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馆，我策马来到东门外的驿站，将马交给了马夫。
“让它喝点水，我一会就回来。”
“遵命，阁下。您的贵客正在马厩后面等候。”
进到驿站内部，来到马厩背后，一位带着灰色兜帽，身材壮硕的男性站在那里。这不会是其他人了。
“陛下。”
皇帝陛下，克维丹·萨索伦转过头来，拉开了兜帽。他身穿轻便白金锁子甲，腰挎精钢长剑，英姿勃发。虽然他只是三十有五的年纪，深棕色的头发间却已经有了缕缕白色，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活得不轻松，这也无可厚非。他的蓝色眼睛如同猎鹰一般有神，鼻子高耸挺拔，下巴上留着络腮短须。
“乔恩。”
一人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你所说之事，朕考虑过了。你若真有此心，朕便连同那世袭的权利一起准了。”
“陛下英明。臣下感激涕零。”
我躬身行礼，却被皇帝陛下扶了起来。
“今天没有其他人，你不必多礼。”他顿了一顿，“还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去完成。”
“陛下您但讲无妨。”
“那家伙的妻子失踪了。”
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您安心回宫吧。”
回到庄园时，已经接近傍晚。
“阁下。”
管家沃夫早已在大门外等候。夕阳把他扎成马尾辫的银色发丝和银白的络腮胡子都染成了金色。他左眼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虽然他已经年过半百，却如同年轻人一般英姿挺拔，金瞳的眼睛炯炯有神。穿着黑白相间管家服的他冲我鞠了一个躬。
“沃夫。”我点点头，将缰绳递给马僮而从容地踏入大门。“今天没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阁下。伊忒拉夫人今天在果园里游玩，而艾尔莎小姐则去了射箭场。二位之前还在一起和平地用餐呢。”
难得风平浪静。还记得艾尔莎刚来的时候对伊忒拉剑拔弩张...恐怕也只是一种怕生的表现吧？
不过想得那么简单是我错了。刚踏入正厅，大扶梯的上方就传来争吵的声音。
“哼，臭老太婆，快滚出这里。”
“真是个没礼貌的小鬼...”
我向前两步抬眼往侧后上方望去，只见二楼走廊上，穿着紫色晚礼服的魅魔伊忒拉和一袭黑衣的精灵艾尔莎吵作一团，甚至你来我往，推搡了几下之后扭打在一起。
这可不是当和事佬的时候。
“您最好还是避一避。”
“帮我把别馆准备好。”
“是，阁下。”
伊忒拉是一个能人形化的魅魔。魅魔与人类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在肉体关系上更加开放一些而已。她异常聪慧，与我宅邸内的大家都相处甚欢。若是让我选，怎么排也排不到她会和艾尔莎产生矛盾。
真是天不遂人愿。面对这样的困境，果然还是躲为上策啊。然而...
“啊！刻板脸！”
“亲爱的，你要去哪里？”
我转过头去，看见艾尔莎和伊忒拉争先恐后地下了楼梯向我跑来。
“啊，我只是想起还有些事要办...”
“你是准备躲到别馆去吧？”
“亲爱的，回避问题是不对的。”
我向伊忒拉投去求助的眼神。但她双手抱胸，一脸不悦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自己解释吧。”就把脸扭开了。
“解释什么？”艾尔莎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想收你做女儿的事情。”
“什么？”
“对于这件事，刚刚征得陛下同意。”
艾尔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悲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没有家人，而我也没有孩子。这不是水到渠成么？”
“我不要。”
她的理由我实际上是清楚的。不过...
我看着伊忒拉。她皮肤白净，紫色的头发柔顺而有光泽，淡绿的眼瞳望着艾尔莎，透着一丝怜爱。我对她十分感激。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完全无法从过去的悲伤走出来。而我为帝国效力的百余年时光，她一直陪伴着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结合让她更加愉快吧。这一点上，我们俩是相互的。
身为真视者的我无法生育。而乐观，灵巧，聪慧而带有一丝古怪的艾尔莎让我从未存在过的父爱生根发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地占据了我的内心。我想让她忘却悲伤的过去。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清楚——但每次当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艾尔莎都会想法回避这个话题。
今天不行。
“我们必须谈谈。”
“我不要听。”艾尔莎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向后退着。
伊忒拉轻柔地抱住了她。我轻轻拉开她捂住耳朵的手，“听着，艾尔莎，我的孩子。你会遇上合适的人，但那不会是我。但当那一天来临时，我希望我能牵着你的手，将你交给他。在那之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保护你。我希望成为那个你能相信而依赖的人。”
“可我——”
“你需要亲人，孩子。”
艾尔莎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她当然还没有完全明白，但这得慢慢来。这一夜，她和伊忒拉，一直哭着，聊着。没有争吵，没有打闹。为了给她们空间，我来到了别馆。
真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啊，这样想着的我难以入睡。只要我再作为皇帝之剑一天，见血的日子就少不了吧。这已经在脑中浮现过无数次的想法，激起了苦笑。我只能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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