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戮军营地主帐内,兵铁山松开揪人的手。叶飘零如获大赦,却仍是疼得上蹿下跳,最后更是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那边兵铁山可不管这么多,走到自己的位子处坐下,伸手拿起信纸,随意一抛。那纸本是轻柔绵软之物,却在他脱手后直线飞出,正好被倒在地上的叶飘零接住。叶飘零则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迅速将纸上内容浏览一遍。
兵铁山道:“事情就是这样,你有什么疑惑?”
叶飘零依然保持侧躺的姿势,操着那满不在乎的口吻道:“有,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没有别的问题了?”
“呃……如果我说有,你会回答吗?”
“不会。”
“唉,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不会吧?”
“超过一个问题了。”
“我——老大啊,这真不是我怠慢,你要我去查的人和事真的很不友善呢。我被抓了大不了就是一条贱命,要是再把你牵连出来,岂不是坏了?”
“嗯,你说的很对。所以,就算遭到严刑拷打,你也不能透露一句。”
“喂!有你这样给人饯行的吗!”
“放心,我不是让你去阻碍他们,而是暗中调查。只要你不会傻到自己现身,以你的轻功,人界之内,还没有几个人能察觉。”
“哈,人界之内没人能察觉,那神界和鬼界里就有人能察觉了咯?”
“你在讲什么疯话!这世上哪来的神鬼!”
“还不都是老大你起的头?算了,不说了。啊,对了,这项任务的期限呢?”
“在我军拔营之前。”
“哦?那我军什么时候拔营呢?”
“这是机密。”
“……”
“还有话?”
“我能选择不去吗?”
破天荒的,兵铁山没有立刻予以答复,而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倒背手,转过身,道:“兵长,你可知,此次回皇城述职,除了执掌炽戮军外,我还向王请求了一项东西。”
“嘿?还有这种事?不过,按照老大你的脾气,多半又是兵书啊训练甲啊这一类东西吧?”
“你说的那些的确有,但这并不新鲜,不需要特意向王请允。想要让手下听命于你,你需要两项物件,一个是大棒,另一个是萝卜。”
听到这句话,叶飘零立刻来了精神,四肢也有力了,耳朵也不疼了,抬腿一跃,轻松翻跳起身。“老大!你从王那边拿来了萝卜?”
“你想先睹为快吗?”
“想啊想啊!当然想啊!”
“好,接着。”说吧,兵铁山右臂一扬,又将一件东西投掷过来。叶飘零见状,赶忙伸手接住来物,顿时只觉一股清凉自掌心处渗透进体内。但在接住那件东西的瞬间,他的表情也随之僵硬。将手拿到跟前,摊开,就看一条细细长长的锥状物静静躺卧在掌心里。“老大……这是……萝卜啊……”
“怎么,我刚才没说其他的词吧。”
“不是……你说的萝卜,真的是萝卜啊?”
“否则呢,你还想要大棒吗?”
叶飘零愣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哎哟,老子信了你的邪!”话音未落,他就已转过身,向帐外走去。便在这时,兵铁山又道:“这一次你将孤身行动,切记不可盲目信人,无论对方来自中原还是炽戮。中途你不需要给我任何汇报,那样只会暴露你自己。等到你认为调查已经清楚了,就回来向我复命。”当兵铁山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叶飘零也正好放开了钩住门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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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边,遭逢落败的秦家帮一众人搀扶着秦二往最近的一处据点走去。别看秦二现在气血虚、内劲空,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不过一时疲尔。相比之下,精神上的创伤反而才是此番败北的主要原因。现在回想起来,就算当时直接冲上山坡去宰了那个剑无封再走,也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然而,事以至此,再计较那些过往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再又走了几步路后,秦二逐渐恢复过来,便也不需要帮助,自己就能走了。看到二哥已经康复,帮众们各个都安心不少,虽然失去弟兄的痛楚依旧,但已不那么难受了。
顺路来到一个无名小镇,大老远就瞧见街边有个大茶摊,秦二率众登门。老板和小二一看是秦二爷,立即笑脸相迎。“哟!爷!您来啦!几位啊?”这边正说着,老板斜眼瞄见了队伍后方的几个人。他们哥几个虽然没有问题,但背上可都背着人,不知是否病了。还没多想,他就又发现那背上的人双手都无力垂着,手臂上甚至还有好像是血一样的东西往下流!
这一来,老板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吱吱呜呜半截愣是吐不出下面的词。
秦二冷冷扫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几近客满的茶摊,顿时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人这么多,爷怎么休息?都给我滚!”
命令下达,几个手头空闲的帮众就抽出自己的武器,晃了晃,给所有人看。食客们见了,都吓得不敢乱动,又听他们在赶人,就急忙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溜出去了。
这些人多是百姓,不愿意招惹是非,配合得很好,秦二自然也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好巧不巧的,就在这茶摊的中间位置端坐着一个人。当其他人都离开后,这个人的存在就显得极为碍眼。
他头戴斗笠,全身裹缠严实,看不出年岁,只知非是青年。对秦二一群人的到来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样,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菜,喝着自己的茶。
秦二本来也想会有几个硬骨头的,不走也就不走了。但这位偏偏坐在正当中,无论秦二怎么看,他总会出现在视野里。这就勾起了秦二心中的无名火了:前面遭一个剑无封坏事,现在你一个落魄乞丐又来触老子眉头,大爷我今天是不宜出户是吧?好!
心念一动,秦二伸手一指那吃饭的人,凶狠道:“把他给我扔出去!”
两个人依令而动,一左一右站在那人两侧,相视一眼,点头示意,随即伸手去架那人手臂。
两人同时用力一抬,惊觉就像是在抬一座大山一样,任凭他们如何费劲,就是纹丝不动!再看那食客,明知身旁有人阻碍,仍是目中无人,依旧夹菜举杯,全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秦二见状,更是恼怒,以眼神示意。除那两人依旧在尝试抬人外,第三名帮众大步流星走到饭桌旁,二话不说,伸手扣住桌腿,顺势就要掀桌!
下一瞬间,一股澎湃内力在小小茶摊内冲散开来!试图架人的两名帮众一左一右横飞出茶摊,一个摔到街道对面的墙上,翻滚下地,口吐鲜血不止;另一个更是一头撞破茶摊的泥墙,只有脑袋卡在洞里,整个身子都悬挂在墙上,生死不明;至于那个试图掀桌的人,已是当场毙亡,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一场骚动过后,整个茶摊已是面目全非,唯独正中间的那一桌不曾晃动丝毫。戴斗笠的人依然端坐在桌旁,右手上的筷子还夹着一片肉,左手上的茶壶只剩下一只壶耳,其余部分则是完全粉碎!
秦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完全不知所以然。就看那戴斗笠的人将最后一片肉送进自己嘴里,左手端起茶杯,也直往嘴边送。吃饱喝足了,他伸手从腰间随便摸出一把碎银,放在桌上。跟着,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就在经过秦二身旁的时候,他抬起手来,在秦二额头上拍了一下。这一拍,十分轻柔,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但同时,也正是这一掌,将秦二整个人震得一连退出十余步方才能收住。
惊魂未定,才稳住身子的秦二猛然抬头,看那人已在自己跟前,立刻又拉开数步距离,不敢轻易靠近。
“你,你是什么人!”秦二壮胆怒喝一声。
斗笠人不喜不怒,无欢无悲,一手竖垂,一手倒背,淡然道:“让你一招,一招后,纳命来!”
“你——”听罢,秦二顿时惊醒过来。平日里作威作福成了习惯,何曾让人这般羞辱过?但秦二终究还是秦二,他虽然野蛮,却不鲁莽,便是在这等关头,他都能沉下心神,判断局势。
方才额头上的一点看似轻微无害,但如果对方当真有意杀人,那他秦二早已身首异处了!现在既然对方刚开奉送一招机会,那就唯有一招毙命才有生机!
想到做到!秦二拿手一指,秦家帮众立刻会意,都围拢上来,听从他的吩咐。简单两三句话后,所有帮众一并回头直视那斗笠人,抽刀拔剑,一拥而上!
斗笠人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反抗或闪避的举动,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就在气吸到顶点的同时,十八般兵器从各自不同的角度打在了他的身上!有人砍手、有人打腿、还有人直戳他的眉心要害!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刀枪剑戟,竟无一物能伤到斗笠人分毫,帮众顿生惊骇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雷霆般快速逼近,正是秦二!
只见秦二手戴铁拳,运足十分力道,电光闪烁,雷音不绝,虽同为崩雷掌法,却是十倍于对阵剑无封的一式!
“崩雷掌,万钧雷霆!”
一声爆喝,秦二挥拳正中斗笠人胸膛!霎时间光电闪耀,雷声轰鸣,庞大力量从前方直穿而入,又从身后透体而出!四溢崩散的劲气化作肉眼可见的蓝龙,张牙舞爪飞向四面八方,所过之处,无不是土掀石碎,叶焦木燃!斗笠人身后十丈范围内一片狼藉,遍布焦味!
毫无疑问,这就是秦二的最强一击!
然而——
斗笠人竟是不动如山!
秦二见状,雄心热血竟在瞬间变得冰凉。他木然抬起头,看到的是那潜藏在斗笠下的苍老面容,与渗透了鄙夷与不屑的藐视眼神。耳旁则回荡了一句不沾人情的话语:
“当今中原,不过如此。”
说罢,斗笠人抬起右手,直往秦二脑门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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