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前狂奔的哈里,轻轻吹响了口哨。身后的陷阱被触发,爆炸带来的热风从后方刮来,他回过头,确认了一下追兵的位置。
但……
“糟透了。那些死徒还有学习能力吗?!”
陷阱被躲过了。
海尔辛的人偶,少女型的死徒在经历了两个陷阱的阻碍后,在第三个陷阱触发前察觉到了脚下的危险。爆炸并没有阻挡她们的脚步,反而因为驱动魔力的精灵放慢了脚步,被一口气追上了。
这大概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吧。哈里摇了摇头,顾不上身后的追兵,他所能做的只有玩命的逃。
对于他来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比起之前来说,有两个追击者彻底追不上了。现在他身后的尾巴只剩下了四条。只不过……
“四个人和六个人有什么区别啊!”
这便是坏消息。
哈里纵身跃起,天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总之自己的呼吸已经紊乱了,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看到整个城市的两个最高点,市政厅的塔楼与大教堂的穹顶。以地标估算一下现在的位置,差不多已经快要离开贫民窟了。
只不过,原本认为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能摆脱追击的精灵,心中却略微有些不安。
“喂喂,死徒会害怕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什么的,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呢?”
即使快要到闹市区,身后的追兵依旧没有任何谨慎的迹象。倒不如说,她们完全没给哈里机会。一旦到了攻击范围,海尔辛的人偶就会立刻向他扑过来。
就像现在这样。
“不是吧!”
当太阳开始西斜,飞到空中的人偶投射下的阴影罩在哈里的身上。没时间给他确认,他立刻向侧边跳跃,坠下的人偶扑了个空,身体与屋顶接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她保持了一个像野兽一样的落地动作,很好地释放了冲击力,同时立刻加速。反观另一边,精灵的脚步却因为踩到了碎瓦片而踉跄了一下,依旧处在“少女”的攻击范围内。
人偶再一次向有些重心不稳的精灵冲了过来,这一次是两个,因为哈里的失稳而追上的另一个人偶与她的姐妹一起向他展开夹击。没有任何反制措施的他,只能动用最后手段。
“风啊,拦住她!”
从结果来看,魔法奏效了,凝滞的空气组成的障壁让这两个人偶就像是在看不见的粘液中游泳一样,身体在空中失速而坠落,并没有碰到精灵。但这次没有任何预备,在剧烈运动中释放的魔力没有任何控制地在身体内激荡,只觉得心口一紧,一口气喘不过来,但他无法停止脚步。乳酸在身体内积聚,但因为呼吸不畅而无法缓和。剧烈的无氧运动使身体发出了悲鸣。
施法继续延缓了追击,作为代价,却耗去了他大量的体力。血液从头部全部跑到了四肢上,由此,弓箭手失去了他最大的武器,那份无论何时都必需的冷静。
有些吃紧了。他不由得这么想,而如果撇去他的逞强,就没有“有些”这两个字。当他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两侧又追上来的少女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前方,那是一条丁字路口,组成它的是宽阔的城市主干道与包围着贫民窟,把“希望之地”变成孤岛的环状道路。那是贫民窟的边缘,只要过了那里,沿着这条主干道一直走就能看到佛罗伦萨教堂,在那里可以找到庇护。
事实上,如果能走到主干道上,哈里就真的安全了。因为那条路上行人众多,即使人偶真的继续向他攻击,也会受到普通人的阻碍,简而言之,他正试图让毫不相干的人充当了自己的挡箭牌。
结果,自己和Boss是一样的,意识到这点的精灵一瞬间苦笑了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苦笑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自己的体力不支,无论是刚刚被自己阻碍到的两个,而是身旁包抄过来的两个。四个人偶站在了他的两点,五点,七点与十点钟方向,已经像是一个口袋正在慢慢地收拢。
毫无疑问,他不可能用魔法来改变现在的困局,他不可能停下来施法,但如果再胡来一次,非得吐口血不可。
唯一的转机,是前方他所设置在贫民窟边缘建筑上的,最后一个陷阱。但这对于现在的困境来说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一个小爆炸去炸死四个人,何况对手紧紧包围自己,除非把自己给一块儿炸了。
……
“我真的是疯了。”
脑海中只跳出来一个想法,唯一能够救命的想法。
身后的人偶继续追击,身前的人偶沿着贫民窟的边缘在向自己移动。口袋越来越紧,终于,哈里同时进入了四个人偶的攻击范围。
同时跳起的四个人偶,目标是哈里怀中的幼女。哈里也跳了起来,他跃过了那个爆炸陷阱,目标是地面。他们全部都在空中,没人能控制自己的运动,最后,他们会在那里交汇成一点,精灵的逃亡游戏注定会结束。
“咻~~”
口哨响了起来,陷阱发动了。
剧烈的暴风从背后刮来,混乱扭曲的灼热空气流动撕扯剪切着哈里的后背,背后的皮肉绽开让他苦不堪言。如果没有聚集魔力做防护的话,恐怕他已经死了。但向四面八方扩散的冲击力确确实实作用到了他与人偶们的身体,所有人沿着各个矢量飞了出去,巨大的能量传递到哈里的身上,使得原本应该掉落地面的精灵不可思议地飞跃起来,直接穿过了二十米到达了对面的屋顶。
但落地有些欠缺文雅。
“啊!痛死了!!!”
血液从伤口流了出来,连那俊俏的脸庞也淌下了血柱。衣服已经撕烂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虽然不是致命伤,但看上去足以让仰慕这位精灵的女士们当场晕过去。他挣扎地站了起来,身上的擦伤给了他很大的阻碍,只是稍微的活动就会带来痛感。查看了一下怀中幼女的情况。毫无伤痕并不是她命大,而是这位绅士保护得好。
他回头看向一路逃亡过来的贫民窟,在这条环路的对面,“少女”们,至少是能动弹的家伙都在“孤岛”上看着他。大部分都在地面上,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而在追击中依旧在屋顶上的,只剩下了三人。
即使死徒拥有着难以置信地身体能力,要单独越过这二十多米的道路来到哈里的所在地,实在是没有可能。
“得……救了。”
光是这么一想,精灵一下子就瘫坐了下来。
实在是太累了。他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无论是衣服还是医药费估计都是不小的数目,恐怕自己几个月的工资都要报销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抬起头,调侃了一句。
“Boss,这个算是工伤吧。”
应该算吧,他笑了笑。但这一笑使得原本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松懈了,吸入灼热空气的肺部突然间与冷空气接触让他开始不停地咳嗽。同时,肾上腺素的衰减使得原本就疼痛的身体变得更加敏感,疼得他“嗷嗷”直叫。
突然,哈里感觉自己的怀里有东西动了一下。他看了看怀中的幼女,她的脑袋晃动了一下,这个眼皮可以看到眼球不再转动,这是苏醒的征兆。
“这位年轻小姐,你还真是处变不惊啊,真亏你能在那种状况下睡的着。”
他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状况的根源。
此时的他还是一脸的笑意,当一个人刚从危机中逃脱后,他会本能地放松紧惕。其实他未必逃脱了,只不过是他自认为如此罢了。
屋顶上的三个人偶依旧站在那儿,她们的动作有些奇怪。三个人偶沿着一条线排成了一列,最前面的站在屋顶的边缘,而最后面的却移动到了那栋建筑的最远端。
连哈里自己都说过,逃到闹市区就安全什么的,只有他自己这么想。在当时的情况下,他需要这样一个明确的目标。而现在他之所以认为自己安全,是因为有这么一条连他自己都跨越不了的鸿沟。这段距离连他自己都无法自力跳过,所以他认为对方也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精灵还是跳过来了呢?
这个二十米的距离与之前设置的陷阱是一样的,如果再拖延的这段时间内不能彻底逃脱的话,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这就是一个弓箭手热血上涌的结果,他的判断力下降了。
“不会吧……”
意识到会发生什么的同时,笑意被收敛,轻松变成严肃,严肃转化为恐惧,恐惧催生了慌乱。他急忙催动着肌肉,忍受着痛苦想要站起来。
但,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努依,她醒过来了。
清澈的眼神表明,在这个身体内的并不是之前那个狂暴的人格。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只有八岁,天真无邪,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她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被一个男人抱了起来,而且这个男人满脸血污,凶神恶煞,一副像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所以,她做出了一个所有孩子都会有的举动,一个对于哈里来说很致命的举动。
哭叫与挣扎。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笨蛋,别乱动啊!啊!”
幼女的挣扎扯动了精灵的伤口,他没能站起来。而且,眼前的幼女还掌握了一项非常没用的技能,想到这个技能的传授者,精灵就是一阵头大。
努依的两根手指,**了哈里的鼻孔里。
“腻(尼)嘛(玛)这眼(也)新(行)啊。”
明明是在逃命的过程中,却不得不停下来应付小孩。但对方可不会仁慈到看哈里先把小孩哄好,她们想要提前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三人列队开始了行动。
第二人蹲了下来,以此为信号,最后方的人偶开始了冲刺,在冲到第二人的时候,她起跳了,以蹲下的人偶为踏板,借助下放人偶起身的力量再一次完成提速,达到了更加高的高度。提前起跳的第三人完全没有跳到对面的打算,她站在屋顶边,尽全力向前跳跃,只是为了让突击者能在空中踩着自己的身体继续向前,至于她自己却摔在了地面,全身骨骼粉碎,但反正是死徒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就这样,原本不能到达哈里位置的人偶,在这完美的配合衔接下,奇袭了对手。
看完这一连串的动作,目视着空中的“少女”向自己袭来,但却连一个手指能难以动弹的哈里,笑着闭上了眼睛。
Game Over。
静静迎接最后的精灵,听到的却是一声巨响。巨响之后,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如同铃铛一样动听的声音,一瞬间让他以为那是迎接自己的天使。
“安静。”
鼻子里异样的感觉消失了,怀中一个劲地往里面钻的触感提醒他自己还活着的。睁开眼,花花公子的视角永远锁定着他关注的东西。
黑色连身裙没有遮蔽那美丽的女性后背线条。以及那极限裙摆下暴露出吊带袜上方的绝对领域。
白色的发带,粉金色的头发,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
手指卷了卷自己的短发,夏洛特商会的女仆侧眼看了一下身后的两人。仅仅与这位女性对视了一下,努依就像是被吓到的小狗,一下子就缩在了哈里的怀里一动不动。精灵刚想说些什么,但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空中飘下一张纸落在了他的头顶。
“让她戴上帽子,回家。”
将这张纸对折几次放进了怀里,哈里向这位女性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抱起幼女,向着自家那栋建筑的方向跑去。
说起来,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艾米姐说话。如此动听的声音,为什么要藏起来呢?想到这里,精灵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怀中瑟瑟发抖的幼女,决定不再去深究。
仅仅是一句话语,却包含着魔力却如此惊人。只要不是本能感知出现问题的生物,听到她的话语肯定承受不了吧。如果仅仅话语就能溢出这么多魔力,那么她自身的量又会是多少,如此庞大的魔力到底从何而来,就算想破头也不会得出答案,那不如别想。
还是一如既往全身是迷的女人啊。话说回来,在自己家里有哪个人不是迷雾重重的。想到这里,哈里叹了口气,找了一个机会回到地面,他的游戏终于结束了。
这一点对于艾米来说也是一样的。
她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少女”,从空中扑来的人偶没有意料到会遭到这个娇小身体的拦截。在空中,艾米拽住了她的手,踩着她的胸膛把她钉在哈里他们的身前。
这个看上去瘦弱的身体却有着难以置信的力量,不仅把人偶的手给卸了下来,落地时踩穿了她的胸骨,连屋顶都被踏出了一个坑洞。被破坏心脏的死徒一动不动,女仆把她的黑色圆头皮鞋从这具尸体的胸中挪了出来,血液飞溅在了她的吊带袜上,从正面来看,这画面透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屋顶上只剩下了一个能动的“少女”,她和在地上的姐妹们一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性。同样,艾米也看着她们,两边都没有动作,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乍看一下,都不知道到底哪边才是真正的死徒。
之后,艾米拿出了他的白本,用炭笔在上面写了一个词,展示给“少女”们看。
“继续?”
死徒不会阅读,何况这玻璃眼球也不可能接受到光信号,但屋顶上的人偶毫无意义地向后退了一步。忽的,地上的人偶回收了之前摔在地上,但并没有“死透”的姐妹,海尔辛的人偶大军就这样撤退了。
就算是死徒,也许也会对这个一击终结自己姐妹的怪物感到恐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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