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梅莱特兰皇宫的花园依旧灯火通明。皇宫依山而建,由巨石、砂浆和红土砌成。脚下是弥西维亚河。四百多年以前它还只是一座烽火台。古代巫师首先在这里修建了梅莱特兰大堡垒,但在此后几百年的战争中,梅莱特兰被不断破坏和翻新,最终造就了它如今的样子。虽然已经模样大变,但依旧保留着这充满了奥秘气质的名字。
梅莱特兰皇宫的前殿是一座门楼,黑色的铸铁大门两侧挂着艾森斯家族绿色的旗帜。侧殿坐落在前殿的一侧,修长而狭窄,仿佛一座三层的走廊连接着其他的宫殿。侧殿底层是马厩,楼上则是仆人的住所。主殿是梅莱特兰的主体建筑,高耸宏大,装饰着旗帜和精美的浮雕。三座宫殿把一片小巧但层次分明的中央花园围在中间,城堡的各种典礼都在这个中央花园内举办。花园已经装饰完毕,一簇簇绚丽的花卉搭成了一条芳香的走廊。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城堡的佣人们还在准备着第二天的婚礼。从鲜花到美食,每一样都要精心准备。谁也不想耽误了庆典。
在皇宫的瞭望塔上,一个十八九岁身披灰袍的少年对花园中的喧嚣熟视无睹,却默默地注视着夜空,他绽蓝的眸子反射着星光,白皙而隽秀的脸上泛起愁云。一颗彗星静静地停留在天空的西侧,留下紫红色细细的彗尾,仿佛远方天际的一颗血泪。这颗彗星让他想起了几百年前泰迦壁画上一段古老的预言。如今,天空的异像和瞭望塔下繁忙的灯火似乎正预示着预言的发生。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忐忑。如果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地面对即将来临之事,让自己在这命运的漩涡中做最正确的选择。
塔楼的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侧耳聆听,低落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他很庆幸在这个时刻有朋友能陪在身边。毕竟没有人愿意孤独地面对艰难的选择。
“是亚伯瑞克吗?”少年对着楼梯大声说。
“看来什么也瞒不过白塔的巫师。”脚步声的主人加快速度跨上最后几个台阶,登上塔楼。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皮甲,下面是整洁的深蓝色缎衣。他的相貌和他的穿着一样保持着简单利落的风格,淡褐色的短发短须让他的绿色眸子更加显眼。“天啊!琼?真的是你?”亚伯瑞克借着手中火炬的光芒端详着自己昔日的好友,火光摇曳,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琼白皙的脸颊说,“我知道时间总会让人改变,但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女孩儿,这该不会是什么魔法吧?”
“这并不是什么魔法,亚伯瑞克。”琼笑微着回答,“这是治疗的副作用,但只要能让我活着再见到我朋友们,这也是值得的。”琼微笑着拥抱了亚伯瑞克,在瞭望台旁边坐了下来,“你留了胡子,我也快要认不出你了。看看你,真像贝伦叔叔,很像恺安斯特未来的大领主。”
“我?比起父亲我还差得远呢!”亚伯瑞克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火炬插到墙壁的架子上,坐到了琼的对面,“我真高兴你能参加安娜的婚礼。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三年,五年?我以为只要进入白塔就再也出不来了呢。”
“白塔又不是监狱,巫师是完全自由的。”琼淡淡地笑着说,“然而作为奥术的修习者,白塔有太多太多的敌人,所以每个巫师都要学会要保持隐秘。”
“哈哈,没想到连巫师也会怕多弥尼安祭司。”亚伯瑞克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大笑了两声,“别担心,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不再是任何人的威胁了。”
“这已经是北境领主门的共识了吗?”琼把目光放到熙攘的花园中,轻声问。
“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吧!否则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亚伯里克反问道。
“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已经准备了一盆冰水。”琼有些淘气地笑了笑,“现在这盆冰水正要泼到你的身上,但愿它能帮你保持警醒。”
亚伯瑞克收起了笑容,谨慎地看着琼。一瞬间,他们之间友好的气氛就降至了冰点。
“亚伯瑞克,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吗?”琼微微蹙着眉问,“陛下已经有了王后。卡尔菈.辛伯尔又美丽又聪明,很受人们的尊敬和爱戴。更何况她还是连接埃尔玛南北的纽带。陛下没有足够的理由解除他们的婚姻关系,也决不会得到大圣殿的允许。如果陛下和王后离婚,肯定会激起圣殿巨大的怒火,辛伯尔家族作为护教者,就会被推到战火之中。而站在火线最前方的就是你们。”
“我猜到你就会这么说。我也劝过父亲,我没能说服他,可是他却说服了我。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支持他的决定。”亚伯瑞亚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海顿是埃尔玛最负盛名的战略大师,我也知道他的儿子凯尔勇敢而善战。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让公平和正义得以伸张的契机,我不会退缩的。”
“可安娜是无辜的。你是她的哥哥,你怎么会让她卷到这种斗争中?”
“唉……我真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在这里结束,可既然你这么坦率……”亚伯里克加重了语气,但却没有抬起头,“琼,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骑马、一起在韦恩森林打猎。你知道父亲非常欣赏你,你也知道安娜一直都非常喜欢你。可是你呢?你抛弃了你的名字、你的家族和那些爱你的人,去当白塔当隐士。”亚伯里克攥紧了拳头说,“你离开韦斯顿家的那天,你知道安娜有多么伤心吗?当初你一点也不在意她,现在怎么又关心起她了?”
“亚伯瑞克,父亲送我到白塔时,我都快要死了,这你是知道的。”琼说。尽管好友表现的有些激动,可是琼依旧保持着冷静,“我也喜欢安娜,我也希望未来有一天可以亲手榜她戴上花冠。如果我没有得那场病,也许一切都会截然不同。可是你现在看看我的样子,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无法继承家族的荣耀,但这不代表我不关心你们的生死。”琼走到亚伯瑞克面前,按着他的肩膀说,“我知道陛下对圣殿已经失去了耐心,我知道你们愿意为埃尔玛寻求正义。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陛下对你们的信任和支持。可是,你信任他吗?你明明很清楚他是怎样成为埃尔玛王的。”
亚伯瑞克欲言又止,陷入了沉默。
“亲爱的亚伯瑞克。我是个巫师,我抛弃了一切加入白塔,受尽了人们的误解和蔑视,就是为了能够依稀看到未来那一抹模糊的景象。所以我冒着危险到这里来,不是一时冲动或鲁莽。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听听我的劝告。不论你和贝伦叔叔有着什么样的计划,也千万不要让安娜卷入其中。”说着,琼转过身,向楼梯走去,“我把时间留给你,希望可以帮助你思考。”
“等等……琼……你这就要走吗?”亚伯瑞克急忙说,“父亲已经下定决心,我无法改变他……”
“只要你愿意把我的劝告纳入考量,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决定。好好想想,亚伯瑞克。”琼轻轻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瞭望塔。留下了迷惑中的亚伯瑞克,呆呆地望着皇家花园中的灯火。
梅莱特兰寝宫走廊的窗前,埃尔玛王盖诺.艾森斯正在欣赏着忙碌的夜色。他是个严于律己的军人,总是保持着军人挺拔的站姿。他毫无倦意,因为下一个黎明必将是他一生中最美的黎明。胜利感让他的心不禁雀跃起来。一直以来的压抑和拘束即将消失,他感受到解脱、感受到自由、感受到了王冠带给他的力量。他仿佛获得了新生。
“陛下,白塔的巫师想要拜访您。”受命侍立在走廊尽头的护卫压低了声音说。打断了盖诺的思绪。盖诺极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就舒展开来,露出了微笑。
“让他来吧。”
话音刚落,脚步声就从走廊的另一端响起。步履平稳,不急也不缓慢。琼在灯火地映照下进入了盖诺的视野。
“琼.韦斯顿,财政大臣法兰韦斯顿的儿子。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了。”盖诺远远地望着琼大声说,“其实我很好奇白塔的巫师为什么会在夜里拜访梅莱特兰,但我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打算明天召见你的,但看起来你比我更沉不住气。”
“陛下,我已经放弃了韦斯顿这个名字。您叫我琼就可以了。”琼略微加快了步伐,走到盖诺的面前,按照学者的礼仪向他行了礼,“希望我没有打搅您的休息。”
“我喜欢这个时间,它很安静,可以帮助我思考。所以我才下令禁止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打扰我。但我想白塔使者的来访算是特例。”盖诺在琼的面前保持着他的威严。他拍了拍琼的肩膀,尝试露出友好的微笑。但不论怎么看都更像“胜利的微笑”。
“感谢您的体谅。”琼礼貌地笑了笑,“白塔有一封信托我带给您。”说着,琼揭开灰袍,从里面拿出一封有着烫金字迹的信,封蜡上印着白塔的徽章。
“魔法界给我的信?”盖诺扬起眉毛。如果说他还因为琼的来访而怒气未消,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心中所有的烦闷也一消而散。因为他知道,白塔非常的神秘。人们有着各种各样对白塔的猜测,但全部都是捕风捉影。甚至除了巫师,没有人知道白塔在哪里。巫师虽然在各地活动,但大多数巫师的行踪都非常隐秘。有史以来不乏阴谋者试图谋害巫师,试图以此获得一些白塔的情报,但从来没人成功。连巫师的家人都一样,事实上,在成为白塔的成员之前,所有人都要在仪典上放弃自己的姓氏,放弃继承家业、荣誉、以及头衔的权力,这等同于与家族断绝关系。
有史以来,能够收到署名为白塔信函的人只有两个,而他们都是埃尔玛最受人尊崇的古代帝王。盖诺看到这封信,心中充满了喜悦。他看到琼对他点了点头,拆开信封,信纸很短,上面也只写了只言片语。盖诺阅读之后,略微思考了片刻,非常自信的笑了笑。紧接着,他把信纸和信封放到手边的火炬之中,烧成了灰烬。
“我真的太荣幸了。”盖诺说,“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信的内容吧。”
琼沉默地摇了摇头。
“是一则预言。”
“您不必告诉我信的内容,陛下。”琼回答,同时谨慎地看着盖诺,可是盖诺却非常洒脱地笑了笑。
“如果预言真的能实现就好了。”琼没有说话,让盖诺继续说了下去,“琼,作为一个巫师,历史应该是你们最熟悉的学问了吧?”盖诺说,“我看过一些书,只可惜我在权力的斗争中浪费的很多的时间,所以我对历史的认识只是冰山一角。即使如此,我还是认识了很多暴君。例如食人者托迪斯,他杀死自己的囚犯,削光他们的肉,砍断大腿骨,把酒倒进去和骨髓混起来喝。现在北方还有些地方用‘股’计算酒量。”
琼谨慎地倾听着。托迪斯是北方的冰原民族,那里人早有饮用牛腿骨髓混合烈酒的风俗,在那里,“一股烈酒”指得是这种牛骨髓酒,托迪斯只是把这个传统用在了他的战俘身上而已。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在白塔的记录中留下一个让人永远诅咒的名字。”盖诺继续说,“这个世界需要变革,而通往变革的道路往往布满荆棘,所以才需要一个改革者,一个开路人。海顿.辛伯尔让我懂得了这个道理,我很感激他。”
“可是您为什么又打算再婚呢?您知道这会让王后陛下和她的家人感到沮丧。”
“是啊,我知道。我很清楚的知道。当卡尔菈答应我的求婚时,我就知道。”海顿说着转过头,直直地盯着琼的眼睛说,“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毫无保留的说出内心的话。我相信白塔,也相信你,就像我相信你的父亲那样。”他说着稍微顿了顿,也许他还有一丝顾忌,但很快就被打消了,“我和卡尔菈结婚并不是为了利用她的父亲和她的家族。我爱卡尔菈。如果我没有成为选王侯、没有成为埃尔玛王,也许我们现在会在莱克松过着幸福的日子。可是海顿并不这样想,我们都过低地估计了他的野心,他想要延续辛伯尔家族的辉煌,但他又不愿意放弃为了担任埃尔玛选王侯而放弃护教者的头衔,所以他才看中了我。他把女儿嫁给了我,并竭尽全力在选王侯中游说,让我担任埃尔玛王。他认为可以通过女儿控制我,从而获得整个埃尔玛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哼哼。奥伯恩的人都说海顿是一个改革家,然而他现在老了,他不再愿意改革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圣殿在奥伯恩肆无忌惮的搜刮民脂民膏却视若无睹。”
盖诺遥望着夜空轻叹了一声,“我来自一个穷困潦倒的家族,但亚森斯家族曾经是有过一段好日子的。若不是因为大祭司看中了父辈的遗产,用花言巧语套取了家族的财富,这个家族怎么会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祭司都是贪婪的魔鬼,他们用尽一切心计为自己敛财,连王冠都可以出售。我选王侯的头衔就是海顿买来的,所以埃尔玛王从来做不长,因为总有人为了王座出更多的钱。为了到梅莱特兰‘观光’,领主争着抢着把粘着农奴鲜血的金币送往斐伦那。而这一切必须得到纠正。我知道代价将是巨大的。也许未来梅莱特兰会被卷入战火,也许……”盖诺说着,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火炬,“不论发生什么,我希望卡尔菈都能平平安安。我爱她,不论她现在多么恨我,我依旧爱着她。”盖诺说着转过了头,重新望向了夜空,“琼,我很感谢白塔的信,它坚定了我的信心。”
“琼微微点了点头。盖诺虽然透漏了一点点心底的秘密,但他显然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琼已经能够从盖诺的话中推测到他内心最的真实想法了。于是,他向盖诺行了一个告别礼,低声说:“我明白了,陛下,我会把您的意思原封不动的记述在白塔的记录中。我要告辞了。如果您有任何事情需要白塔的援助,请告诉我的父亲,他会把消息传给我的。”
“你不打算留下来吗?婚礼明天就开始了。”
“很遗憾,但我不能代替韦斯顿家族参加任何活动。”
“但你的父亲也没在梅莱特兰。”
“抱歉,陛下,让您担心了,他一直忙着照料家事。应该会在天亮之前赶到。”
“什么事这么急?”盖诺好奇地皱了皱眉。
“搬家。”琼微笑着,在盖诺追问之前行了告别礼,然后快步消失在梅莱特兰皇宫走廊的深处。
空气变凉了,凉得让人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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