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0911】
“这是属于我们的征程,属于我们与崩坏之间的抗争!”黄发的少年站在宿舍楼顶,面对夜空喊出了这句话作为结尾。一阵风适时地吹过,飘起的白色衬衫之下,显现出了少年瘦弱的身材轮廓。他右手持着一把表面镀上了银色颜料的木质长剑,反射着微弱的月光——这把剑估计就是漫展买来的。
“总之,这是我的宿命。”少年补充一句后,将剑插回了剑鞘。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他身后,是一位正在玩手机淡紫色斜刘海的少年,“真是的,上来乘凉的我心情都被打乱了。只不过是用了你自创的可怕的名词,以奇怪的语气陈述了历史课本上的部分近现代的内容,中间混杂了大部分你中二的说辞,就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一样……我在想你这中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毕业,想着就感觉遥遥无期啊。”
“都说了这不是中二,这是我家族的使命,我的宿命,我必须迎接的东西。而我这把名叫‘格宙雷琉’的剑,正是家族遗留给我的武器。”黄发少年大声争辩道,然而这个争辩似乎更体现了他的中二晚期。
“提醒一下,上次你才说过你的姓是‘格宙雷琉’,这次又变成了这把剑的名字了。还有你提到的那个什么天启的节点,那就是你的生日对吧!你的中二程度还真是超出我的想象啊。但水准却不高。”
“不,明,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世界真的在逐渐崩坏。”黄发少年依旧仰望着夜空,缓缓地说出这句话,“你不觉得当前世界科技树的发展有些异样吗?”
“总觉得啊,你受日本方面ACGN文化的影响太深了。不过话说罗一平啊,你的名‘一平’在日本的确是有这个名字的。”被称作“明”的紫发少年,全名叫“前田明”,此刻正在接连不断地吐槽一平。
“罗一平只不过是我在这个世界隐藏身份的名字而已,为了躲避家族敌人的追杀。”罗一平说着这句话时,左手抬起,偏下头去凝视着戴在左手拇指上的一枚蓝色戒指。
这个之前同样也是被他称作过“家族遗产”的东西,表面看上去做工比手里那把剑略微好一些。
“我说啊,是不是这些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呢?(neta源Steins;Gate)”前田明的话语中略带笑意,是一种调侃的笑,随即又恢复严肃,“我建议啊,你还是少看一点这类的动漫吧。中二这东西……到了高中真的不太好。”
“都说了不是中二了啊……”他似乎只能用这句单调的话来回驳。罗一平转过身来,背倚在楼顶的护栏上,垂着头说道:“宿命是不会改变的。”听上去是在自言自语,仿佛对着寂寞在说话。
“哎我忽然觉得我妹妹好可怜……怎么会被你这种人喜欢啊……”前田明故意装出痛心疾首的语气,这么说着的时候斜眼看着罗一平。不出所料,后者的脸上立刻就没了刚才中二时狂妄的矜持,转而变得支支吾吾。
“怎……怎么了嘛!”他将头扭向一边。
接下来便是几秒尴尬的沉寂。不过这只是对于罗一平的尴尬。前田明则继续埋头玩手机,享受着他的乘凉。
“弗亚科……这个世界的崩坏,你感受到了吗?”罗一平觉得明太无趣,便将这个话题转向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吭声的弗亚科。
金色长发的少年,盘腿坐在天台的石凳上,拇指互顶八指交叉地叠放在小腹,双阖自然微闭,腹部有规律的起伏表明了他在均匀地呼吸着。良久,他才睁开眼镜,偏头看向一平。
“我觉得,听起来有一定的道理。”他这么说道,但深黄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毫无魄力,“科技的发展速度过快的确令我有些担忧。”
“弗亚科,怎么你也跟着他一起中二起来了?”
“所以呢。”罗一平无视了前田明的吐槽。右手握住剑柄,猛力抽出并绕过头顶划出一个大半圆,最后剑定格在水平指向右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阻止崩坏的进一步蔓延。”
“我不觉得我这句话有什么中二的啊,只是觉得一味过度发展科技并不一定是好事。”弗亚科先回答了前田明,转而向罗一平提问,“那么,请问,你所说的‘崩坏’,指的是什么呢?”
罗一平思忖了一下,继而说道:“这个啊……就是一些人类难以控制的症状吧。就比如说欧洲中世纪的黑死病,我刚才说的金融危机,还有这几年的‘蒙德极小期’,都属于崩坏的表现。”
“那么请问,这次的崩坏的表现又是什么呢?”弗亚科咄咄逼人。毫无疑问,黄发少年的中二,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极佳的槽点。
罗一平再次转过身去,鸟瞰着这个城市的夜景,或者说是在眺望着远方:“崩坏才开始有了裂缝,谁知道呢?”说罢,附加叹了一口气,就仿佛吐出了整个世界在崩坏之中的悲伤,以及命运的转轮的沉重。
事实上,他只是想用这句话将弗亚科的提问搪塞过去,然而这似乎并没有凑效。“那么,罗一平先生,我建议你可以先弄清楚此次‘崩坏’的诱导构成与表象。在这之前,我觉得如果你能将自己从中二的世界里拯救出来,或许世界就不会崩坏了。”
“弗亚科……你身为魔法族,不应该是和人类一起来拯救这个世界吗?”
“弗亚科,你跟一平同桌一年也被传染中二起来了?”听到罗一平以“魔法族”来称呼弗亚科,前田明从屏幕的弱光中抬起头,蓝色的瞳子不可思议地望着金发少年。在他的印象中,弗亚科是属于较为弱气的那种人,不太可能具有中二狂妄的倾向。
“只不过是这个家伙在乱给我加设定而已啦。”弗亚科站起,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觉得,有时候陪这个家伙这么玩一下中二设定倒是也不错。”
“你们真的没看到这个世界开始出现崩坏的裂缝了吗?”
十分应景地,夜空中兀然出现一道拓宽的紫色闪电,在那一瞬黑暗的苍穹亮了个透彻,世间所有的物体都被赋予了明显的明暗两面。接着,就是常理一般的雷声,虽说声响巨大但并不吓人。
雨声渐近,驱赶着三位在阳台乘凉的少年回到了宿舍楼内。“看到了吗,崩坏的预兆。”就算是在楼梯间的走道内,一平仍在神神叨叨地说着他的“崩坏”,像是一定要把某种观念贯彻到人们脑中的邪教一般。
“中毒太深,中二太深,唉……”明推开宿舍的门。紧随其后的两位少年,一位在不停地说话,另一位则是一脸没听进去的表情。宿舍内已经坐着一位男生,正在安安静静地看书。
这位灰色短发的少年名叫夜启兰,此刻正以睡衣的着装坐在床上。他平常孤言寡语,应答别人时也是尽量简洁语言,时常像现在一样手里捧着一本书来看,或是通用语写的,或是一些一平看不懂的文字——他们认为那是夜启兰的母语。
相比起小团体的三人,夜启兰就显得伶仃了,不过他似乎不在意这些,每天便过着与书为友的生活。他甚至在同班同学的眼中,也是充满神秘感的,与他较为熟络的就只有这个宿舍的人而已。
宿舍4人一间,除了两张双层床与四个带书桌的柜子之外,看上去就只剩下一条处在正中央的过道,剩下的给学生玩耍的地方着实不多。好在这个N401宿舍没有人有玩耍这种需求,就算是罗一平这样好动的,在宿舍也会安稳下来。以及在后阳台,有两个洗手台,一间附带淋浴喷头的厕所,以及一台较为先进的洗衣机。这是每间宿舍的标准配置。
宿舍楼高5层,俯视图呈“口”字型。当然,在此时——2030年,世界已经基本统一了语言,在这种通用语中并没有这种单个方块的字形。所以该校的学生在形容时大都会说“宿舍楼构成了正方形的四条边”。这四条边分别朝向正东南西北。
建校之初“通用语”还不存在,那时还是个英文广泛使用的年代,于是东南西北宿舍楼分别以ESWN来编号,且沿用至今。
每栋楼每层有10间宿舍,编号1到10则是按着逆时针顺序。所以,四人所在的N401宿舍,就是在北边楼,靠近着东北夹角间的楼梯。此外,另一个楼梯在西南方向。“口”字剩下的两个角,装有着电梯。
随着学生宿舍间逐个熄灯,也预示着作为学生一天的结束。不过,很少有同学会在熄灯之后安安稳稳入睡的,要么是趴在床上以宿舍内才能听到的细语聊天,更有甚者来了兴致会在宿舍闹腾起来,直到隔壁的同学过来敲门,才会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安稳住。
【2030.0912】
这场雨不大,但绵延了几乎整晚。熹微的晨光从地平线上跃出,它在露珠之间欢快地折射的同时,也不忘记蒸发地上残余的积水。刚刚受过细雨洗礼的这座城市,比往常要干净一些,空气中都能嗅出一股令人舒畅的味道。
“城中”市,一个很平淡无奇的名字,城市本身也很平常。虽说名字是“城中”,但是它并没有被簇拥在什么发达城市之下,反而是地理位置偏僻。这倒也好,远离了大城市快速发展而散发的喧嚣。
而以这座小城市的名字命名的学校“城中中学”,便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偏北,算是这里比较大的学校。这里没有市中心过多的车水马龙,对学生来说是个宜心的环境。
同大多数传统中学无异,城中中学由初中部和高中部组成。一条马路分割了两片校区,使初、高中的校门相对而开。因此,双方的学生都较少来往,毕竟谁都懒得去踏过那一条马路——该马路有个生涩难懂的名字“水辉路”。但谁也不晓得命名之人是一种怎样的理解,总之,这条路在城中居民的口中便称作是“城中校门路”,浅显易懂又好记。
而在城中学生的日常中,则简化为了“校门路”。
学校的规模在城中算是较大的,然而跟外面大城市的学校比起来就见大巫了。虽说如此,但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中内也不缺乏学校应有的各类场所,完全可以满足一般在校人员的日常生活需求。
城中也有其他零零散散的一些学校,但是规模较小,所以这里便不加赘述。
总之,我们的中二少年——罗一平,目前就读于城中中学的初三5班,相貌平平,成绩一般,身上没有什么能吸引女生的地方。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中二世界中,似乎在骨子里有一股对现世的排斥。
此时,初阳正好,刚吃完早餐的罗一平朝着教学楼走来。时维九月,拂面的风是清凉的。他起得比较早,三位舍友也早已习惯了他的生活习惯,在他进行洗漱的时候仍保持高枕。罗一平环望四周,与往常一样,这个时间点的学校也只有零零散散的那么几个人。
实际上完全没有必要起这么早,除非是赶远路来学校的。但是,罗一平却不这么认为。
“起床早一些,就可以从初晨开始,观测着这个世界的一天。”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当别人问他为什么起这么早时,他却这么回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咯。”在一般的生活中,他尽量不向过多的人展现他的中二思想。在这一点上,与其他大多数中二病患者的张扬比起来,他还是值得表扬的。
虽然再怎么隐藏,罗一平还是大家公认的中二病患者。
初三5班。
教室同样也是空无一人,除了耳畔的微弱蝉鸣之外,就只有脑内渐起的眩晕感。
果然有时候起太早来观测世界也不是好事啊,他这么想着,左手在桌面上支撑半边脸,眼皮的不断下沉代替了哈欠连天。
桌面上翻开的作业本,则在微风的吹动下抽搐着。
正在转秋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困倦。
况且,昨晚罗一平大约是凌晨一点半才睡的,六点钟起床精神不足也不是怪事。毕竟中二归中二,他也只是个凡人之躯,不会一直保持着时刻拯救世界的精神。现在睡了,总比上课补觉要好。
作为一个学生,他认为听课是对老师的尊重——即使有些课他实在听不进去。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总感觉脑子都不够装。
一想到如今看似和平的世界就要发生崩坏,他就有些不安。
“哟,早啊一平。”
恍惚间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接着一个书包落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早啊弗亚科。”一平像是在呓语。他稍微挪了挪身子之后,才将头从叠在桌上的手臂间抬起,印堂一片红晕。
不知不觉教室里已经来了四五个同学,但都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大家也都初三了。
随着世界中人口越来越多,升学的竞争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想去大城市的同学来说的。若只是想安居于城中的同学,在初三这年会相对轻松一些——比如罗一平。
“你还真是闲啊,一大早跑来教室就是为了睡觉。”
“我很忙的啊。”罗一平伸着懒腰,口齿模糊地说道,“我还要观测这个世界,抑制世界崩坏裂缝的蔓延。”
同时他压低了声音,因为他不想让除了弗亚科之外的人听到。
“这中二还真是够了啊……”弗亚科拉开椅子坐下。
“呐,魔法族的先生……”
“那只是当时为了陪你玩设定脱口而出的啦!这个梗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弗亚科打断了同桌的话,他十分痛恨那时候说错话的自己。
那是初二第一学期开学,也就是大概一年前吧,弗亚科转学来到城中这里,被安排与一平同桌。之后的某一天,罗一平在草稿本上随意涂着魔法阵,弗亚科凑过来,指着魔法阵的一处说:
“啊啊,我觉得你这个魔法阵画的不是很对呢。魔法阵是要讲究魔力回流的,你这里画得太突兀。”
“你很有研究吗?”
当时的罗一平中二程度不比现在,顶多也只是将奇怪的幻想洒在纸上,口中也不会说出“拯救世界”这样的狂言。
“我可是地球上曾经生活过的魔法族的后人!”
“那……我想请教一下,我听说在魔法的概念里面,是没有‘雷’这个元素的,是吗?”
“很早以前是没有的,那时的雷还被称作‘天火’,被归类到了火元素里面。不过现在细分了。”
罗一平又问了许多问题,大部分弗亚科都能答出来。
当时教室里就这两个人。
从那以后,弗亚科便多了“魔法族”这么个梗,但也仅限在罗一平的范围中使用。因为就算罗一平说了出去,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他另一个莫名其妙的设定来着。
在同学眼中中二的是罗一平,而弗亚科是完全不沾边的。
同学们陆续来到教室。
尽管脑中装满了“拯救世界”等任重而道远的使命,但罗一平还是不敌倦意,在与弗亚科简短的相互问候之后,再次粘回桌面上。
反正上课铃会将我叫醒——如果叫不醒的话还有同桌。他这么想着,安心地合上双眼。
“上课了叫醒我。”他丢出一句话。
弗亚科的眼神被手机屏幕勾了去,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反正他认定这是同桌的锅了。
在老师的讲课声与课间同学的打闹中,消磨去了上午的时光。最后一节课下课铃的响起,对大多数同学来说就像是解开枷锁一般。老师还在压堂,大家则是心照不宣地收拾桌面,视线也不盯着满是笔记电子屏幕了,就等着那一声——
“下课!”
与现在的课堂相似,学生向老师行礼道谢。就算过去再多年,礼仪对于一个人来说仍是极为重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更加重要了。
“唔?我旁边的抽屉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些书的?”坂寻猫着腰整理抽屉,壮实而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桌椅间扭动,余光瞥到了一旁的抽屉。
坂寻是班里的班长,一米九五的身高,加上一身结实的肌肉,希腊神像一般的身材让多数人不寒而颤——同时也博得了许多女生的青睐。实际上,他的性格不与身躯一样凶残,从没听说过他打架之类,从来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言行。
他身旁的座位是没人坐的,然而却和其他同学一样塞满了课本与练习册。就像是刚离去了一位同学一样,凳子上似乎还留有余温。
基连?斯卡德。翻开扉页,他看见了这本书主人的名字(应为Kilien Cicade,此处音译为中文)。
就算是世界统一了语言,但许多同学仍保留着用用母语写着名字的习惯。就如此处,除了世界语的“基连”之外,还有用拉丁文字书写的“基连”。
班级同样写着“初三(5)班”,也就是这个教室所代表的班级。
“应该是上一届的前辈遗留在教室的吧?”一个声音突然钻出来。
“哎罗一平你差点吓死我!”
“这么大的块头也能吓得到?”罗一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左手和下巴挂在了坂寻的右边肩上。
“但是,我觉得这几本书看上去还是崭新的啊。”坂寻刷刷地翻动书页,“没有什么褶皱,笔记也只做了前面几页,看起来和我的差不多。”
如他所说,这本课本像是前几天刚发下来的一样,白净的书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若是上一届遗留下来的东西,再怎么说,陈放在抽屉中应该会有轻微灰尘味儿才对。
“你从中间抽出来的书看上去当然新。”罗一平绕过坂寻,弯腰从抽屉中的书堆最上层拿出一本书,“你看,我从上面抽,灰尘还是有的。”说着,他指尖掠过书,灰尘覆盖的封面上便多了一条清晰的指痕。
然而同样,翻开书后,里面看见有笔记的也只是寥寥几页。初三这种奋斗的氛围,就算是再不想学习的同学,多多少少也会试着去听课做笔记吧。
“这位前辈好奇怪诶……笔记这么少,看来不是学霸就是学渣。”罗一平随意翻了几页之后便把书合上,假装无事地放回抽屉中。因为他突然想到,没经过允许就去翻别人的书是不礼貌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学长是已经毕业了的,似乎也不会有人来责怪他——这么想释然了许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毕业的前辈将书留在这里不是挺常见的事情嘛?”
罗一平没对这件事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放下课本后就转身走开,“我吃饭去了。”
教室里只剩下仍在意着这些课本的坂寻。
就以往坂寻的印象,此时的一平应该是积极地在做着无厘头的推理,胡诌着他的一切猜想,最后糅合在一块得出一个不着实际的答案,或是外星人入侵地球,或是异界人的阴谋之类的,以及加上中二的语言比如“啊,既然这种事发生了,那么我也要开始准备战斗了”。
但是今天很反常,罗一平没有演绎他的推理。
平常得令人感到有些陌生。
他是一夜间中二毕业了吗?坂寻这么想着,挎上单肩背包,也离开了教室。
其实,罗一平只是表面上装作不感兴趣而已,在内心深处早已泛起了思索的涟漪。暂且不说课本的新旧程度,单单是它的被发现,就让一平感到忐忑。
坂寻旁边的位置确实是没人坐的——但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为什么开学将近两周后才发现抽屉里有课本?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的才对。
以及就是课本上不多的笔记。不是说这位名叫基连的同学惰于笔记,相反,从工整的字迹上可以看出他(她)上课时的用心。然而,前面说过,只有前面几课才有笔记,后面部分的干净也让一平看得心慌。
会不会是,这本书的主人,出了什么事了,才导致后面笔记的空白?
罗一平在走向食堂的路上设想与推翻着种种可能性,他预料这件事不会寻常。正因为嗅到了其中不安的气息,所以他才没有同以往一样表现出过度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谨慎的推理。
“大概我又要一个人战斗了。”他喃喃自语,“世界的观测者,总是寂寞的。”
要是和别人谈起这件事,认识罗一平的人只会以为是他的中二,至多付诸一笑吧。
吃完饭回到宿舍的罗一平,双手枕在脑后,双腿大字叉开平躺在自己狭小的上铺。刚才走路在想,吃饭时也在想,这件事都快让他想到脑子炸了,也没有理出一些端倪。
不就是一些前辈的课本而已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其实处理办法很简单的:把这些书放到教室后头的空桌子中,再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或者直接置之不理,就这么继续留在那张桌子里,不是更简便吗?反正那张桌子又没人坐。
“咦,有人比我先回来了?”灰色短发的少年推开门时问了一句。在平常,夜启兰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现在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嗯,是我。”思考着的罗一平,不会对这个问题之外做出多余的回答,因为他认为那样会打断他的思路。
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导致他也没心吃饭,草草扒了几口后就回到了宿舍。
夜启兰也没有再接上话,照例翻看着自己的书。
宿舍又恢复了寂静。
静息在床上的罗一平,觉得自己思考出了些什么,却又无法很清晰地告诉自己。眼睛呆望着天花板,心中在重复整理着从刚才到现在的思绪,他试图去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推理,而不是模糊的臆断。
外面的喧闹,与这间宿舍无关。阳光格外明朗,但只有寥寥几缕光丝在无力地支撑着宿舍内的亮度。饭后的学生陆续回到宿舍,走廊中回荡着断断续续地脚步声。
这个世界的某处,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
罗一平走下床,倚靠阳台仰望天空。
我觉察到的“崩坏”,究竟是不是崩坏?
未来的世界,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阳光明媚?他伸出手,想抓住太阳。阳光从指缝间透出,将手背衬得阴暗。
大家真的都感觉不到崩坏吗?
罗一平记得他四岁半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感觉到了世界构造在发生改变。当时他并没有“崩坏”这个概念,只是觉得,世界在一瞬间和上一秒不同了。但是那天,并没有发生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除此之外,也没能回忆起更多小时候的事情。这也是他这些年试图计算世界构造的原因。他认为,一定是世界的某个时刻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自己记忆的缺失。
还有这枚记忆中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曾经也尝试过将其摘下,可是无济于事。每当别人问起时(拇指戴个蓝色戒指看起来当然奇怪),一平便以“家族传承下来的东西”来解释。久而久之,便成了正当缘由了。
事实上,戒指的来历他自己都不清楚。
或许我从小就是个中二病患者吧。小时候好奇戴上的蓝色玻璃环状物,因为手指的长大而被卡住拔不下来——这也是个合理的解释。想到这里,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哟,罗先生又在想抓住世界吗。”前田明与弗亚科回到宿舍,前者简单地以调侃的话语来打了招呼。
戒指若无其事地沉浸在阳光之中,用大自然的光辉将自己染成了透明的海蓝色。
真希望世界能一直美好下去。
被阳光炙烤着的树叶沙沙作响,为路过的学生们展开一片休憩的阴翳。
上午是基础课,而下午是技能课。
顺带一提,城中中学是一所旨在培养地球精英的学校(打着这种口号的学校如今并不少见),因此在基础室内课课——也就是语言、数学、初等物理、初等生化、初等地理学、初等历史、初等政治——之外,还增设了许多技能课程,其中包括传统的艺术、科学、战斗,以及近些年增设的魔法,且各学科之间均有交叉。
学生可根据自身情况——或是兴趣、或是特长、或是需要,来选择所学修的技能课。为了贯彻学校理念,校方要求每名初三学生主修一到两门课程。
而罗一平这位中二男孩,一周前看到技能课列表时,兴致勃勃地主修了魔法课程——当然理由还是“我学习魔法是为了追寻我的宿命”这类义无反顾的空头话。此刻,他正怀着满腔拯救世界的热血,蹦跳地向魔法馆进发。
相比起头顶烈日的热情,罗一平内心的澎湃毫不逊色。
在一旁蔫着身子蹒跚的,是被罗一平“起来起来第一节魔法科来了”的声音强行从床上拖起来的金发少年。即使是困倦还没完全消退,但从他久违地戴了一次头带来看,他还是很在意这次初体验的。
“弗亚科啊,打起精神来,就要到了!”
不到一百米的路程,这已经是罗一平第三次说“就要到了”。
弗亚科仰头抛出一个大大的哈欠,算是对同桌的应答。
罗马角斗场一般的柱型围墙内,伫立着一幢圆柱体纯白色的五层高楼。唯一能显示它与魔法有些关联的,只有外墙随意刷上的星月图案,和楼底大门旁微镶在墙内的“魔法馆”的铭牌。除此之外,通体的白色油漆和在阳光中造成光污染的蓝色窗玻璃,就算放到居民楼中也不会被辨认出来。
“一平啊,打起精神,已经到了!”
罗一平内心的大失所望已经融化在了无神的眼睛里,弗亚科脱离了起床过渡期,元气充溢地戏谑着伙伴。
“看了它两年,第一次近看,发现它是这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第一次近看?你以前没来过吗?”弗亚科推开了魔法馆的木质大门,轻步走进去。
没有小说中描绘的“吱呀”一声,没有遍布内室的神秘灰尘,没有扑棱逃窜的蝙蝠,一切都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罗一平慷慨的心跳声。
“没来过啊,初三之前哪里敢来这里——哇,里面看起来还不赖!”
“嘘——”弗亚科手一摸,打开了大厅的悬灯,“你觉得会不会有老师隐身坐在客厅?”
大厅只有两位发色相近的少年,颜色偏黄那位心虚地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伙伴的侧后方。
“你的宿命就是第一次来魔法馆会被吓到吗?”弗亚科调侃着,不顾身后的一平,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站在了悬灯的正下方。
“弗亚科,随便站在魔法阵中央是会出事的!”
“嘘——”再次提醒罗一平保持安静的同时,弗亚科却跺了两下脚,“魔法阵吗,我觉得好像就是个用来装饰的图案而已吧。你也可以站过来试试,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罗一平畏缩地晃晃脑袋,仍站在离大门只有一米远的地方。
“你真的是来上课的吗……”
“你不觉得这样乱走会触碰魔法禁忌吗?”
“你认为学校的老师们会把魔法禁忌摆在给学生集合的一楼大厅里面?要我说啊,高层楼可能会比较有意思,但一楼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么说也有、有道理。”听了弗亚科的解释,罗一平才战战兢兢地环视这个大厅。半径约十米的圆柱形空室,在被粉刷了闪光金粉的内墙的包围中,除了两条螺旋而上的楼梯之外,就只有身旁的鞋架和伞架算是突出物了。
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蔓延在整个地面上的紫**法阵。虽然罗一平完全看不懂这个魔法阵是做什么用的,但就是觉得非常帅气,同时在魔法阵中心盘腿而坐的弗亚科也令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楼梯的位置也很奇怪,没有常理般地靠在墙侧,而是兀立在大厅中——位于同一条直径上,距圆心的距离均为五米——使得它们看起来像是弗亚科召唤出来的两股木色龙卷。
罗一平想走上楼去探索新世界,但是又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魔法禁忌”,便踅回了门口。
老师是压着上课点来的。她推开门进来时,先是在已经到齐的学生们的目光中万分惊恐地叫起弗亚科,接着用一人高的手杖,在弗亚科原先的位置制造出一块类似于全息投影的区域——罗一平明白那不是科学上所定义的“全息投影”,而是靠着神秘的魔法生成的非实体。
至少在罗一平的认知中,科学家在启动全息投影时,不会刻意让自己的一袭白袍凭空飘动。
“都说了别随便走到魔法阵中间了啊,刚才老师的表情真是吓坏我了。”
“她只是因为有人占用了上课场地大惊小怪而已吧。”弗亚科耸耸肩,将自己的头带扶正,“嘛,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坏事。”
罗一平苦笑着摇摇头,跟随众学生的大流,推着弗亚科坐到了老师指定的学生位置。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半球形薄膜,老师才将手杖收回,微笑地正立在大家面前。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魔法老师,月牙?彼岸花,你们可以叫我月牙老师或小月老师。”清脆可人的少女音,使人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她撩一下棕黑色的长发,向前小跨一步:“我们先进行自我介绍,再开始第一堂课。”
近半的学生都预习过上周下发的魔法课本,知道今天第一课讲的是“魔法的起源”。罗一平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听过一堂课,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相反,弗亚科则是在课本上记下了老师的名字后,就再没动笔。
即使在早上神神叨叨又是漫长的一天,但夜幕降临时总会发现,时间过得比你想象中要快。学校离家近的同学,早在最后一节课下后就走出了校门;而晚上留宿学校的,在科学楼、魔法馆等开放场所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在教室自习的实在是少数,当然,不回家的同学不允许走出校门——环绕着学校的树林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安全。
“一平啊,又在计划着怎么拯救世界了吗?”
黄发少年坐在教学楼楼顶的石凳上,叹了口气,抿嘴,又抬起头,望向和平的夜空。
“明,说实话,我也希望我能拯救世界。”
前田明以为那是好友对自己中二的自嘲,却没听出,话语中流露的苦涩与无奈正在飘向远方。
我希望,这世界能一直和平下去。
罗一平伸出手,敞开掌心对着浩瀚星辰。
即使我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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