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叫紫，谢谢你救了我。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你一起生活了，请多多指教滋滋——”
少女的嗓音如山间的溪流般轻快而澄澈，唯独句尾独特的口癖让江桥十分在意，电流般的“滋滋”声总让他想起那副陪伴他度过了整个高中时代的，接触不良的耳机。
江桥怔怔地注视着以极其乖巧的姿势端坐在病床前的少女，而感受到他目光的少女则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唔……你的意思是……”
尝试着理解少女的话，江桥艰难地组织起语言。
“给我手机发求救短信的人是你？”
“嗯！”
自称为紫的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妈的联系人里你的距离最近，因此判断你到达现场的所需时间最短滋滋。”
这奇怪的口癖和说话方式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她口中的“妈妈”到底是谁？就在江桥满心疑问得不到解答时，病房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张姐？”
“你醒了啊，小江。”
带着一脸无奈笑容走到他面前的白衣女性，正是之前半年里负责照顾他的护士长张虹。江桥试着撑起身子，却发现无论是手臂还是腰腹都使不上力，在张姐的帮助下才勉强靠着床背坐起来。
“轻度一氧化碳中毒，现在没力气是正常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哎，我该说你是倒霉呢还是命大呢，昨天下午才刚刚出院，今天晚上又被送了进来……上次是被故障的实验器材炸飞，这次又是在火灾现场昏迷……还好消防队去的及时，要是晚上个几分钟，你可就醒不过来了。真是的，你就不能多注意注意安全吗？不可能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
又是这熟悉的老妈一般的说教。望着替自己撤掉的吊瓶的张姐，江桥微微一笑，而看到他这般表情的少女紫则轻轻歪起了头。
“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光嘴上说没用，得真的吸取教训！”
“对了张姐，她……”
江桥目光一转，再度看向床边的少女。还真是人如其名，不仅是头发，身上穿的那件荷叶边无袖连衣裙也同样是淡雅的浅紫色，纤细的手臂和颀长的脖颈如白瓷一般光滑透亮。
“你说小紫啊，人家都在这里守了你一晚上了，水都没喝过一口。”张虹瞪了江桥一眼，“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分析当时的状况，我认为江桥不需要道谢，我才是应该道谢的一方。”紫一本正经地说。
“作为一个男生，你要做的是保护女孩子，而不是让女孩子为你担心。以后你和小紫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必须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能让小紫受委屈，明白吗？”
“在一起？”江桥微微一怔，“等等张姐，你是不是误解了什——”
“人家小紫都告诉我了，‘以后要和你一起生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护士长也不禁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现在的年轻人啊……
江桥愕然地转过头去，少女则是再次一脸笃定的对他点头。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她好像的确这么说过，只是……
——我还根本没有答应啊！
【08】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虹离开后，江遥迫不及待地向坐在床边的紫询问。
“你说你是那个向我求救的人，但我记得我还没有找到你，半路上就晕倒了，为什么你反而完全没事？还有……”
还有，“以后要一起生活”又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放在二十年前的武侠小说里，这种“以身相许”的桥段也太狗血了一点吧！
“对于你的疑问，我有解释的义务，只是在那之前——”
紫突然低下头去，看向自己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我有点累了，必须要进入休眠模式，请尽快为我补充能量。”
还没等江桥明白少女话语的含义，眼前的一幕便让他震惊到哑口无言。
前一刻还在和自己对话的紫，那玩偶一般小巧精致的身体，连同那一件装扮着她的浅紫色连衣裙一起，下个瞬间却突然化作诡异的液态，在某种无形的引力作用下朝其胸口位置流淌，汇聚并最终收缩，变成了一颗浅紫色的水滴，渗入到了一个通体漆黑的，表面有着一道裂痕的铝合金制品里。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响声，那有手掌般大小，手指般厚度的铝合金制品坠落在了座椅上，空荡的病房内此时只剩下江桥一个人。
江桥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去，缓缓抚摸着那残留着些许温度的玻璃屏幕。对于这个物体，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心里有千般疑问，他也依然能够确定，这就是他的手机。
两分钟后，收到呼叫铃的张虹走进病房。
“怎么了小江？欸，小紫怎么不在了？”
“她……先回去了。”江桥一脸复杂的表情，朝护士长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不好意思，能帮我借个充电宝吗？”
【09】
“之前你说过你喜欢看书，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瘫坐在座椅上的吴峥缓缓地揉着自己本就足够凌乱的头发。
“你不仅喜欢看书，还是个三流的科幻小说家吧？这么蹩脚的剧情，你让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律师的反应完全在江桥的意料之中，别说是聆听自己讲述的他了，就连亲身经历了这一期的自己，此时回想起来也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在您八年的律师生涯里，应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案件吧。”
“如果你不是在逗我玩的话。”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至于愿不愿意相信，全凭您自己的判断。”
经过这几十分钟的交谈，江桥对这位叫吴峥的律师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这样的形象和性格，想必在律政圈内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异类吧，但是，正因为他是异类，才更有可能去认同这些常识之外的真相。
吴峥说的没错。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即便被判刑坐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现在的江桥来说，他还有一个必须要尽快从这里脱身的理由，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在这个吊儿郎当的中年律师身上赌上一把。
“在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完全相信你的说法，不过，你这个科幻故事应该还有后续吧？你先接着往下讲，等了解了全部情况之后我再做决定，可以吗？”
“嗯。”
没有一口否定，这样就足够了。
“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警察来了，盘问我的是刑警大队的高副队长。”
“那个鹰钩鼻啊，我知道他。”
南江市刑警大队副队长高天翔，由于自身夸张的鹰钩鼻，稀疏的地中海发型和食腐动物一般的习性而被人们称作“秃鹫”，某种程度上说，他甚至比绝大多数的罪犯还要险恶。遇到了这么一个夜叉鬼，也难怪江桥的处境会如此糟糕了。
“一开口他就直接问我是不是天海之间纵火案的犯人，然后说出了你那份报告书上的推断，让我赶快认罪伏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那栋别墅是陆芳老师的，而她现在正下落不明。”
“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看到一个有嫌疑的人就想逼对方招供结案，什么无罪推定早被他抛在脑后，也根本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吴峥嘲弄地勾起嘴角，“所以你是怎么向他解释的？”
“我没有解释。”
“没有解释？”
“我之所以会在火灾现场，唯一的原因是紫发给我的那条求救短信。”江桥轻叹一声，“想要证明这一点，就势必会将她的存在公之于众。”
“原来如此。”
有了这个理由，他之所以宁可蒙受冤屈也要隐瞒真相的行为也算是说得通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当时就会被当做嫌疑人拘留，但就在这时，高副队长却突然离开病房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便很随便地对我说‘你可以走了’。”
“电话吗……”
能让那个秃鹫松口的人可不多，吴峥低头思忖道。不过，既然高天翔当时都放过了江桥，为什么又在短短两周之后将他抓了回来呢？
在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一定还埋藏着更深的隐情。而要让这隐情浮出水面的关键，正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年轻的委托人，以及他的……
手机。
【10】
作为一座沿海的二线城市，南江市的凌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繁华，霓虹绚烂的终究只是南江两侧的市中心，而像江桥所住的郊区则显得有些冷清。
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了阒寂的长街，江桥将双手揣在裤兜里，一边沿着人行道漫不经心地朝公寓的方向走着，一边回想着今夜所遭遇的一切——奇怪号码发来的求救短信，曾经的导师陆芳家别墅的火灾，以及……
“在回家之前，能先去一下便利店吗滋滋？”
清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自己的口袋里响起。江桥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早就确认过关闭的手机此时屏幕竟然亮着，而在原本用作锁屏背景的海滩上，赫然亭立着一位紫衣紫发的美丽少女——
“喂，你是怎么……”
“在寄宿到这个微型终端上之后，我获取了超级管理员权限，其中包括自动开机，使用扬声器和摄像头等功能。”
屏幕中的紫双手环抱在胸前，略显得意地微笑着说。
“相比起拟态模式，省电模式下对能量的消耗很低，只不过机能会受到很大限制，我不太喜欢滋滋。”
少女此时的状态就像是用手游里已经泛滥了的Live2D技术所绘制出角色一样，但在病房中见过她通过某种方式塑造出以假乱真的人体的江桥却知道，那才是她完整的姿态。
换作是其他任何人，都绝不可能这么快接受她这样超越常理的存在，但江桥不同。
“喂。”
“有什么问题吗滋滋？”
“你之前提到的‘妈妈’，该不会就是……”
“妈妈就是妈妈啊。”紫眨了眨眼睛，“亲属关系的称谓，是子女对双亲中女性一方的称呼——江桥应该也有妈妈啊？”
“我是说……你的‘妈妈’，是不是就是那所失火的别墅的主人？”
“是的滋滋。”
“她的名字，是不是叫陆芳？”
“是的滋滋。”
果然如此吗……紫的回答证实了江桥心里的猜测。
陆芳教授是国内生物电子学研究的领军人物，一直致力于用电子信息科学的理论来解释和研究生物的内部系统，她提出过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现实中生物大脑的一切机能都可以通过电子信息科学技术来模拟实现，通俗点讲，人类可以通过科学创造出一颗生物的大脑，进而创造出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全新的生物。
和通常的人工智能理论相比，陆芳观点的特别之处在于，其创造的并不只是一个拥有自我学习能力，可以模拟人类进行对话的程序脚本，还需要一个以特殊材料制造而成的实体电子脑作为意识的容器。
众所周知，人脑在构造上的复杂程度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种机器构件，时至今日其原理都无法被完全解析，想要创造出一个有接近其功能的电子脑，以现有的技术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陆芳团队的研究一直无法取得突破，而在这期间，俄罗斯的“尤金·古斯特曼”在2014年通过了图灵测试，而谷歌开发的“AlphaGo”则在2017年5月击败排名世界第一的围棋选手柯洁，在社会上掀起了一轮人工智能的热潮。
同年8月，陆芳的研究突然有了重大进展，她宣称自己已经成功地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电子生命”，并将在9月16日在自己所在的南江科大发表正式声明并进行实验展示……
然而，就在全世界的人都对这一划时代的成果翘首以盼时，实验却因一场严重的意外而被迫中止，当时作为志愿者参与实验的江桥也因此重伤昏迷。
虽然科学界和媒体都将这视作为一次让人惋惜的失败，但曾经跟随陆芳短暂学习过的江桥却非常清楚，无论是当时作为成果参与展示的“蓝”还是此刻正寄宿在自己手机中的“紫”，都是在各方面远超前辈的，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呢，江桥？”
屏幕中的紫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
“紫，你妈妈现在在哪？”回过神来的江桥低头询问道。
“就是不知道才向江桥求救的滋滋……”紫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能帮我找到她吗？”
江桥微微蹙眉，之前在医院里他便听高副队长说，别墅的主人陆芳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这与昨晚的那场火灾是否存在什么关联。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没能及时赶到的话，就连紫也会被那场大火焚烧殆尽吧……
一想到陆芳教授毕生的心血此时就寄宿在自己的手机之中，江桥就感觉压力大到喘不过气来。即便紫不主动请求他，作为陆芳曾经的学生，他也有义务将她安全地交还到所有者的手中。
“火灾发生时，她不在家里吗？”
“应该是在的……我不太确定……”
紫的语气有些犹豫，而“不确定”这种回答本就不该从她这样的AI口中说出。
“‘应该在’是什么意思？”江桥停下脚步，蹙眉询问道。
“江桥是紫的救命恩人和未来的协助者，我判断有将已掌握的情报共享给你的必要，但在那之前，能先去一下便利店吗滋滋？”
“去那里干什么？”
“考虑到之后的一段时间将要和江桥一起生活，我判断有购置一些日常用品的必要滋滋。”
晨光初现的海滩上，紫发的少女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地说道。
【11】
伴随着门锁打开的“咔嚓”声，温暖的黄光从展开的缝隙中倾泻而出。直到这时江桥才回想起来，自己之前走的匆忙，甚至忘了关灯。
“这就是江桥的房间吗？比想象中的要小呢！”
“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但是比妈妈的房间要整洁！”紫又补充道。
虽然此时正处于没有拟态为人形的“节能模式”，但拥有着手机管理员权限的紫还是可以通过摄像头观察周围的环境，以及江桥一定要吐槽的是，虽然叫做“节能模式”，可实际却相当于同时开着好几个高耗能的软件，这让他之前在医院里好不容易充上一些的电量再次见底。
“总之，请尽快对终端进行充电滋滋——”
“好好，我知道了。”
江桥有些疲惫地耷拉着双肩，将沉甸甸的购物袋随意地放在了地板上，然后将连上充电线的手机放在了沙发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深紫色的液体便已然从手机的缝隙中渗漏出来，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蔓延的同时，随之转换着自身的颜色和形态，并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塑造出了一个身穿浅紫色睡裙的少女胴体。
“啊——终于解脱啦——”
就好像从金角大王的葫芦里脱困的孙悟空一般，恢复人形的紫仰面便以大字型倒在了松软沙发上，口中发出慵懒的矫吟，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旁默默见证了这一切的江桥却不禁眉毛抽动，这种本应该只存在于科幻电影中的画面，真是看几遍都不够。
虽然并不了解具体的原理，但曾经短暂跟随过陆芳学习的江桥知道，构筑眼前少女形体的是一种先进的功能复合材料，根据陆芳本人所说，她的灵感来源于《终结者》里那个可以在固态和液态中随意转换形态的T-1000机器人……
T-1000——
江桥的脑海中浮现出电影中那个诡异而可怕的追杀者。
紫——
江桥看了一眼此时正在沙发上伸着懒腰的萌物。
怎么看也无法联想到一起吧！
这种功能复合材料不仅可以根据需要改变自身的体积，密度，硬度，形态，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一种效率极高的存储介质，通俗一点讲就是升级版的硬盘。虽然单独存在时只有储存信息的功能，但在与终端连接——或者说共生之后，却能将其储存的信息表现出来。
就在他陷入思考的同时，紫却已经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她环顾四周，以“人类”的眼睛重新审视起江遥的房间，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江遥的书架上。
“哇，好多书——”
她有些兴奋地想要扑过去，走了两步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怜兮兮地退了回来——在她的后心处，一根白色的充电线正将她与电源插座连接，限制了她的移动。
“你想要看书吗？”回过神来的江桥问。
“嗯！我最喜欢读书了滋滋！”紫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要哪一本我帮你拿。”
“全部！”
“全……部？”
“嗯！”紫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全部都想读！”
在少女水汪汪的双眸盯视下，江桥无奈地叹了一声，从书架上取下了一套《三体》系列。
“你先看这些吧，看完我再给你别的。”
虽然想当然了一点，但既然是人工智能，应该会对科幻类的作品感兴趣吧……
“嗯嗯！谢谢江桥！”
“说起来，你不是可以直接通过手机联网查询需要的信息吗，有必要像这样看实体书吗？”
“这是不一样的！”紫抚摸着书的扉页，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过，阅读的过程并不只是一种信息获取，而是一种综合的体验。除开文字内容本身之外，纸张的质感，书籍的装帧排版，以及阅读过程中翻页，页脚轻戳指尖的感觉，都是通过网络直接获取信息所感受不到的！”
江桥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深刻的见解，这究竟是她作为AI所模拟的陆芳的观点，还是她经过思考之后自己的判断呢？
“嘛，你喜欢就读吧。”
他走回到玄关，先是将门反锁，然后拎起了之前放在门口的购物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紫竟然会要求他买这么一大堆东西——一双室内拖鞋，一件睡袍，一张浴巾，一个起泡网……
最关键的是，在紫的精心挑选选，以上所述的日用品均是非常可爱的少女款……直到现在江桥都还忘不了收银台前服务员看自己的眼神。
“说起来，你不是能够通过拟态随意改变外形和服饰吗，为什么还要特地买一件睡袍？”
“这是考虑到特殊情况的特殊手段，平时在家里妈妈都会让紫穿各种漂亮的衣服的滋滋。”放下书本的紫解释道。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妈妈说，拟态形成的衣服是紫身体的一部分，虽然看上去穿着衣服，可实际上却相当于是全【消音】的状态，真正的人类女孩子是不会这样的。”
等等，全什么？
江桥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在理清了这层关系之后，少女身上那件原本是走清纯可爱风的浅紫色睡袍突然间变得有些……
重重地咳了两声，阻止自己继续想象下去，江桥又打开了浴巾的包装。
“那这个呢？你不是人工智能吗，难道还需要洗澡？”
“需要啊。”
紫点了点头。
“构成紫身体的材料非常精密，如果沾上了过多的灰尘会影响其变化形态的技能，因此每天都必须要进行清洗才行。”
“不会漏电吗？”
“这个材料是防水的，只要作为能量核心的终端不见水就好。”紫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在清洗完之后一定要把全身擦拭干净才行，我自己做不到，在家里都是妈妈帮我的，现在暂时就由江桥来做，可以吗？”
紫的眼神澄净无邪，她显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个外表年龄20岁左右的美丽少女，主动邀请一位23岁的单身男性替她擦拭身体……你这是在诱导别人犯罪啊！若不是江桥有着略高于常人的自制力，或许现在早就已经鼻血喷涌了。
“可……可以是可以，但在那之前你能先变成别的形态吗，比如……一个小方盒之类的。”青年手忙脚乱地比划着。
“不行哦，不在完全展开的状态下擦干净的话，水分会留在结构之中的。”紫撇了撇嘴，“而且我也不喜欢拟态成除此之外的形态滋滋。”
最终，在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江桥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份命运。
水汽萦绕的浴室里，少女背对着他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湿漉漉的菖蒲色短发末端积聚着晶莹的水珠，笔直地坠落在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肩膀，又沿着肌肤的纹理缓缓向下滑动……
——这只是一个电器，这只是一个电器……
江桥别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去观察这香艳的画面，同时在心理反复地默念。
——这只是一个电器，就和平时保养电脑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桥的技术好差，请再使劲一点，把所有水分都吸走。”
在如此艰难的时刻，紫却还在挑剔地抱怨着——如果救下她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稍微有点邪念的人，她现在的处境会有多危险，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好了，都擦干净了……”
“没有！胸口和腰部以下还没有——”“自己能够到的地方自己擦！”
江桥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他猛地将浴巾盖在紫的头顶，转身仓皇地逃出浴室，伏在饮水机前大口喝了三杯冷水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这才是第一天啊……他已经无法想象，在这之后的自己还要经历怎样的考验。
【12】
“是时候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吧。”
“什么问题滋滋？”
关了灯的房间很快便被初夏夜晚的静谧所感染，幽幽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入，为房间中的一切蒙上深蓝。
在将房间中唯一的床让给了“女生”之后，江桥只能将就着躺在狭窄的沙发上。然而他所住的单身公寓本就是通间的设计，没有什么客厅卧室之分，实际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电脑桌的距离。
“关于火灾和你妈妈的事。你一直都在别墅里，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或许是之前的玩闹让紫有些疲惫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更加绵软。
“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当时我被妈妈关进了小黑屋滋滋。”
“小黑屋？”仰面望着天花板的江桥眉头一蹙。
“嗯，那是一个十五年前生产的，功能及其简陋的翻盖手机滋滋。它没有摄像头也不具备网络功能，寄宿在里面的时候，我无法感知到外面的情况滋滋。”
“她为什么要那么对你？”
“紫也不清楚……”少女嘟了嘟嘴，表情有些委屈，“以前只有在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时才会被关禁闭，但最近我一直都很乖……当时，妈妈正在品尝我做的饭后甜点，称赞我有进步，但就在那时，门铃响了起来。”
“门铃？”
“嗯嗯……妈妈过去应门，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得很可怕，她将我带到书房，让我进到小黑屋里去，没得到她的许可千万不能出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完紫的叙述，江桥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毫无疑问，陆芳反常的表现和那位深夜造访的人有关，而这场火灾也很有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陆芳将紫关进小黑屋的行为，明显不是为了惩罚她，而是想要在那个人面前，隐藏她的存在——
“之后你察觉到了火灾的发生，但由于无法联网，只能通过短信的方式向我求救对吗？”
“嗯嗯……组成我身体的材料虽然有一定的放火能力，但如果提供能量的终端被破坏了，我也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虽然不想不听妈妈的话，但在紧急维生系统触发后，我还是强制进入了拟态模式，但小黑屋的能量无法维持我的正常行动，帮助我逃离火灾中的家……好在江桥找到了我。”
说到这里，紫的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但江桥却遗憾地无法见证这一幕。
“在我缺氧昏倒之后，你转而寄宿到了我的手机里……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在重新连上网络之后，我一直在尝试和妈妈联络，但却一直找不到她……”少女有些落寞地说着，紧紧地裹着江桥的被子蜷缩起身体。
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她，把你带回到她身边的。
转头望向窗外窗帘掩映下深沉的夜空，江桥在心里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晚安，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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