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的高度,江南的北风也不可谓寒冷。但随着夜的稍稍深入,更加密集更加杂乱了。一阵疏一阵密地挤到我身边,把我和朝屮的头发往右牵起。我的发中有几丝果然和她的轻轻地交缠起来。
自我到来之后的年月里,朝屮不停地在变化。如今,为什么她现在总是时时沉默——是在质疑自己心底什么本来就模糊的论断么。
和云溪小姐面对面的时候,我利用眼角的余光对室内的两个人影保持密切监视。
云溪朝屮身上散发出一阵清涩的香气;我好久没闻到她在散发着这种气味了。
这一阵总能使我愉快地叹息的气息很快看不见摸不着地中断了。
即使不明白具体情况,在我的疯弟弟浮夸地闹出古怪的动静时,她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作出正常的反应。
我们这被好事者称作“自我尘封之族”——也被呼为“石之静者”——之族,是否早已穷途末路。这久违的想法随之自心底浮现,虽不知出于何理何由。
我一旦察觉族亲的到来就早料到,我弟灵子的暴走定会“如期而至”,毫不惊讶于事态如此;然则低估了此次疯狂之深。虽说本也未有为之做何准备。
朝屮的身后,原本唯有斑驳的黑暗。她站起来有点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部分我看向宅邸的斜正对我们的一楼落地窗的视线。
我早就闻到气味的两位,正坐在半透明的落地窗另一面的长方形餐桌两端,成了两个黑影中的黑影。靠窗坐的娇小身姿是弟弟,正转身死瞅着帘幕另一面大树上的我们;姐姐坐在灵子的对面;作为一个女性,她现在模糊的身形仍然显得有几分魁梧——并非和弟弟比较才得出这个结论;不过,她还是在“显形”以后,更具外观震撼力。
能阻挡特殊妖怪气息却不能阻挡普通味道的侵入式隐蔽场忽然被灵子解散了。
这不奇怪,因为我和雾雍县属的“监护人”关系微妙,所以找到朝屮之后已小心地在更大范围增加了隐蔽的术;灵子再在这里面施法,显得没有必要了;他之前用“场”防备的,应是人类,是灵协、魔盟之辈。
而且,在住所周围散步隐蔽是有“谢绝接待”的意思的,反之取消它就有“请进”之意。我弟这也是,以行代言。
呼,这里可并非你们俩的居所。
他们固然一直等着事情的进展,等着我的行动。
果然弟弟和往常一样,会努力臆想一番,再作“冒失”举动;姐姐多半又要“传达”什么母上之秘嘱,与往常一样,摆出不可言喻的架势;不论隔几面墙,都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某种气场扑面而来;本羽很是明白这个一定会有的隐晦的事情要到更好的时机才可说。
可是为什么又那么认真地倾听我和朝屮的对话?我知道你们在倾听,我知道。
屋内的大灯忽然吹走了黑暗,亮了。橙光在云溪小姐身后形成了一片淡淡的橙色光雾,在我和她头顶的风中犹定的冬青的叶幕的数数缺口中化成了不真的橙色之星。“古怪的动静”开始骚动。
这时候我看到了了什么呢。因为灯光的照亮,我看清姐姐在吃她面前擅自取得的饮料。说起来,那是云溪小姐前不久买给我的:在那位平易的年轻人PE老板的店那儿,买的。这瓶甜掉牙的人类饮品我当时不暇去喝,于是回到家……这住宅,留存在冰箱里了。
这被窃取的饮料并非重点。
一转眼,那灯还亮着,两位远道而来的族人已经不在桌边。
“笃。笃。笃。笃。笃。笃。笃——”如此用力地踏过门廊木地板的,只可以是我的弟弟,比我小三四十岁而已的弟弟,上官灵子。大概是因为先祖以姻亲嫁入的佛法僧血统,他的身材要比我小巧得多。
就在这个声音里,朝屮身上的香气,绵绵消失。
身子已止住了短短一颤的朝屮茫然地看着我。她已松开方才抓着我的衣角的手;那手有一点轻微的抽搐,好像又要扣住我的衣服。她知晓逼近的杀意,但不明白这连我也不明白的,杀意背后的含义。
现在,唯有沉默,沉默,沉默,和之前的安谧沉默又好像不太一样。时间似在牺牲前进的步伐,展现给我更多,没有多少意义的细节。
妖怪的亲属,见面时不会因为不需要再去想念而欢欣。
我知道他在用力地跺着地板,却另把传到大气里的动静消除——一丝不剩。
睁大了眼睛的我,却没在看哪儿——或许是用心眼,正看着事态本身吧。
我所不断期待的一切风波都顺利解决,永远是个空想罢了。或许我所有的,其实是一个更加悬空的想法:一生不遇,任何别者,强加给我的麻烦。
我现在实在并不可有头绪做什么,尴尬地干望着视野里狭隘的区域,倒吸了一小口,苦而无味的空气。
落地窗右边的门缝里,也透出黄色的光:暗黄暗黄的,是姐姐瑜显在弟弟身后把走廊的灯打开了。我明白,灵子若不开灯,在黑夜是看不清的;但姐姐她要助他看清何物?像平常一样,不该赶紧制服头脑发昏的弟弟吗——
然而,今晚他们的立场是在一起就对了。姐姐要用灯光助弟弟看清何物?
吾之族亲,既千里相隔地探得我所在之处,又这样毫无预兆地,在平凡无奇之日,遽然到此,到底为何?逼我归家么?这岂能得逞!我岂会听从?
这扇后门缓缓的打开了。中间,橙光里,弟弟仰着脑袋,微笑——面对着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方向。姐姐靠在弟弟身后不远处走廊拐角的墙上,饶有兴味地……很明显准备看戏。
(当时,我离题万里的二三心绪:姐姐的体内的血统成型应该不如我更纯正,或许是因为修习了什么奇怪的咒术才让身体的发展甚至超越我了?我与她是一起破壳的同一胎,这个事实则让她的过剩发育更显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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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我之所以在这儿……呵,总之不是那样的。就像我刚才那样说的。后来我又会出现这样的说法……
是因为那个人,现在也没有完全离开。
我会把他叫做“人”,的确。因为他和你们人类一样弱小、愚蠢、不可救药……
哼——是啊,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弱呢。好像其实是我们。
这个家伙实在比人类糟糕多了,到现在,我这个伤可以说就是他害的。
归根结底……、
归根结底呐,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所以才落的这个滑稽的结局。真是可以——可悲的家伙!
你这样的小姑娘的怜悯,我还是不好意思收太多的。呵呵。
早饭没有了。除非你在日中之前学会生火。
你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这条已经努力跨过了几个世纪的生命的倒计时还有多久结束呢。
……
加油,安同学。
好——很好,很好——就是这样慢慢地——
重新来吧,摩擦要用力,使出你整个身体的力量。
……
很好,很好——现在慢慢转移火苗——很好!吹——好的,是,可以了。
火来了。享受你自己创造的温暖吧。
今天要什么?我去给你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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