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首以盼,只为挽住君丝一角。
四季轮回,怎奈命数不可强求。
“到清风湾去吗?”用力颠了颠背后的暗箱,一个身材较为清瘦的男人开口问道。
呼的吐了一口云烟,闭目养神的老头微微掀开了遮挡阳光的斗笠斜看了男人一眼,嘴里酝酿着几句客套话打算拒绝面前的男人。
别看斜挂天边的残阳红的耀眼,呼啸的风圈卷起的气候却是过于凛冽,那些有些力气的青壮年们早就受不了这干冷的天气一个个的陆续都休了工的。
老汉子膝下无子,又有半残老伴需要照料,故每年都是最晚一个收工的。今天老头已经是渡了第三批人,一年比一年老迈的身子骨不得不让老人不顾寒流的在此打个盹,不曾想,生意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话刚到嘴边,还未吐出,却是发现了笼罩着男人右眼发迹间流露出的几丝红色花纹印记,瞳孔有些放大,略微思量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先生也知道现在已是黄昏,天气又如此冷冽,除了老汉子以外怕是不再有他人载船的。”
见岸上的男人微微低了点头老头接着说道:“载你可以,我也不收先生的路费,但求先生答应我一个条件。”
男人一怔。
船只一直在湖水中摆动,到清风湾的水路本来并不算很远。但是日渐冰封的河面不得不让老头费些心思的寻着还能供船只摆渡的地方。
这样子持续了一阵子,老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船桨有些疲倦的倚坐在船头上,看样子前路似乎不用再继续费心思了。伴随着船只在微波上逐流,老者喘着粗气的开口道:“我刘老汉膝下并无子女,唯有一带病老伴多年互相照料。这些年来,多亏了张老爷的救济才能活到今日。唉,只是最近张老爷却不知是何疾病缠身,多少医者都无法治愈。”
话还未说完又瞅了瞅男人脸上的红色印记道:“听人说张家老爷可能生的不是寻常疾病,我知道先生神通广大,还望先生能心怀慈悲救济一下老汉子的恩人,那张家老爷可是我们清风湾穷苦百姓的大恩人,若是能治好张老爷,老汉子愿为先生当牛做马,老汉再次拜谢先生了。”
男人并没有惊讶对方无缘无故的抛出去这句话来,挑眼向上一瞅,左手有些不安的抚了抚覆在右眼上的发丝,似乎是要盖住缠绕在眼眶上那带有红色符文的印记。
半响,嗯了一声。
下了船只,男人拒绝了老汉子的好意,付了船费,轻车熟路的寻到了一间茅草房屋,遮了遮积在身上的风雪,轻叩开了房门。
不一会,一个忙碌的妇人慌张的轻启开房门,见了见男人的面目,解脱般似的高兴道:“太好了,陆先生,您终于来了,快请进。”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顺着妇人的手势,脱下鞋子摆放整齐后慢慢走向廊房。
越往里走,火炉散发出的热力让男人身上被冻僵的肌肉舒缓了不少,转折走向里屋,只见正中间火炉的右侧,一个男人紧凑眉宇浑噩的躺卧在被褥上。
这边妇人已经备好了茶水,有些话唠道:“陆先生快请用茶,总是老麻烦您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家里男人还是老样子,又是痴迷尝服媚芸草药的时候被毒倒了。”
话语间,四五个孩子游窜到妇人身后张望着眼前奇怪的男人。
妇人搂着其中一个孩子道:“要抚养这几个孩子,家里的男人压力实在太大。先生也是知道的,只有压力巨大的人才会被那媚芸草吸引,所以这次又,总是麻烦先生真的很是过意不去。”
男人微笑了一下示意没有关系,妇人知道姓陆的男人要做准备了,急忙将几个孩子撵了出去,紧张的坐在男人身后打算随时打着下手。
男人这边手也不停的放下背后的暗箱盘坐在地上,随后从腰间取出一壶竹筒,熟练的用食指倾斜出一滴壶水点在了额头的中间,霎时间男人的背后绿光大冒,狭窄的房屋顷刻间便被映上了一层厚厚地茵绿色。
此时瘫躺在床榻上的中年人却在这茵绿间抖动起了身子,心窝的正中间不停地游走着一股气流,隐约还传来阵阵渗人的呜咽声,仿佛中年人心脏里住着一个人似得不停的冲撞着肉壁。
姓陆的男人却不为所动,那深似棋子般黝黑的瞳孔也被满屋的光芒映射的渐渐变成了淡绿色,本被发迹遮住的红印也如同鲜血一般流淌到脸颊,一股阴森的气息瞬息间便笼罩着这间屋门。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一首忧伤的曲声,伴随着曲声的回荡,姓陆的男人背后也不知怎的突然窜出两条白晃晃的铁链慢慢地紧裹在男人身上不停地收缩着。男人眉头紧皱,明显铁链的缠绕并不舒服。
随着曲声传唱的越来越悲情,这边的中年人也突然神色拧成了一团,哇的尖叫声不止,慢慢的,几缕黑色的烟气从男人的心窝处冒了出来。
姓陆的男人顺势从怀中捏出一个淡蓝色的花纹葫芦将那几缕黑烟收了进去,晃动了几下,如同纯酿一般声音浑厚无比,转身对身后神色紧张的妇人安心的笑了一下,道:“好了,您的丈夫只需静养几日便可下地务农了。”
眼前的一切如喘息间一晃而过,无论是茵绿色还是裹在身上的链条都消散在空间里,妇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来到中年人身旁见对方神色缓和便知道男人已无大碍,高兴道:“哎呀,真是太感谢您了。陆先生,这是您的报酬,请拿好。”女人客套了几番将银两推到男人面前。
对方并没有立马收入口袋,而是晃动了一下之前用到的竹筒,没有听见声响,郁闷的叹了口气,发问道:“您这可还存有春雨?”
刚抛出去话语,男人就有些后悔了。如今已是冬日,距离春日怎么算都已过半年多了。若是存有,倒是奇怪了。
自嘲的抓了抓脑后,拿起银两正想要离去的时候女人却点了点头说道:“恩,还有。上次陆先生无法抽身过来的时候,是一位姓方的先生偶遇在此借宿给家里的男人治好了疾病,方先生告诉我说,家里的男人得了这病,免不了要用到春雨,我长了个记性,便存了一些。”
“那太好了。”男人有些喜出望外。
春雨虽不是什么难寻的宝物,但是却是自己这一行人必不可少的药引子。在看到女人盛满竹筒的春水时,苍白的脸颊泛起了几丝红晕,把刚才女人放在面前的银两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推还给了女人。
“本是应该再给您三良石的,但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张。要不您再取出半筒竹水怎样?”
女人摆了摆手又将酬劳推回给对方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家里男人就是压力太大,受不了那媚芸草香气的吸引才每每被病倒,如今孩子们也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打算同丈夫一起分担压力,悉心陪伴他,不让他再被那媚芸草迷惑,这春雨自然也就用不到了,先生不必这么客气。”
推开房门,一股寒气直袭脑后。男人打了个冷颤,将脖子缩进并不怎么严实衣帽中张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空一阵出神。
昨日的风雪下了一夜,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要停的样子。不一会儿,些许冰凉的雪花便点落在了男人的脸颊上,那丝丝寒气从热化的水滴中渗透出来,男人被这点点冰凉重新带回了现实当中,叹了一口气,提起步子,却是不知道该朝哪里下脚。
望着不远的河岸,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若是再不加紧步伐离开的话,冰封的河面恐怕是会将自己困在这个并不怎么繁荣的小岛上,而且自己身上的银两并不是很多。
没走几步,几个工匠模样的路人与男人擦肩而过。
“听说张善人的病情了吗?”
“貌似越来越坏了。”
“是啊,真希望能有人治好张善人的病情啊,你说为什么好人总是活不长呢?”
点了点身上的钱袋,男人又转身回到草房,面带歉意的问道:“再打扰一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张老爷吗?”
接话的是昨夜的中年人,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是看起来正常的行走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张老爷?是那终日救济百姓的张大善人吗?听闻近日张大善人身体不是很好,先生是要去看看吗?”
一路的摸索,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原来人人所说的张老爷竟然是这清风湾里最大的财主。
轻扣了三下朱红色的铁门,不一会儿,宅门被带动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一个下人着装的少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
“额…我是执,姓陆。是有人推荐我来这里…”对方一开宅门,陆执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请自来,暗骂了一声糊涂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门童带着童味的俯身仰望着对方,当发现男人右眼上的红色印记时,知道对方确实没有作假,低声嘀咕了一句‘老爷怎么想通让执来治病了’也没有在意陆执的窘态,说了句跟我来便自顾自的向前带路。
略去长廊,来到后院,百花齐放的春意景色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突兀,即便是不时有一阵强风略去,也不见花朵中有一丝花瓣被打落。
这样的奇异引起了陆执的注意,没有知晓门童,陆执便径直朝花群中走去,越是靠近,一股独特的温馨香料味便不自主的拂略鼻梢。
陆执皱了皱眉头,一边用长袖护在鼻上屏住了呼吸,一边快速退出了花丛重新来到门童身旁低头沉思着什么。
门童见对方没有发问此等景象是何缘故,也没有询问着那特殊的香料味,多少有些失望。
又是步行了一会儿指着面前宽大的寝居对陆执说道:“前面便是老爷的寝门,先生在此稍候,我这就去知汇老爷一声。”
此时一直低头不语的陆执拉住了正要往寝居里走的门童问道:“你家冬日却还开花这样子的景象已经持续多长时间了?”
门童见对方终于发问不免有些得意,要知道往来的过客见到如此异象定会刨问个究竟的。.
深吸了一下那口弥漫在花园间的香气,心思虽是有些漂浮,但是府门良好的教养让自己懂得如何安守住本分,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先生倒是把小人给问住了,小人继父亲之后服侍老爷也不过才第一个年头,此等景象已经持续多久小人也是不知。只是听父亲说过老爷曾经有一个女儿,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病故了,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些花草便从未再衰败过。”
陆执又再次环顾了花草一周,终于不知道定眼在什么地方上,门童顺着陆执的目光寻过去,见到的却只是绽放的过于艳丽的花朵。
直到陆执直勾勾的眼神看的让门童感觉有些发毛的时候,陆执才挪开目光问着门童道:“那为何你父亲不继续侍奉你家老爷而是换成你来了?”
小门童有些愣神,奇怪对方为何不发问小姐与老爷而是先提及自己的父亲。奇怪归奇怪,仍旧细心的一一叙述道。
张家财主名叫九庚,年轻时祖辈流传下来的基业本就够自己一辈子不愁吃穿。但是张九庚不愿意平淡的挥霍祖上的基业,凭借着自己精打细算的本事和四方朋友的接济,没过多久便成为了这清风湾里最大的财主。
随着基业的美满,若是再能再添一堂便是好事成双了,张九庚如是想着。
只是夫人却是个柔弱的身子骨,若是再怀有身孕的话无疑会对性命添上几分担忧。
这个顾虑不知怎的传到了张九庚表弟二老爷的耳中。
张九庚有一表弟,是个十足的执挎子弟。整日不务正业不说,更是仗着张九庚有几分钱财不知道欺负了多少平头老百姓。只是张九庚却不知道对这个表弟有什么忌惮似的,每每都是亲自为其收尾却从来没有当面责怪过一次。
这次执挎也不知是打了什么馊主意,见表哥有这般顾虑,便信誓旦旦的给立了担保,承诺给嫂嫂寻几副养身子的汤药圆了表哥的心愿。
‘老二虽然有些败家,但是门里户外的,认识几个奇人异士给夫人调养身子想想也不是不可能的。’急于求子的张九庚浑噩的想道。
一码归一码,看着自家娘子的小腹一日日的鼓胀起来,张九庚虽是紧张但也是渐渐地期待起来。谁知好景不长,一年之后,张九庚还未将刚落地没多久的女儿抱热乎,自家的表弟便失去了踪迹了无音讯,而自己的夫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大病一场不久便逝世了。
如此春秋又过了五载,自家的闺女越发的聪玲可爱。张九庚每每都能从女儿身上找回当年娘子的身影,本就深爱夫人的张九庚自然对这唯一的女儿更是言听计从。
小丫头别看年岁还小,但亦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在日渐的老迈,出于孝心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馊主意,硬是劝父亲又续了一弦。
新的一房听说是距离清风湾很远地方的大都城里的大户人家,夫妻刚开始还是很恩爱的,只是后来张九庚却不知为何不再与其圆房。谁知后来本是活泼伶俐的女儿突然某一天不知怎的也如同其母一般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年纪轻轻的,便离世了。
说到这里,陆执有些古怪的皱了皱眉头,继续听小门童叙述着。
“小姐喜欢春天,听父亲说老爷在小姐病逝之后便在这后院里种满了百花。但谁知道也就是小姐病逝的那年冬天,后院的百花便从未再凋谢过,而老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卧病在床,张家的基业也便从此衰败了下来。如今人去楼空,下人们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值得庆幸的是多年失踪的二老爷又回来了,那之后唯有父亲二老爷和现任的夫人不曾离去。”
听到这里,陆执眉头有些舒缓,反而发问道:“你父亲是不是日渐腿脚行动不便才让你过来侍奉你家老爷的。”
小门童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陆执点了点头。
陆执继续问道:“现在你父亲是不是腿脚比之前好了很多?”
这回小门童忍不住的问道:“先生真神了。您是如何得知这些?”话毕搔了搔头道:“我知道了,先生定是与之前来过的方先生打过照面得知的吧?”
“之前也曾有执到此过?”陆执自语的砸了咂嘴道。
“可不是嘛,只不过之前来的方先生却和二老爷不知有什么仇似的,那日硬是足足追杀了二老爷半晌,老爷也是为此不愿再请执来治病,没想到今日老爷竟然想开了。”
听见门童的话,陆执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转移话题道:“小门童,你最好不要总吸食这庭院的花香,对你没好处。”话音刚落,那家门童还未回话,这边卧居里便传出来阵阵虚弱的询问声音。
“房外是何人喧哗?”
小门童有些惊慌的朝陆执打了个道歉,急忙小跑到卧居叙述刚才的经过。
谁知不一会儿,房门内便发出了几声咒骂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陆执定了一下心神,还未等门童出来指示便推门走了进去。越向里屋走,那虚弱的声音便越是听得真切。
“叫他给我滚,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能见执吗?我不能见他,我不能见他,我不能没有我的女儿,叫他给我滚,你也给我滚!”
掀开半掩门上的遮帘,陆执便看见了一地的碎片,几张桌椅的倒斜,门童一点一点轻声的抽泣和中年人怒不可遏的指责。
陆执大步向前一把拉过门童护在身后,有些嘲讽的看着面前苍弱的面孔。
张九庚见来人未经允许就进入房门本想大声责骂,谁知当望见陆执眼角边的红色印记便再也张不开嘴,一阵眩晕的跌坐在床上。小门童见此挣脱开陆执的枯手一把扶住张九庚一边给其捋顺着气息。
未等陆执三人发话,门外却又是传来两人声响。
“表哥,表哥,老爷。”两股声音不大,却是不知怎的让人心生一阵厌恶。
小门童不知细情,只道是有了能撑门面的主心骨来了,高兴的对张九庚道:“太好了,老爷,二老爷来看您了。”
陆执的目光从未在张九庚的脸上离去,眼见张九庚表情有些紧凑,瞬间陆执心里更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嘲讽的意欲更明显了。
没过多长时间,就见一个腆着肚子面带油光的中年人和一个妖艳的少妇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哎哎哎,表哥,今个我可不是为了来分家的。”见张九庚举起一盏茶杯就要砸向自己二老爷连忙圆话道。
“就是啊,老爷,您听听叔叔的话也不迟啊。”少妇哄骗着张九庚道。
小门童有些诧异两位老爷的气氛。
见张九庚渐渐放下茶杯,男人又有了些底气,本欲想斜把椅子来歇歇半瘸的腿脚,却见屋内桌椅板凳的倒了一片,有些嘲笑道:“呦,我说表哥,您这唱的是哪儿出啊?怎的,多年躺在床上抑郁了?想练练把势?要不表弟我陪你练练?”话语间,几句馊味不言而喻。
张九庚脸色变了几变,本想厉声咒骂几句却是心口一阵气短,哆嗦的憋屈了半天才吐出几字滚出去。
二老爷见状更是气长起来,肥胖的脸盘上做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嘲讽表情,一边半瘸的伸手翻起一把躺椅,大大咧咧的一坐,问道:“滚?我往哪儿滚啊?现在这张家上下哪里不是我管啊?叫我滚,你好意思说出口吗?”
“你。”指尖使劲指着二老爷所在的方向,却是半天也再说不出二字。
二老爷见状更是得意,见身旁的妇人也不适宜久站,便不知廉耻的一把搂过少妇的后腰任其盘坐在自己的腰间,深吸了一口对方的体香对着张九庚咧嘴道:“我说表哥,你说当年你叱咤风云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威风?嗯?让你兄弟我在众人面前失尽了颜面,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表哥你看看你,现在你都成了一副什么窝囊样了?整日憋屈在这屋里难不成是要绣花吗?”
话毕又得寸进尺的在少妇的酥胸上一勾,引得对方频频媚眼。二老爷接着嬉皮笑道:“表哥,你说您老不让我提这个家产,但是你要是能让咱张家上下依然辉煌也行。但是你看看现在,你吃的、穿的、用的哪里不是都得由我打点?你再看看嫂嫂,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外边人人都说你老是大善人,那你这个大善人能不能积点德把我养你这几年的花费给交了?”
眼见张九庚酒红的脸色越发上头,二老爷觉得有成效,继续讥讽道:“也是,你现在连买裤子的钱都没有,拿什么还呢?是不是啊,小嫂嫂?”
话语间,二老爷的手势却是不停,少妇被骚动的发出阵阵妩媚声让门童臊的羞红了脸。他从未想到,平日平易近人对自己宛如亲生孩子的二老爷竟是这样的下三滥。
这边少妇紧生的都快要盘在二老爷的身上了,扭动了几下身子,转头媚语道:“拿什么还,老爷他不是还有一纸地契吗?若是把这地契交给叔叔你,叔叔可愿意继续接济老爷啊?”
话毕男女一阵哄堂大笑。
张九庚见少妇火上浇油,一时间崩持不住,大骂道:“闭嘴,你这个没羞没皮的妓女。”
陆执这边如同看客一般依旧似笑非笑的,甚至不怕事大的扶起一把椅子盘坐在上边想看看这一家人的闹剧。
这边二老爷和少妇听后脸上都是一阵青紫,女人不知为何的,竟是不顾二老爷的阻拦,直冲着张九庚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随后怒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我告诉你,今儿的地契,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二老爷忙拉回了少妇,生怕把这一记给张九庚气个好歹一下嗝屁了,那这辈子可都得不到张家的财产了。看了看张九庚没什么反应,放下心来,但一时间也找不着了话语。
寻了周遭一遍,这才发现有个生面孔,二老爷不认识陆执,但目光上下打量了其穿着和背后陈旧的暗箱,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轻蔑道:“哪来的臭要饭的?赶紧滚滚滚,一个穷光蛋也敢来这撒野,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紧滚。”说罢一瘸一拐的就来推搡陆执。
张九庚还未出言制止,陆执却像是钉在了板凳上面无论二老爷怎么推搡也是纹丝不动。
执挎有些心有余悸,但见对方没有什么下文,以为只是力气大了点的愣头青,四下一瞥抓起一根摔断的玉石椅腿就朝陆执面门砸去。
这时张九庚怒喝了一声住手,二老爷顺势一收力朝九庚嘿嘿一笑,似乎早就料到表哥会阻止自己。
“今儿个要不是看见表哥的面子上,你小命就不保了!”说罢,刚想顺势想恐吓走陆执却突然瞥见了对方眼角上有意无意露出的红色印记,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心里已是猜出陆执的身份。
二老爷虽是痞赖,但也不缺乏广友,一些旁门左道的狐朋狗友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听一些懂点门道的说,执是一种很独特的存在,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平日飘忽不定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若是哪个不开眼的与执有牵扯过最后的下场往往都是不得好死。
二老爷本来是不信这些邪异鬼怪的,但是上次家门里就来过一次这样的异士,自己明明没有惹到对方,那人却跟自己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使出的那些妖术更是差一点就取走了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里,二老爷已是有七分退缩的意思了。
只是自己要是就这般走了,难免有些被拂了面子,若是传了出去,门里户外的怕是抬不起头来,犹豫之间二人竟是僵持起来。
从始至终,陆执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张九庚,似乎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些什么。就在这时,陆执又是闻到了方才在后院中闻到的特殊香料味。
未等陆执做出什么动作,二老爷那另一条没瘸的腿脚突然一僵,麻痹的腿脚支撑不住肥胖的身体一下子跪坐了下来。那边少妇也不比二老爷好到哪去,一声尖叫也如同二老爷那般一头栽到了地上晕倒了过去。
陆执瞪大了眼睛瞅向窗台,这边二老爷不明所以,以为这是陆执搞的鬼,再加上想起以前那个执使出的手段慌张的支撑起身子,抱起少妇跌跌撞撞的喊着有鬼啊的疯了似得逃窜出去。
二老爷的举动仅仅吸引住了门童的注意,陆执与张九庚却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注视在了被寒风不停吹动的窗页之上。
说来也奇怪,如此寒冬按理说即便是张家这般大户人家烧足了煤料,也不会富裕到冬日里也大敞门窗,这边张九庚房屋里通向**的窗页却是被冬风带动的阵阵摇摆。
门童之前也曾劝谏过老爷,但是对方却说胡言道这样自家的丫头才能看的真切。
恍惚间,那不停被带动的窗页突然停止了摇摆,如同时间都驻足了脚步一般不再流逝,门童也随着陆张二人的目光投向窗外,就在这不明所以的一刻间,只见一身白雅色服饰的女孩随着花瓣的飘舞慢慢地停靠在虚掩着的窗台上,那本是昏暗的天空却洒下丝丝斑光映落在女孩的身上,显得纯洁无比。
女孩光着脚丫散落着发丝,倚靠在窗页边晃动着脚丫喃喃低语,一阵俏皮怜人的样子不言而喻,若是非得找出一丝不足,那恐怕是无论如何转动角度,却始终看不见女孩的音容相貌。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方才特殊的香料味淡了许多。
小门童有些奇怪二人在看什么,努力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了几次,能看见的却只有窗外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
“你果然能看见。”陆执冷不丁的张口道。
张九庚没有回答陆执的话语,望向窗台,表情舒缓了许多,中间似乎还带有一丝欣慰。
“你这样留住她对她并没有好处。”
张九庚似乎是被抓回了现实,两道眉宇紧凑了一下有些虚弱的就要歪倒。
窗台上的女孩灵光一闪,下一刻已是闪现在张九庚身旁将其扶住,虽然依旧看不见面目但是担忧之色却是从肢体动作里传的真切。
“你必须跟我走,若是继续扰乱人间的秩序,你就不只是单单失去面容这么简单了。”这次陆执的话语是对着女孩说的。字句一板一眼,话语中更是流露出不容置疑的色调。
女孩看了看陆执,又看了看张九庚,似是轻叹了一声,将后者扶好在床上后,低头轻拭着眼角来到陆执的面前。
眼见女孩有离去的意思,张九庚一把挽住女孩的手痛苦的摇了摇头。
陆执却背过身子,从背后的暗箱里翻找着什么。张九庚见状,以为陆执要收了女孩,跌爬起来护在女孩面前喘着粗气。
陆执并没有在意张九庚的举动,依旧翻找着什么,终于几副草药模样的物状凑在一起放在了一盏还没被摔破的茶杯中,随后一壶竹筒不知何时已经翻手到了陆执的手中,水流缓缓朝茶杯中倒流了进去,原来是之前从妇人手里讨来的春雨。
放下手中的竹筒,呼的一声,陆执右手中窜出一团淡蓝色的火苗,门童被陆执这一手惊得够呛。
这边的茶杯却不受控制的,缓缓飞落到了陆执右手的火苗上轻轻地旋转起来。不一会儿,从茶杯中流窜出来的春雨芳香沁满了整间卧居让人心宁了不少。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芳香,面目上终于勾勒出了一副怜人少女的面孔,眼角上还未拭去的朦胧也能让人看的真切了。
不一会儿,茶杯又飞到了张九庚的手中,没有想象中的烫热,九庚带着疑惑望向了陆执
“驱热凝神的,我这里给你留了一副药方子,每日按时一副很快就能下床了。”
张九庚没有什么表示,白衣女孩却是破涕一笑,十分郑重的朝着陆执鞠了一躬。
忙活完这些,陆执一边收拾暗箱一边和张九庚说道:“这种事情还是报官吧,不然你的表弟终究是连你也会害了的,这边你的女儿恐怕也不会就这样安心的去的。”
在女孩的服侍下,盏茶流入心扉之中,张九庚就得舒服了很多。听见陆执的这句话,自嘲的扬起嘴角道:“他不知道地契的下落终究是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陆执正襟危坐在凳椅上,听见九庚的回答叹气的摇了摇头。唤来女孩仔细打量着说道:“为了置残你的表弟,也是为了保护你,你的女儿已经支付出太多灵力,现在还只是渐渐失去了面貌,但若是长久下去,终有一天你的女儿会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上,连所谓的转世也不能完成了。”
张九庚出神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向之前的那个执询问了如何把女儿留在这个世上的方法对吗?”陆执在对方点头的一瞬间空灵的问道。
张九庚有些愧疚的看了看面前的怜人儿,恭敬的做了起来,点了点头低语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若是告诉了我们这些凡人如何挽留住灵魂的方法,你们执就会失去一段生前的记忆的。”
陆执苦笑了一下,“他是一个伟大的执。”
人类死后大部分会随着使者的引导前往魂界消除前生的记忆继而转世投胎。
但执却是一种变异,他们死后,不会被魂界的使者所引导,亦不会前往魂界转世投胎,而是带着生前一些散碎的记忆降落在执界,被执界的生灵指引着,盖上独有的红色符文印记,从此降落回人间,踏上寻找生前记忆的旅程,直到寻找到生前的自己或者是就此弥散于一地。
没有人知道执的这种存在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人知道执在死亡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人知道是否曾经有执找回过自己的记忆。
只是终望能有一天,能在某一处,能找到自己。
对于执来说,如果生命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那么记忆对于执来说便是如同性命一般的存在。
假使有一天,执停留在了某一处不再踏上旅行,或者就此失去了生前的所有记忆,那就会变成一种没有意识的灵魂,随风飘荡。可能某天会被邪恶的生灵吞噬,亦可能会永远被风驾驭着,再也不能顿足。
“你的表弟对你作出这么多不齿的事情为什么你还依旧放纵他任意妄为?”
张九庚终究不是能当场治愈的人,呼呼的又是喘着一阵粗气,丫头不放心的将其倚躺在床铺上。九庚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丫头怜人的神色张望着自己的父亲似乎不愿意让他想起曾经的往事,九庚勉强的笑了笑示意女孩自己没事。再次望向陆执,开了口。
“纷纷扰扰,花花世界,孰对孰错又哪能轻言定论,我与老二年幼时本是很好的玩伴,当时我和他也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得要从父亲那里说起。”
张九庚的父亲张流年是妾人所生的孩子,从一开始,自己的命运似乎就已经被注定了下来。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无论自己多么勤奋,张流年那唯一的父亲却从来都不会去正眼瞧过自己。
就在自己十岁那年,张流年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正房的羞辱,辞别了人世,辞别了流年,终究还是自杀了。
没有了母亲的保护,流年受到的羞辱要强于之前十倍,他开始憎恨这个家,憎恨所有人,憎恨这个世界,除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对自己呵护有加的正房同父异母的姐姐。
后来张流年的父亲想要扩充门院,但是不偏不正的一颗最古老的浮云树却是阻拦了自家的门院,虽然有不少人劝谏过,但是张流年的父亲还是伐倒了那颗古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城镇里的百姓都和被诅咒了一般。
某一天,几个参与伐树的张家下人突然感觉自己的指甲奇痒难耐便仍不住抓挠,谁知第二天自己的手脚指甲间竟然长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花朵簇拥在一团,稍事一动便会剧痛无比,几个下人害怕了,纷纷去寻求医师的救治,但饶是城镇里最资深的医师也束手无策。
然而怪病并没有就此停止,疾病不光在那几个下人间扩散,渐渐地城中的百姓也都有不少人得了这种怪病,作为最初历的那几个下人也被日渐膨胀的花朵吸食的变得骨瘦如柴,干瘪的都失了人形,没过几天便风化了。
一时间城中陷入了恐慌,张府上下也难逃厄运,就在那时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这就是命运,在一次偶然间流年善心救治了一个精神恍惚的旅人,在其悉心照料下对方逐渐恢复了神智,为了表示感谢,对方赠与了流年一副能对抗这种怪病的药方子。
凭借着这种药方子,年仅十九岁的流年成了这座城镇中的活神仙。
回首望去,流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来到了父亲的面前,期待着父亲这次能够正眼看一看自己。
但是一切都晚了,本就年迈的父亲也伴随着这场怪病终究折腾不住也一命呜呼了。流年带着失望和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这座城市,临走前,孤苦伶仃的表姐也被自己带走了。
时光流逝,转眼间在清风湾里,流年也凭借着治病救人的钱财成为了这一方不大不小的富贵人家,本是成婚年纪的流年却始终放心不下自己的姐姐。
多年来姐弟俩的相依为命让流年把姐姐当成自己的生母一般尊贵。流年也曾经为自己的姐姐许过几个好人家,但他又哪知道姐姐的心思,最终陆续的,女人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下聘的人家。
终于架不住众人的唠叨,流年心一横,先一步姐姐成了家。
那一天红色的绸缎摆满了整个张府,艳红的灯笼散发出的喜庆飘散在天空之中让人羡慕不已。在这热闹的气氛下,流年不免贪了几杯。
哄散走众人,流年连滚带爬的摸到了新人的房间,那一夜流年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就如孩童时期姐姐在众人的非议指责声中,搪护在自己身前那般温暖。
又是一年春秋,张家府却同时诞下两个孩童,一个是流年夫人的,一个是流年姐姐的。
说到这里,张九庚有些恍惚的说道:“没错,一个是我,一个是老二。”
众人一阵咋舌,无法言喻,九庚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继续说道:“可想而知当年父亲的姐姐未嫁先孕受到的压力有多么大,听父亲说,老二被生下来没多久,父亲始终不敢给那个女人名分,最终…”
“后来,随着我二人年龄的增长,我作为正房长子继承了父亲的一切。在父亲临终的时候,终于把这一切告诉了我。怎奈我,我,唉…我竟然把这个秘密当成耻辱抖露了出来。”
说到这里,张九庚一阵痛心道:“自从我得知老二的身世后,一直把他当成是一个异类对待,父亲把消息掩饰的很好,他又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都很尊敬我,我却不愿与他苟同在一个屋檐下,终于借一次假醉中抖露了出来。”
“但老二他太善良了,他不知道这是我的心机,依旧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依旧很尊敬我,但那个时候我却厌恶的把这份尊敬踩在了脚底下。”
“在偶然的一次,夫人发现老二和一个妓女有染,惊愕之下便将此事告诉了我。我当时本就对老二厌恶至极,再加上他又做出如此不苟之事,为了自己的门面我忘乎所以的当众羞辱了那个女人。”
“这件事情传得很远,在众人的非议声中,那个女人终于忍受不了众人的非议撒手人寰了。也就是那个时候,老二便恨了我,从张家离去不知所踪,夫人心里有愧那名女子和老二,不久便因为心病病逝了。女儿让我再续的这一弦便是老二对我报复的开始,让我娶了一名青楼女子来恶心我,那名青楼女子就是被我逼死的那女人的妹妹,女儿也是后来发现那青楼女子的身份郁郁而终。”
一时间众人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故事里到底是谁是谁非了。
“我和老二能有今天,都是我一人造成的。是我先对不起他,这都是我命里该的。”
话语至此,张九庚早已泪横不止,抓起身旁丫头的手道:“只是没想到我的过错竟然牵连了下一代,人人颂我为大善人,可我却不能把这个善良留在家人的身上,这苦命的孩子即便离世了也为了保护我不受老二的欺凌不愿离去,我也心贪的就此把她留在了身旁。唉,如今我已经是不能一错再错了。好孩子,你不用再陪在为父的身旁了,是为父对不起你,你对为父的好为父都知道,下次如果有机缘,如果你还愿意,你还要做我的女儿吗?”
陆执肃静的看着女孩渐渐变淡的身形,他知道女孩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丫头伸出淡薄的手指勾掉九庚脸上的泪珠,轻轻的怀抱住九庚似是在轻声喃喃着儿歌。
记得那年春天,我张开了一把似是向日葵的油纸伞。
我不停的奔跑,似乎父亲就是我的太阳。
我不停的笑啊,期待着父亲永远的照耀着我。
可是父亲您为什么在哭泣呢?
是因为我已经不在你的身旁了吗?
但是父亲您不要悲伤啊!
即便我已不在您的身旁,
但是我依旧是爱着你啊!
陆执却不知道在何时掏出一根没有吹孔的青色长萧,一首悠然的曲声缓缓的沁透着整间房屋,门童不知何时已经趴卧在老爷的床沿边轻轻的睡着了。
一阵流光划过,丫头的身影渐渐消散,当最后一滴泪珠滴落在父亲手心上之后,丫头终于弥散在空中,那最后一刻伸出的小手,怕依旧是对父亲的不舍。
流光伴随着清风的带动飞向窗外的花丛之中,一阵轻柔的环绕,百花随着流光飞舞到了天空之中笼罩着这片清风湾,当流光消散之际,一阵花雨驱走了冬日的乌云与严寒,伴随着斜洒下的日光,忙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凝望着这一刻的美妙。
后来,陆执再一次来到清风湾的时候,听众人说张府已经不存在了,张九庚终是将地契交给了二老爷后安详的去了,二老爷也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地契家产,但却在不久之后不知出何原因遣散了下人和九庚的新房,整日如同失心了一般,疯疯癫癫的重复着‘梦蝶、表哥’,在一次失足间跌落山崖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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