后的一部分王国的收书狂也差不太多了……虽然我没有用自己的半块封地去换一本书那样的想法……因为我没有封地。”
自从我开始与他接触时，他就一直在保持微笑，这让我有些不明白……他实在是太友善了。
“然后呢？”我接着提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收获？”
“其实，与其说是收获……你觉不觉得，在这个次元中，还有着其他世界的存在？”他话锋一变，“我们干脆就来说一点有实质意义的东西吧。”
这个时候，那名女招待走了过来，并端上了戴哈佐德想要的东西。
在再一次表示感谢之后，戴哈佐德又把头转了过来:“这东西很难让人相信，我明白。”
“我希望你说的不只是一个茶余的小故事。”
“这东西没人知道的……至少在一般人当中。”
……
人们喜欢历史，觉得他可以成为自己饭后闲聊的谈资。不论是虚构的历史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
而在那之后，很多人也就会展望一下未来，来看一看“学识渊博”的自己会有什么远大的前程。
这本书所谈的事都发生在过去。
而记录历史的时候，人们也总是喜欢加入一些个人的元素。
对于我未来的一切，在此之前我可以说是很少提起。因为，就像是一杯在外行人眼中苦涩的饮品，只有加入了糖，他们才可以接受，但是很明显的，加入了糖的那种饮料，就不再是它本身了。
关于这件事，可能只是见仁见智。但是我却可以在这里保证，保证我一定会把我这些年来的所见所想写进这本书中。我很情愿，在记录历史的同时，也记录一下我自己。
我的妻子在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告诉我她已经把要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我这里可能还是要费一些时间，这本书我才完成一半都没有到。
那个高层清洗的事件对我造成了特别大的影响，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有些跑题了。
……
帝国，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人们会见识到一些与其他的国家和地区完全不同的文化。这种异于他族的文化体现在了帝国的方方面面:建筑、手工艺品，还有一些传统的娱乐形式……甚至，人们可以在帝国人头脑中对善恶的认同感里找到这种文化的独特之处。
因为我是一个帝国人，所以我在发表自己观点的时候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赞美我的祖国，不论它对我做了什么。
我也依然乐得如此。
再永昌，会有一种独特的存在，在一些特殊的日子中的早上出现。
晨间市集。
这里买卖的双方大都是已经上了年岁的人，我想原因很简单——年轻人少有在不上班上学的日子里起床早一点的“好习惯”。
多余的话不说，事实上，也许是大自然给予人们“一日之计在于晨”的观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在早上买的菜，要比在其他时候买的新鲜。而有的时候，适逢这样的日子，如果我有时间和精力，就总会来到这里。
这个在城北的……集市。
我到这里来买菜，因为家中的食材不多了，连续一周的被动宅居让我的冰箱很空虚。
坐在摊位旁的都是一些穿着很平时的衣服的大爷大妈。他们不会卖菜，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而且他们擅长与人讨价还价，并乐得如此。只是，来买菜的人也不是善茬——于是，比起一般的农贸集市，这里没有放肆的叫嚷声。相对的，这里更多的是双方低声而激烈的争论。
现在是阴天——从昨晚开始便一直持续着的阴天，这样的早上，天气终于不显得像永昌以往的那样热。
而现在，市集中也难得的刮起了足以让人觉得凉爽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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