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低着头瞥了瞥两人，开始绕着转移踱步，时不时用手婆娑下巴，然后发出像是在思考的哼鸣。
“嗯，你们两个组成搭档怎么样？”
“我……”
“我们！？”
比起司琪的错愕，管凝的回应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惊喜，或许她觉的这样的安排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而有挑战对于她就意味着有趣。
“一个是适应者，一个是异能科的理论专家。这样的组合肯定会碰撞出火花的吧。”
科长忽然就将手掌拍在桌面上，神采奕奕地说道。
“可是，我们今年才刚毕业，会不会太仓促了。”
司琪严谨的性格让她在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建议。这样的安排与其说是新奇有趣不如说是无厘头。作为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新人，不管是对于业务还是人际关系的处理都需要有类似前辈的角色来指导。说到底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个事情了。所以理所应当的，她们一开始都会跟在一位相对而言经验丰富，业务熟练的前辈的后面，渐渐熟悉慢慢精进。
“科长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
为了增加说服力司琪换了更为平缓的语速。
她相信这只是领导一时的突发奇想；联想到关于这个科长各种不靠谱的传闻，很可能因为没有同事愿意接受导师的角色，所以才这么胡乱的安排。很显然她对自己的职业有着精密的规划，细致到每一步。
“嗯，一般来说是这样。”
科长皱起眉头，他时不时的点着头，似乎正在寻找对应的说辞，表情略显凝重。
“不过新人的引导也不一定就一成不变啊，我们可不少同事都是在摸索中成长。”
“其实这样也可以啦。”
对于这份工作本就没有什么热忱的管凝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被导师坑到这个异管局的事。况且她本身那种绝不认输的个性，也乐于接受这样的挑战。
“喂！喂！”
一旁的司琪可就急眼了。领导糊涂，这个搭档再这么糊里糊涂的接受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其实都可以啦，有前辈们带着的话会轻松一点。”
眼见着司琪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抬起的脚就正要打算踢过来。
“果然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呢。呵呵呵。”
管凝憨厚点笑声总算是让司琪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那头的科长自始至终都没打算听从她们的话。
“可以从案件入手。”
半响他的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哈？”
几乎要石化的两个人感觉自己就好像在和游戏里某个npc对话那般。
“你们想想，借着处理案件啊，就可以学到很多搜查的技巧；有疑问呢，科里的同事都可以问啊；另外啊，我还会给各个其他科室打招呼，让他们都配合你们的工作。这可比跟在导师后面当根本成长的更快哦。”
他的自说自话根本就不会考虑新人的感受，实际上他早已下定了就行，已经开始分派工作了。科长说着就把一直压在两人材料下面的一个很厚的文件袋桌面抽了出来，缓缓的推倒了两人的面前。
“科长，你不会玩真的吧……”
司琪的瞳孔里满溢这绝望，她带着哭腔的说道。
“第一天就要处理案件了嘛！”
管凝既惊讶又不安的跟着应和着。
“呃，咳咳！实际上……”
科长清了清嗓子，凝重的气氛更加浓郁，他的目光变得愈加的柔和甚至夹杂着悲悯。
“实际上，目前的情况就是……科里的工作很繁重，有一大堆的案件要处理，我现在调不出资源来做二位的导师了。我自己手头也空不下来啊。”
“一大堆事件要处理，甚至连新人也要推到第一线去是吧。”
“要是指派到其他的工作小组去，还要分散其他同事的精力，并且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指导我们；其实自我探索的方式也是充满挑战的嘛。”
管凝接着科长的话继续展开，从她满脸期待的表情就可以得知，此刻她已经叛变到了科长的那一边。
形势是二比一，司琪就算再怎么抗拒也无济于事了。
“那只能试试了。”
司琪有气无力的接过文件袋，一百个不愿意的叹了口气，她以眼角瞥视了这个毫无同步率的搭档。
“嗯嗯，年轻人就是该有干劲啊，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是很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组合。”
“哎诶。”
忧愁的就像个决斗失败的狮子，耷拉着肩膀，就连声调都低沉了些许。
重新坐回到座位的中年男子终于恢复了祥和放松的神态，心里那块石头也已经落地了。所以一进门就见到的那个拘谨到站起来行礼的科长只是过于紧张了。看来他一直在精心准备着这份说辞，就算表演拙劣也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是到了展现领导风采的时候了。
他整了整衣领，继续说道。
“还有，你们拿着这个去装备科，领取必要的设备什么的，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和那边的秦先生私下交情是还不错的。”
科长从抽屉里翻一张早已盖好公章的装备领取凭证。
“以后的事就拜托了。”
科长颇为郑重的立正站好，行了个端庄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管凝的回应铿锵有力，满腔的热血似乎都被调动起来。
司琪的脸上爬满了哀愁，那是对于现实的不满，还有对于这不可预见未来的担忧。
两位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番，就离开了。
简短的会谈之后，原本对于工作没什么性质的管凝反而越发的有了干劲，她从司琪的手里接过了装着案件资料卷宗，煞有介事的浏览了起来。
“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材料。”
司琪努着嘴，看样子她的火气还没有完全消散。
“我呀，就算是用余光也是可以看清楚前面的路的。”
“那你有没有看出来科长是在敷衍我们呐？”
“无所谓咯，我们作为新人就只有接受安排的资格嘛。”
“那也不能这么轻率啊。我打听到的学长们可都是跟在师父身边看他们做事起码半年呢。我们这样的又没有经验，要是办砸了可怎么办！到那时，科长可就是另一副嘴脸咯。”
说着说着司琪的眉头就拧的更紧了。
与其说她固守成规，不如说是她心思缜密。目前的情况，科长对他们自然是很友善，因为善解人意的新人接受了他的安排，环节了他的压力。但如果工作出了篓子，作为领导就变成了要被连累的角色了。碰到自私自利没什么节操的领导，自然是不会把责任扛在自己的身上。
“啊！？”
管凝自然是无法理解司琪的忿忿不平，她只是隐约的觉得刚刚那个眯缝着眼的中年人一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难不成科长是不是在敷衍我们呢？”
“敷衍？就算是敷衍吧，希望后续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我甚至怀疑这个案件原本就是科长跟进的，然后……”
尽管行为举止很大条，但是管凝的小心思也绝对不少，这么一会她已经大体的浏览了科长交与的案件材料。而且就在司琪据理力争的时候，她却敏锐地观察到了科长在交付他们案件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就连最后重新回到座位的坐姿都要放松不少。
“那绝对是甩掉了某个包袱或者应付完什么特别难缠的人之后的表现。”
管凝就顺着自己的思路冷不丁的将心中所想抖落了出来。
可对于听话人司琪就会很突兀了。她并不知道这之前管凝都在考虑什么，这样无头无尾的判断着实让人费解。
“什么？”
“科长啦，他在交给我们材料的时候的举动很可疑哦。”
“哎呀，你可真是个做搜查的材料。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木已成舟了。”
司琪说着说着就没了精神，耷拉着肩膀，步伐的频率也变的缓慢。
“不也挺好嘛，一入职就可以处理案件，这是多少搜查官梦寐以求的事呢。”
“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安排很不错？”
“比起跟在前辈后面无所事事，能自主的处理案件不要太自由了。”
“自主处理案件？别开玩笑了，这种案子就算是对于巡查科，也不过是到整理材料，提供可行性分析就结束了。后面的可都是重案科的工作啦。”
虽然很不愿意打破管凝好不容易激发出来的工作热情，不过她作为一个充分了解异管局组织架构和职能分工的人士，还是把相关的情况说清楚。
“不能吗？”
看样子她对异管局内部的情况真的是一无所知，摆出了一副茫然软萌的表情。
“所谓的巡查科呢，就是搜集材料，为执行部门提供可行性分析和行动指引之类的。具体的案件执行由重案科负责的；但如果有必要特勤科和强袭支队，也是可以支援的。理论上巡查科相关的负责人员在收到执行部门邀请的情形下也是可以参与案件的执行过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俩并不适用于这种情况。”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啊？”
管凝收起了呆萌的表情，微微扬起的了下巴，她的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指引里都是有说明的吧，关于职能的划分都算是常识中的常识呐。”
“所以说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嘛！这个事情吧，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头脑乱糟糟的，从哪里开始啊，这么厚厚的一打，哎呀，真是一言难尽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司琪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搞的异常惶恐，连忙朝着走廊的墙壁退了几步。管凝那带着危险的笑意显然在这炎热的夏日凸显的更加渗人。
“不管这么多了，先去装备科把东西都领了，然后还有一大堆手续要办呢。”
一提到手续啦，流程之类的，一股烦躁就顶到了管凝的头顶。顿时就失去了方才积攒起来的干劲，就连回话也好像忽然转换人格那样的泄气。
“然后呢？”
“全部都办完了就该吃午饭了吧……嗯？”
“那倒也是，看样子上午也做不了什么了。”
司琪的话语里有着一丝因为无法迅速开展工作而产生的遗憾。她大概属于那种极为谨慎的类型，所以才会对唐突或者意料之外的事件充满抵触。就比如科长的这无厘头的新人搭档组的安排，又比如将案件交由入职第一天的新人去处理……但她如果接受了的话，就会一如既往的去践行。
匆忙的时候，时间也会学着人们的样子开始竞速，不经意间的逝去，让繁忙带来的焦躁尽量少的粘粘了人们的意志。这是一种维系世界平衡的方式，无论如何都不不会接受剧烈变动的，这似乎成了世间的一条真理，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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