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字就摆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明白其中含义。尘世风皱眉皱了两下，立刻舒展开来，看得万灵一阵狐疑：“你看懂了？”
“没。”尘世风说：“我不是这块料，就算你跟我讲，这十六字是一个字谜，我也不可能猜到。与其在这里费劲脑子思考，不如等待能看得懂的人告诉我们答案。”
“那谁是看得懂的人？”
尘世风没回答，而是把头转向离箫尘，这意思不言而喻了。只是，一项脑子灵活的离箫尘此时也绷着一张脸，看起来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剑无封问：“师弟，怎么样？有头绪吗？”
离箫尘轻叹一口气，道：“我猜想了五种可能的解释，不过其中只有两种能暂时说服我自己。”
“哦？”听了这话，不止剑无封，其他人也都喜出望外。尘世风还对万灵拍胸脯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行了你闭嘴！”万灵却不给面子，“反正也不是你想的。”
离箫尘道：“四句话中，只有第二句我始终猜想不到，其他三句至少还能看个意思。‘葫芦之证’想必指的就是尘世风的这个酒葫芦。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葫芦对于金刀堂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止装酒道具这么简单。这句话，应该要等到了解葫芦与金刀堂的关系后才能完全明白。最后两句，‘武林之主，格杀勿论’说的应该是金刀堂出于某种目的，非要杀武林之主不可。然而，现今武林，各自为政，并无真正的武林之主。当然，如果将整个中原都视为武林，那这里的武林之主指代的也许就是当今圣上。”
“喂，有没有搞错，金刀堂要去行刺皇帝吗？那我们不是可以把他们送给官府了？搞不好朝廷还会撤销对你的通缉呢。”尘世风说。
离箫尘摇了摇头，“你觉得可能吗？而且，纵观古今，也从未有过哪个朝代将皇帝比作武林之主的。”
“那你说这么热闹是为什么！”
“都说了，只是猜测。”离箫尘说，“不过，你们可还记得，朝廷张榜，诉说青鸾山血战的事？”
“青鸾山血战？那不是正好在我们仁义会遭遇朝廷伏击的时候发生的事吗？”万灵道，“这几天在街上总能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还说我们是勾结炽戮军的乱臣贼子呢！”
“是。就是这件事。”离箫尘道，“我们仁义会之主主张召开武林密会，传言是为了号召其他门派一起加入，组建武林联盟，从而对抗朝廷。所以我在想，如果此事为真，那联盟建立以后，负责统御的人就该算是武林盟主了吧？这样，也应该符合武林之主的地位吧。”
“啊！你是说，金刀堂的人要杀我们的平春秋盟主？”沁馨圮惊呼出声。
“我没这样说。”离箫尘解释道，“这也只是一种可能。况且，在青鸾山血战后，盟主至今未有消息，生死未卜。如果他不幸战死，那就算真有武林盟主，也不会是他。金刀堂要如何锁定一个尚未确定人选的目标呢？何况，就算将来只会是某个门派的掌门接手这个位置，想要一个一个杀掉那些掌门，又谈何容易？以这几个人的实力，恐怕连一个掌门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人四分五裂了吧。”
尘世风长叹一声，“这也不对，那也不妥，你到底要如何解释这张纸呢？”
“就现在看来，这四句话该有两种解释，一者推进，一者并列。”离箫尘伸手拿起那张纸，展示给众人看：“这十六个字分成四行，每一行齐头、等尾，显然书写者不希望阅读者误解其中的意思。如果是连续来看，以酒葫芦为凭证，就能在亡心之后找寻到一个人，他是武林之主，杀之！但如果是并列来看，葫芦之证，亡心之后，武林之主三者并排，皆要杀之。如此看来，这三句话分别指代了至少三个人——葫芦的证人，亡心的后人，武林的主人！”
“等一下！”尘世风又插嘴，“其他两个我就不说了，葫芦的证人是什么鬼？这年头还有人要为葫芦作证吗？‘青天大老爷啊，我证明，这件案子不是葫芦做的，最起码该是一个人做的。’你不是想说这种事吧？”
“不知道。”离箫尘说，“也许，这葫芦之证指的就是你哦。”
“我？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白痴，才不会去给一个葫芦作证呢！”
“如果‘葫芦之证’的意思是拥有葫芦这个物证的人呢？在金刀堂夺取之前，这个葫芦可是属于你的，你要怎么解释？”
“呃……我……嗯……啊好啦，我说不过你！”
“哈，你又放弃了？”离箫尘轻松一笑，似乎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挑逗尘世风。“不过，至少这说明了一种可能——你也是金刀堂的目标之一。恭喜你咯，拥有和武林之主同等的地位。”
“这种倒霉催的地位我才不要呢！”
“师弟，那亡心呢？亡心是什么人？”剑无封问。
“这就完全没有头绪了。”离箫尘道，“这可能是金刀堂里针对某个人某个东西所起的绰号，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武林中有哪位前辈高人或者门派是以亡心为名的。”稍微一顿，离箫尘面色忽地一沉，一字一顿地说：“也许，还存在第三种可能——这张纸并不是给金刀堂的弟子看的，而是给我们这些击败金刀堂弟子的人看的，毒烟可为证据。现在看来，纸上的十六个字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也许这莫名其妙便是金刀堂想要的效果！”
“什么意思？”其余四人同时把目光转向离箫尘，等他的回答。“让我们去注意纸上留字，从而忽略了他们真正的行动与目的，这是最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赌局，是相信陷阱内的文字，还是相信这个陷阱本身。选择一边，就意味着另一边无从应对。呵，想出这个方法的人果然是个用计谋的好手啊！”
就在话题再次陷入僵局之时，尘世风却老神在在地道：“为什么要想得这么麻烦？我们的运气不是挺好的吗，只有两个选择。如果有四五个选择那反而讨厌，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只是两个，那我们兵分两路不就好了？”
“啊？”一时间，离箫尘竟无法反驳他。
“啊什么啊，有本事你就告诉我哪边的情况更危险，哪边的概率更大？”
“我……”
“你看，你不是也说不上来，那还有什么比分头处理更好的选择吗？这样你也不用苦恼，不用抓阄掷骰子了不是吗？”尘世风说着，从离箫尘手中抢过那张纸，“我就负责去看看这个金刀堂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正好我也是他们的‘葫芦之证’不是吗？‘武林之主’那边就交给你咯，那边的选择看起来更多，适合你去烦恼。至于那个‘亡心之后’嘛，等什么时候知道了再说。这张纸我就拿走了，我记性不好你知道的，你就自己再写一张吧。”
“你要独自前往吗？”离箫尘问。
“那不然你把你的好师兄借我？毕竟对方是金刀堂，一整个门派吔，我有一点点心虚。”
话音未落，剑无封眼皮接连两跳。尘世风见状赶忙打起了圆场：“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你的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嘛，我知道你要保护你的师妹师弟。”
离箫尘看了看万灵，又回头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拦你。不过，万灵你要带走，师兄这里已经有我和师姐两个不会武功的了，再多一个恐怕也不好办了。”
“你说谁是累赘啊！”万灵顺势抬手要打，但一看说话的是离箫尘，顿时愣了一下，一只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说不出的尴尬。
尘世风看这万灵羞愧低头，大笑道：“好啊，有老板娘陪我，一路上也不劳自己打酒了。”
“你说什么！你把老娘当丫鬟啊！”换成了尘世风，万灵也就无所顾忌，上前就是一记铁砂掌，拍得尘世风后背一阵生疼，五官都快堆积到一处去了。
既然决定好了行动的目标，一行人就在废弃农舍门口相互道别。
“好吧，有什么情况我再想办法跟你联系。如果你们找到了盟主，记得帮我请个假，无辜旷工会被剥削酒钱的，这我可受不了。”
“好，你们也要小心为上，万不可胡来。”剑无封不忘嘱咐。
“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儿。”尘世风道，“对了，离箫尘，在走之前，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要以身涉险？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知道了秘密，为什么还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你一说，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要杀掉你的。”
“当然，毕竟我也不是初涉武林的雏儿了。”离箫尘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为什么……”
“为了情报。”
“情报？”
“想要得到一项情报，就唯有用另一项情报或者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所谓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如你所说，面对金刀堂，或许什么都不说，还不会激怒他们。但反过来，我手中所有的筹码就只有‘我知道他们的情报’这一项，如果不以此作为交换，我要如何换取他们口中真正的情报呢？如果我能事先掌握足够多的情报，自然也就不需要像这样涉险了。”离箫尘道，“所以，你们可要好好刺探军情啊，为了我们能在下一次的交锋中占据优势位置。”
“哦？那你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我得到的情报呢？”
“哈！你这算是现学现卖吗？”
“你管我！”
“那，请你十坛酒，够吗？”
“十坛？真的？你别蒙我哦！”
“当然。在青城里给你的十坛酒也是我出的钱，再给你十坛又如何。”
“好啊！为了十坛酒，我会给你好好卖命啊！告辞！”
“告辞。”
离箫尘与尘世风就此告别，各自上路。分别之际，意气风发，志气满满。却又有谁能想到，天意弄人，今日一别，险铸天人两隔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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