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围了。
虽然短时间内卡尔与茧达成某种程度的默契,但这种脆弱的停火协议随着某个傻子的乱来,转眼间便分崩离析。既然眼下海尔辛一方已经毁灭,那解析来的的最大威胁,毫无疑问只剩下卡尔一行。那么受到死徒们如此“礼遇”,也是理所应当。
而对路易斯来说,即便他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犯了错。就像是一只小动物犯错时那样,他茫然蹲坐在丝线上,不敢有其他举动……
不过卡尔很清楚,现在已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了。虽然对不听话的路易斯他仍旧气不过,但就算少年把他剁了也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善,如今只能随他去了。
形势逼人,死徒的攻势愈发猛烈。即便瓦尔特还是那般无解,不断向少年与他扑过去的死徒一个接一个被打碎。但那是会自己复原的敌人,一轮接一轮的尸体浪潮似乎永远也看不到结束的那一刻。就算大叔看上去一脸轻松,完全没有疲劳的样子。也许面对源源不断永无停歇的死徒进攻,他真能坚持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定。
但能坚持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身旁的这几个拖油瓶可没办法坚持那么久。
……而且比起这些客观因素,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主人卡尔不愿意看到他再继续坚持。
“住手瓦尔特。在我许可之前,死也别对他们出手。”
“谨遵您的命令,少爷。”
前一秒还捏爆了一个死徒的脑袋,得到这如此疯狂的命令,瓦尔特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甩出了那个没了脑袋的死徒,谦恭地弯下腰,对着卡尔恭敬地退到一边。也许对于这位管家来说,主人的命令便是一切,如果少年叫他去死,想必他会毫不犹豫地去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就算如此也死不掉,这个德意志人也回去努力尝试吧。
但随着他执行了命令,所谓的安全线概念瞬间土崩瓦解。周围的死徒也在这一刻化为海啸,纷纷涌进了溃塌的堤岸中,威胁着内部的所有人。
“你疯了吧?!”
“别吵!让我想事情!”
与那种死忠派不同,卡尔身旁的哈里是个工薪族。一只手留给自己,另一只手卖给老板的工人可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死。然而对于英格兰精灵贴耳咆哮,资本家卡尔完全没有理会,眼前几步就是越来越近的死徒,这个战斗力不足五,徒手打不过大白鹅的弱鸡……他思考着。
之所以不让瓦尔特继续排除死徒,是为了留住一个希望。
如今,海尔辛的人偶已经退场,那他再也不能和隶属于茧的死徒对抗了。与之前的三方混战不同,在这种双方博弈的情况下,贸然展现对立的姿态,很可能就永远地关闭了对话的窗口。在海尔辛再次逃跑的档口,他需要这个茧为他提供线索。
当然卡尔还有个选择,他可以命令瓦尔特护送他离开,就从自己头顶上的天坑逃走。以管家的实力,别说背着他了,就算再扛着路易斯和哈里,从这个垂直两百米的悬崖底下直接跳出去,估计也绰绰有余。但他绝不会这么做,他来此的目的是要抓海尔辛,没得到线索就逃,那是南辕北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笑话!!人们之所以努力,是为了未来更好的生活。人活着应该是用现在换未来,而不是用未来换现在。事情的解决依赖的是条件,充足的信息,正确的方法,恰当的力量,这些都是条件。任何悲剧的发生都不是因为当事人的能力不足。没有能力解决问题,那根本就谈不上悲剧。
明明有能力,却因为使用能力的方法错误而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这才是悲剧最可悲之处。
那么,该如何阻止这即将发生的悲剧呢?
“……Boss,我们逃吧,现在下令还来得及。留得青山在,要不然我们可就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汗水从哈里的额头上留下,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卡尔身上。虽然卡尔不愿放弃眼前的成果,然而若是现在没了,那就谈不上未来了。
但既然卡尔当时放弃了逃跑,就意味着如今它们已无路可逃。随着生存空间不断压缩,卡尔哈里瓦尔特三人已经贴在了一起。而那些**控的尸体离他们的距离早已经不是闪红灯预警的概念,此刻只要任何一个死徒出手,就足够把他们拉进死人的行列。
确实,卡尔阻止了瓦尔特,但谁也没说他不怕死徒。一个战五渣就这么扔在眼下的局面里,没晕倒就不错了。周围的局势让少年不住地大喘气,心脏如同中毒一般剧烈跳动……
……但这是不行的,不能让情绪这么激动。冷静,此时唯一需要的是冷静。热血可以带来身体能力上的突破,但对于判断力和执行力却有着致命的伤害。卡尔没有战斗能力,能活到现在依赖的永远只是两样东西。
一是别人的保护,二是自己的头脑。
冷静下来,想想,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这次来热那亚,他们这一行人遭遇了非常多的怪事,事情与事情砍死杂乱无章,完全找不到共通点。先是外面的死徒,然后又是一连九个陷阱的溶洞,现在洞窟里混乱的局势,能和所有的一切勉强产生些许关联的,也就只剩下海尔辛那个死灵法师了……
……不,还有一个。
那东西就在头顶上,那个白色的茧。
说起来当时在那个白色幻境里,和自己对话的真的是这个茧吗?……
卡尔又一次看向了头顶,想起了那个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幻象。因为当时他实在难以理解,奇怪女声说那些话有何意义,所以在此之前,他一直选择性地不去思考那段话。
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拿来救命的东西了。
“Boss!”
看着茧出神的卡尔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已经离开了中间的两个人,为了看头上的茧,他向外面走了两步,这一下子就让他扑进了死徒的怀里。对于送上门来的猎物,那些尸体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可陷入思考中的少年完全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到这危急的一幕,路易斯再也呆不住了,他在支撑的丝线上移动着,想找一个空旷的地方跳下去。但站在最脆弱部位的法国人,随着他的脚步,茧的状况也越发不稳。加上他之前的举动,让他成为真正意义上死徒们的第一目标。无论如何移动,他都不可能找到地面上的空档。
“喂喂喂,这不是很不妙吗?!”
此时此刻,路易斯又想起家中某位女性的某样道具,无疑对于卡尔,法国人是最为关切的。他不能让小老板受伤害,否则自己就要碎了。可现实情况是,也许不劳他人费心,他马上就要跟着卡尔一起在这儿被死徒撕碎。
一只有些溃烂的手已经搭在卡尔的肩膀上,把他向后拖了一步。有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接着就是第三只,第四只。卡尔单薄的身体已经被他们拖了过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然而少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包括他自己。
……罪孽,命运。为什么是自己的命运。自己从不相信这种东西。且如果这是对方的罪,为什么要自己来承担……
不,这些话语没有意义。说这话时的语境更像是自言自语,而非朝这边传达信息。
还有一点可以确定,能解开目前困局的那个关键线索,也一定不是最后出现在丝线里的那个人影。好好想想她的那句话,“这个孩子托付给你”,“托付”这个词,证明声音与人影是两个独立的存在。所有之后有关于“托付”的表述,都是不需要考虑的迷惑条件。
感觉还差了一点,还差一点就能想到那个关键了……
关键,意味着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什么是重要的东西?
……
……等等,名字?
“名字是重要的东西。”她好像说过这句话。而且她不止说了这句话,“汝的名字……”“为何要欺骗吾……”“名字是重要的事物。”“名字必须有自己说出。”……
为什么那个声音对于我的名字会这么执着……
“汝的名字,吾确确实实收到了。”
这句话又是什么含义,她想告诉我什么……
……喂……不是吧……
……不,只有这种可能。
……不,是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忽的,卡尔仿佛回到了现实中,他眨了一下眼,他发现瓦尔特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群家伙拉扯。他发现没有了箭矢的哈里咏唱一些奇怪的魔法,他发现困在上方的路易斯迷茫无谓地在丝线上来回走着。所有人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现在能救卡尔的,只有他自己。
只是他找到地答案听上去是如此的荒诞,如此的可笑,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解开一切的钥匙竟会是这个。
……但管他是不是呢,要赌也只能现在赌!人的命运永远只能掌握在人的手里,没人渴望英年早逝。一双手已经架在脖子上,如果再晚一点,就连尝试的机会都没了!
已经没时间!没必要!没兴趣去在意脸皮了!!
“卡尔……”
用尽所有的力气,卡尔在死徒束缚下拼命挣脱开一个缺口,在那一瞬间,他舒展胸膛,让所有的肺泡都充满空气。机会只有一次,他用自己这很可能是最后的一口气,大声地吼出了他唯一想到的,能够破解这一困局的那句话。
“我的名字是!卡尔•马提亚斯•奥斯维特!!!!!”
“唔啊啊啊!”
巨大的声响在这个环状空间中回荡,声波在岩壁的反射中不断叠加,最后音量被无限放大。而处在卡尔上空的路易斯受到了最大的冲击,一个踉跄,差点没从丝线上面摔下去。
但这只是活人中的最大反应。而不可能会听到声音的尸体们,他们的反应却比上头的法国人更加剧烈。
如果说得简单点,那就是掐住卡尔脖子的那双手不动了。若是说得复杂点,那就是卡尔的名字本身如同一种魔法,报出这个名号的瞬间,周围的时间全部定格。所有的尸体,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活动。
然而那并不是魔法,时间依旧在走,不过似乎有人接反了“时间”上电池的正负两极,一切都像是在倒退。抓住卡尔的手缩了回去,包围他们的那些尸体全部都在向后走。他们退出了之前瓦尔特维护的安全线,五米,十米,十五米……最后全部退到了石室的边缘。
怎么回事?……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当下方的尸海全部退去时,哈里错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而底下清空后,路易斯反而不敢从丝线上跳回地面了。至于坐倒在那儿的少年,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呆滞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为什么只是一句简单地自报家门能产生这种效果,哈里不知道,路易斯不明白,瓦尔特面无表情,而卡尔……当最初的呆然过后,他的心中,此时却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他径直走向了那个茧,然后站在了那儿。对着“她”。就如同在之前的白色幻境里,他和“她”之间的相对姿势。
卡尔,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开启了某个开关。
“我的名字是卡尔•马提亚斯•奥斯维特,法兰克福出身,17岁,现在住在意大利佛罗伦萨,梵蒂冈所属第十三圣殿骑士团‘犹大’团长,夏洛特商会的现任会长。9岁生为圣童,12岁成为费拉拉大学神学博士。最常做的事是看书,食物方面只要不是英格兰恶魔料理(哈里:喂!)都能接受,最不缺的就是钱,家里有一个秘书,一个管家,一个女仆长,一个杂务,一个厨师长,一个看门的和一个吃闲饭的……”
……
什么情况?!Q
哈利和路易丝同时一脸愣逼地看着他们的领导。而在旁人眼里,不断地悬挂在上方的茧进行着自我的卡尔是那么的迷。而对于两人来说,他们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现在又面对不断自曝的Boss,这下彻底迷糊了。
自己的上司是不是被那群死徒抓住的时候吓傻了?!哈里搞不懂。但不管怎么说,Boss的平安脱险比什么都重要。为了检查他是否出了什么问题,精灵迈开脚步走向了卡尔……
然后他就被身旁的瓦尔特拦住了。
“?”
“……”
管家无言地摇摇头,阻止了以卡尔所说的分类,应该归于门卫的哈里。精灵不知道为什么大叔要阻止他,但想必从一开始就跟着少年混的瓦尔特,肯定比仅仅只来到骑士团一年的哈里更了解卡尔。所以他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地,看着他的Boss一个不停地对着一个茧说话。
“我是卡尔,我是接手你的抚养权的人。你不了解我不要紧,反正我也不了解你,连你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告知要养你一辈子,我上辈子是欠了谁一大批钱才会遇上这么点背地事情。但这些和你没关系,你要记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你接下来的一生都要落在我的手上。
我告诉你!我是很不情愿接下这份差事的。而且我可以肯定,你也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那个声音和你是什么关系?奶奶?妈妈?还是姐姐?又或是别的什么,这些我都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我被自己的亲戚自说自话地过继到别的家庭里,我也一定是千百个不乐意。
但那又怎样?这就是既定事实,小孩子的抵抗永远拗不过大人的意志。你接受事实,我也接受事实。快过年了,大家太太平平地解决问题,别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其实我本可以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毕竟这是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塞给我的责任,我凭什么要去完成它?但不好意思,我偏偏是这种性格。别搞错了,我从不会同情心泛滥去当个好好先生。因为你对我有用处,所以我现在绝对会收留你。而且我发誓,在我把你身上的所有价值一滴不剩全部榨干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在任何是事情里,我都会帮助解决。从今天开始我会变得比你老妈还要烦人,你就等着吧!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怨言,就去对那个声音说吧。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那就尽情向我发泄吧。当然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会反击,全力地反击。用我的知识,我的能力,我的一切告诉你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什么叫做人生的遗憾与绝望。
觉得不幸就对那个声音抱怨吧,因为就是她把这个责任塞给我的。每个人都应该看清现实,这和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世界没有乐于助人的妖精仙女,王子和公主也不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要残酷得多,残酷且有趣,但若是一直处在被他人包裹的立场上,既不会有感到残酷,也不会感到有趣,陪伴你的只有一辈子的无聊与空虚。所以我说这么多,其实都是废话!关键不是我告诉你什么,而是你自己的想法,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所以赶紧给我出来吧,别总待在这个保护自己的硬壳里,你是打算一辈子躲在里面然后慢慢变老吗?不要总想着当个只会撒娇的孩子,世界还没天真到撒撒娇就会有糖吃,至少这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如果这世界上有罪,那么人出生就带着罪。如果这世界上有痛苦,那么人出生就是为了受苦。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都是哭的,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出生的,但孩子无可奈何,该出生时只能出生。如果说这世界有命运,那就只有‘出生’这件事是命运。而现在,你的命运落在了我的手里。所以现在,让我来告诉你……
你的罪是我带给你的。
你的痛苦也是我带给你的。
我将给予你出生,我会看着你成长,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将接受你成为我家庭中的一员。在此,我以卡尔·马提亚斯·奥斯维特之名起誓,我将对你负责!
那你是否也该宣誓对我负责?!
别藏着了孩子,出来见见世面吧。如果你实在不肯出来,那我也会把你给拽出来,这将是我带给你的第一份痛苦,我说到做到!所以……
醒醒吧!孩子!看看世界!”
说完,卡尔抽出了自己的剑,用这样直接的方式表示威胁的含义。虽然很怀疑这种纤细的东西是否真的能划开这团丝线组成的硬物,但至少他的样子是认真的。
“……”
“……”
然后,现场遗留下的就是鬼一般的寂静了。
就如同没人知道卡尔怎么会开始这段长篇大论一样,似乎周围的人也没意识到这长篇大论已经结束了。在对一个不会动的茧说完奇言怪语后。就这样,少年和那个不会说话的东西足足对视了一分钟。
这已经足够让路易斯从丝线上跳下来,默默地和哈里站到一起了。
“……Boss你在干什么?”
“……小老板你这是犯二啊。”
无论是哈里还是路易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在那些正常人的眼里,此时此刻卡尔这些毫无意义的举动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因为卡尔今年十七岁,正好是那种喜欢斜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年龄。
……啊,好想去死……
意识到自己刚才鬼附身般的举止,即使表面上仍旧在逞强,心中却已是羞耻得快要死了。还好这里只有四个活人,但若是这段抽风的黑历史被更多人所知,他真就不活了。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微微侧过头,尴尬的面容上五官拧在一起……
“……汝还真是个啰嗦的人。”
突然,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了。卡尔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又是一片白色。而已经习惯这种感觉的少年,很快就看向了那个白色幻境里唯一存在的东西。
“即使予吾六张嘴,吾也说不出如此之多。”
“明明只是一团丝线,你哪来的嘴。”
“……有理。”
和之前的语境不同,对于这句随口而说的吐槽她也回答了。这倒和卡尔心中对她的原先的印象不太相符,但无疑这让她有了一些人情味。
而且,正如同卡尔猜不透那个茧在想什么,女性的声音所表达的也是相同的意思。
“……吾很困惑……”
“困惑些什么?说出来,也许我能帮着参谋参谋。”
“汝之思考让吾困惑,汝之行为让吾困惑,汝之观念让吾困惑。吾困惑,不知是否应当将此子托付于汝。”
“啊这没什么好困惑的,即使未来证明你的决定是错的,那不过是让你又多了一条罪孽,让我多了一个命运。你说是不是呢?”
也许是没想到卡尔居然会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茧停顿了。在这段很明显是思考的时间过后,那个女性的声音表达了她自己的观点。
“……若吾能早些遇见汝,兴许会很有趣。”
“这就更没办法了,因为我和你此生都不会有交集……不过先等一下,在我接着做你思想工作之前,我有件事必须要说。”
说着,卡尔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里面充满了怨恨与责怪而把肚子里那千言万语的牢骚话精炼概括,那便是之后他说的这句。
“本来你把东西硬塞给我已经够添乱的了,干嘛还要让你的那些死徒来恶心我啊。”
“此为无可奈何,吾认不出你,因为吾没有眼睛。”
“……呵呵。”
卡尔怪异的笑了一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他们彼此都做了同样的事情。这下算是彻底把少年给打开了,他看着那个奇怪的茧,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些许亲近感。心中忍不住想,明明说自己没有眼睛,却在那里长了个耳朵吗?
但玩笑归玩笑,正事不能落下。
“汝之前所言,是否真心?”
“你指是哪方面?”
“所言全部。”
“……那我就不知道了,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我的特长啊,但……有些事情是永恒的真理。”
慢慢地,卡尔闭上了眼睛。
“只有跌落山崖的老鹰才能学会飞行,只有明白饥饿的鲨鱼才会猎杀四方。失去过兄弟姐妹的狼能够成长为头狼,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茧最终会变成蝴蝶……像你这样过度保护的行为,只会害了你想要保护的人。”
“……与汝一样?”
“……是啊,那确实是场灾难。不过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来这儿我是抓海尔辛的,现在海尔辛没抓着,在热那亚我也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是时候收拾收拾回家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早点把事办完,早点收工,早点回家洗洗睡,这对你我都好。和你们不同,我可是个大忙人,时间总是很宝贵的。”
“……有理。”
那个声音又一次表达了赞同的意思。
而在这句话说完后,异变发生了。
一道炫目的光芒从白色世界的天空迸发出来,那夺目的色彩让卡尔不由得用手臂去阻挡。似乎是成心不想让少年看到周围世界是怎么变换的,好不容易睁开眼的他,又一次看到了他的同伴。
只不过这次,那道带着颜色的光并不是卡尔一个人的幻觉,跟着路易斯与哈里抬头看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英国佬,还记得之前那个月亮的话题吗?”
“啊,我记得。”
无论是哈里还是路易斯,都做出了非常诧异的表情。
“如果说红色的月亮石因为月食的结果,那么紫色的月亮是什么情况。”
“身为月亮崇拜者的精灵都不知道,你就别在这儿废话了。”
也算是服了他们,什么时候都不忘吵上两句。但月亮不会在意人间事,子曰倾倒出它的光,在这个被不断反射的月光照亮的天坑内,那份诡异的颜色就像是涂料泼在了这个坑洞中的所有地方。地上,人上,茧上,所有东西连同那个乳白色物体一并染成了淡紫色。神秘。美丽,却又有着难以言状的孤寂感。
欣赏了美景,卡尔又一次看向了那个茧,看向了那个白色幻境中不断与他对话的东西。在现实中,他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这是你干的?”
“……”
没有人回答他……嘛,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只是过了几秒钟,被丝线固定在空中的茧,突然就旋转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
看着茧就像是个巨大的陀螺,拖着无数根被扯断的丝线回旋甩动,路易斯一下就慌了。那些细长的东西被回转的力量带动,就像是一根根抽动的重鞭,密集地击打着四周。本来无所事事,都已经晃悠到石厅边缘的路易斯匆忙翻滚躲避,而原本脚边的石头被一下打成齑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天坑中的各个角落,多余的石头被清除,仪式遗留下的尸体打成了血雾,这一切,仿佛是在彻底清扫这个污秽的地方。
不过丝线在石厅中乱舞,卡尔和哈里却于其中神态自若。他们看着在边缘闪转腾挪的法国人,只能摊开手对路易斯的智商表示无奈。在这种情况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茧的旋转轴线处,也就是茧的正下方。和之前一样,卡尔与哈里,这次再加个瓦尔特,所有人站在安全区域内嗑着瓜子喝着茶,观赏着路易斯在密集火力下的表演。
反正他是活该,之前弄断了这么多丝线,现在只是被丝线给报复了而已。
但这种情景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茧的旋转,断裂的丝线最终会收拢,全部
裹在了茧身上。突出的部分越来越短,最后外层也成了完全区域。在路易斯经历了一连串自由体操式的闪避后,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按着自己的胸口,根本不敢靠近那个已经越来越慢的茧。而卡尔他们依旧悠闲。当觉察到那东西似乎在下落时,他们只是走了两步,让它慢慢落在他们原来站的位置,看着茧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最后失去速度的椭圆无法保持直立,晃荡着横躺在了地上。
“吾再重复一次。”
忽的,卡尔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女性的声音,不过已经搞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少年已不再想去回答了。只是看着那个停下的茧从中间开始裂开了。
“这个孩子,就托付于汝了。是带领走向光明,还是一同坠入黑暗……”
“……既然跟着我,就上不了天堂了……”
“这便是汝的事了。”
用喃喃自语回应,茧也回应了卡尔的喃喃自语。茧中间的裂口继续向两侧撕裂。就像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肉肠,用刀从中间划了一下。随着如同裂帛一般撕挠人心的声音,口子朝两侧弹开,茧的内部完完整整地浮现了世人面前。
于是,剩下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向里面看去……
“……喂,这是……什么情况?”
“……法国佬,看来关于情况不明这点,我们的意见一致了。”
“……虽然刚才我隐隐约约看到过里面的东西,但看到这个实物怎么会让我有这么微妙的感觉。”
“……”
看着里面的东西,四个性别为男的老老少少,不约而同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那是两只细嫩光滑的小手,正安静地放在自己的胸前。身体蜷缩在一起,如同是一个婴儿。
可爱细致的小脸,突出所谓天生美人胚子的概念,闭上的双眼,微微张开的小嘴发出呼气的声音,毫无防备地睡颜勾起了一种本能的保护欲,或者说是犯罪冲动。
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幼女正睡在这个茧里,“呼呼”地吐着气。
光是一个女孩子会睡在里面就足够让人吃惊了,但老实说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的骑士团一行人已经很难为这样的事大惊小怪了……然而有一样实在难以忽视的奇怪东西,正粘在这个幼女头上。
“这是什么?”
尽管谁都应该被教育过不要随便触摸奇怪的东西,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卡尔伸手去碰了碰那异常柔顺,包裹着华丽的银色毛发,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
“呜呜呜。”
每次手指接触到它,耳朵就会像动物一样转动一圈,而少女的眼皮也会跟着抽动一下,嗓子里也会发出一些声音。
“……还是别碰了吧,小老板。”
“说的也对。”
嘴上这么说,卡尔用手撩起了幼女鬓角的头发,即使是精灵族的异形耳也是长在了这个位置。但在她的脸颊两侧,却只有光滑的骨骼线而已。
“……还是抱出来吧。”
虽说是身为团长的卡尔提议的,然而面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奇怪幼女,谁都不敢这么做这个先行者。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由所有人信赖的大叔瓦尔特动手,把这个幼女从茧的开口中提了出来。
结果,还发现了更奇怪的东西。
“喂,这孩子有一条尾巴啊。”
一条看上去非常蓬松的尾巴,即使卡尔经手过无数的奢侈品,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银色皮毛。如果这不是长在少女身上,整张皮剥下来一定能卖个非常高的价钱。
但现在,还是先别管这个了。
“瓦尔特,给这孩子裹点什么。”
“遵命,少爷。”
瓦尔特从自己已经爆掉的衣服上拽下了一块布,这是个两米多的巨汉,即使只是一片也足够让她能有些自己的隐私。
终于,所有的闲杂事项都已解决,接下来也只能谈谈那些没营养的正事了。
“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人类吧……大概……”
“路易斯你也是人类,你给我长出这两个东西试试?”
“我就是这么一说啊,小老板……”
“……反正他肯定不是个精灵。”
“……”
结果,无论他们再怎么讨论,也无法讨论出这个孩子的身份,于是不明白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作为教会直属骑士团中的一员,现在要解决的是如何处置这个莫名其妙的幼女。
“说起来,这个茧是海尔辛召唤出来的吧。”
“亏你还记的啊,法国佬。也就是说……这孩子是黑魔法的产物喽。”
“如果黑魔法会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那遍地都是死灵法师了。”
“我就这么一说啊Boss……不管怎样,既然是和海尔辛有关的东西,交给教会来处置是不是稳妥一点。”
“话是这么说啦……小老板,你做决定吧。”
“……”
人人都看着卡尔,既然民主的方式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只能让团长大人亲自独裁了。当然,无论是哈里还是路易斯,他们都不知道卡尔刚才经历了什么,而少年也不可能对两个人说自己刚才与一个没嘴巴的茧是如何交流的,这太羞耻了……
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起来,家里还缺一个宠物。”
……
“小老板你这太随便了,这能算宠物吗?”
“哟烧菜的法国佬,宠物是不能吃的哦。”
“我靠,谁会吃啊。你这个看门的英国佬给我闭嘴。”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把这孩子带回去养吧。”
“……”
于是,就像是所有人有了新宠物后的反应一样,起了稀奇劲的卡尔伸出手摸向了躺在瓦尔特怀中的幼女,小小有弹性的脸蛋总有种上去戳的冲动。而不断被卡尔触碰的幼女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在睡梦中不断地动来动去,嗓子里不断发出“呜呜”声。而这更加激发了这个少年内心深处的原始欲望。
“……呵,太可爱了。”
“呜呜呜呜……”
“Boss,要玩也要适可而止。她只是个孩子。”
“可我根本停不下来。”
“呜呜,呜……”
“……真有这么舒服吗Boss,要不……我也来试试?”
“行啊,左边的位置留给你……路易斯,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我?我,就算了吧……”
“为什么?这可是你的大损失啊。”
看着那个不断呻吟扭动的幼女,单纯的法国人直直地看着对方的脸……然后说出了那句绝对不能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就这样,那件让路易斯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仔细回顾一下整个的事件,从追踪海尔辛,到最后成功解决茧的尸体大军,在众多危机之中,就算被死徒抓住了,自己的上司卡尔他也没有受到外伤。因为外表看不出来,所以就算被家中女主人问起也能蒙混过去,换而言之,路易斯在那一瞬间前是可以保住自己重要东西的。虽然过程很惊险,但曾几何时,路易斯一度以为他已经安全了。然而……
真是人不作就不会死啊!!!
“呜……嗷呜!”
“诶?!”
“(有什么大事会发生)……啊。”
正调戏幼女的那只手,被幼女给死死地咬住了。
不止如此,一道血柱从幼女锋利的犬齿间流了出来。
“(法语)天了撸呀!!!!!!!!!!!!!”
因为国家的不同,骑士团里的人平时都用意大利地区的民间拉丁语交流,但这次,法国人路易斯直接说自己的母语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几乎是他们从进入洞穴到战斗结束的同等时间,他们都在试图让这个就是不醒的幼女,松开她那张看上去小巧实际上杀伤力极大的嘴。
也许一开始谁也不会想到,追踪海尔辛的第十三敕命骑士团一行,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们的热那亚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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