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整理身上的睡裙，皮奥就斜倚在枕头上，看起来是在恢复状态。
从她喝下我为她拿来的那杯…液体，之后，她就好了很多，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痛苦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关于魔法，还有就是关于她那不能说的早年经历，而我现在不想去管那么多，就好像一个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着医生推门而出的无助的家伙，我现在只希望她健康。
她真的让我有些在意，而且我可以发誓，她是为数不多的，让我在意的人。
就在我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咳了两下。
我拿起杯子站了起来：“怎么样？”
她回过神来看向我：“谢…谢，好很多了。”
我把晾着的温水递过去：“可以正常活着了，是吧？”
她接过那杯水，嘴角翘了起来：“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说话的时候还一直有一阵阵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传过来，我觉得熟悉无比的那种感觉。
我也笑出来：“一定是你身上那‘不方便说’的秘密吧。”
“你知道吗？”抿了一口水后，她在我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她的身子很轻，也许是因为刚刚“生了个病”？“我是一个很缺父爱的人。”她侧过头来看着我，刚恢复颜色的金发可以垂下来碰到我的手。
“你说过你在家中的状态。”我点点头，“对我和阿登纳。”
“对于真正的计划，我们都付出了很多。”她也点头，“对不起，我对你隐瞒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口：“再休息一下？”
而她却直接转过身抱住了我，在我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
说实在的，当时的我真是被吓得不轻。
之后，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叹了口气。我对她的不理解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对别人放低要求的事情之一。
她的脸紧贴着我的右肩：“之前我一直在思考，思考我应该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向你说明这些…”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为妙，于是紧闭着嘴。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从上星期五开始的，见鬼的生活。”她再次叹气，“我知道你会在星期五的那天早退，我也知道，你有九成的几率会从帝国古建筑区中经过。”
我偏了偏眼神，发现现在的她真的是非常虚弱，显得有些透明的皮肤下血管都变得特别清晰，让我有些不敢太用力的触碰她。
“我要比你先到那里一步…那个时候，对永昌的攻击已经开始了，当然，我很想去肃清那些见鬼的东西——就像一个真正的牧师一样——但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任务。
“在你到达后，我故意引来了一只…那个该下地狱的东西…听上去很可笑，我必须亲手把自己最在意的人…杀掉。
“之后的事情你就应该知道了，我一直在祈祷，一直在祈祷你不会走得太痛苦，这是洗刷我自己内心罪孽的唯一方式了。
“当它开始啃食你的腹腔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忍住，而直接把它肢解…在那之后用火，彻底抹去了它曾存在过的证明。
“我被要求用一种古时候‘不入流’的术式——那种兽人祭祀使用的——很狂野的灵魂魔法复活你，因为在这之后，你就会获得一个不死之身…想必你也已经发现了吧？
“我很对不起你…因为…”
我把左手放在了她的头上：“可以了，可以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我撑起了一个笑脸，“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抱得更紧了：“你，听说过，听说过‘新人类改造计划’，吗。”
“王国坎宁安大公的那个计划？”在脑中检索起坎宁安词条的我许久才继续，“那个计划失败了。”
“不。”她则否定得很果决，“它没有失败。
“坎宁安大公他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你我二人都认识——就是你的父亲。
“当时的坎宁安大公研究出了改造人的身体或他们的脑子的方法，但是缺少志愿者——你知道的，这种实验使用什么都还记不得的小孩子做实验体再好不过了。但是不会有什么家长愿意让他自己的孩子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但是我的…那个，那头野兽——我的父亲——他愿意让我成为一个实验体。
“而又需要一个男性的实验体的坎宁安收到了他远在帝国的朋友——你的父亲——的消息。
“也许你早就发现了，你不是你父亲亲生的孩子，也不是什么被丢弃在福利院的可怜虫。你真正的身份是，一个体弱多病差点就早夭了的，你父亲的现在已经成为烈士的同事的儿子。
“他死前把你托付给了你现在的父亲，而在当时，因为一个很诡异的顽疾，你只剩下了半条命。眼看着你将要随你的亲生父亲而去，萧将军他在情急之下，就做出了一个改变你一生的决定。
“当时，我们的代号是‘神子’和‘神女’…还算不错了，坎宁安大公的脑洞还没有大到取名叫‘亚当’和‘夏娃’。
“受我那混蛋的老爸所托，坎宁安大公对我的身体进行了很多出人意料的改造。他让我可以随意的去掌控上古的元素和工程魔法——听起来很厉害，是吧？
“比起整个身体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我来说，你要更惨。因为坎宁安大公在医好你羸弱的身体的同时，也强制的提升了你的记忆能力——通过向你的脑子里塞进一些本不属于你的记忆…”
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我可以详细你吗？”
“比起你的父亲来说？”她的声音有些发闷。
“看起来，我背负了不少东西…”
“我不知道。”声音颤抖了两下之后，她直接哭了出来，“不知道我们到底应该做什么，我们被这个世界隔离了，而且隔离得很彻底。在这一次试验之后就去世的坎宁安大公再没有制造过‘改造人’，而我自己，也看自己像是个怪物。”
他说了很多，但我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把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她哭得越发大声，最后连我都感到有热浪在自己的胸前翻涌…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中早就住上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王国特工？我活了快二十年的光景，没有升起过一丝对他人异样的感受。而且我也乐得如此，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更害怕麻烦。
人们常常说，养活孩子会改变一个男人，把他从一匹野性的烈马变成一个善解人意的长者。
我现在好像也在面临这样的改变…
也许每个男人都有对自己关心的人给予保户的欲望？我发誓，这感觉在我之前的十来年人生中很少出现。
“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轻拍她的背，“我，我一般比较习惯于走一步看一步。而在我看来，被世界孤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从某个方面来说…我乐得清闲。”
她很明显地咬了咬牙：“即使在…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方面。我希望你也可以想得开一些。”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尤其是，对于你自己的生命来说。”
她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接续着哭泣——在我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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