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样的怪物,既然伤害到了安妮,那就是死物。
雷哲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出。
人是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生物。人的存在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活着就要找到活着的意义。
对于雷哲而言,来到青叶大陆后,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后,纯真而命运坎坷的安妮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唯一寄托,是他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友情、亲情、恋情、依赖、舔犊之情等等,他对安妮的情感复杂而敏感。
虽然这之中也包含着少年人的冲动以及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无法否认——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妮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经和自己存在本身划等号。
因此,就算面前的怪物比现在还要强上十倍,也绝不会退缩。因为它夺走了等同于自己生命的珍贵之物。
“死吧!”
雷哲趟起一团树叶开始进攻,他的身影忽左忽右,裹夹在纷飞的树叶中不断欺近。
黑影望着树叶,听着“沙沙”有些愣神,似乎被树叶乱飞的场景迷住了心神。
雷哲心中一喜,但眼中的警惕越加深重。
喜的是没找到这样就能分散对方注意力,警惕的是这说明对方具备一定智慧。
会思考的对手才是最棘手的对手。
这次雷哲没有出剑,而是在凌乱的树叶声中挥起胳膊,一记摆拳袭向黑影头部。
黑影对这一击完全没有反应,应着雷哲的拳头,整个身子倒飞出去。
雷哲一个踉跄,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命中前,对方并没有察觉到攻击,但自己的拳头接触到它时,它却用最快的速度沿着摆拳挥出的弧线与自己拉开距离。
也就是说刚才一拳仅仅是碰到黑影,并未给它造成任何程度的损害。
这才是它的真正速度么?合着刚才那几下都是在逗着玩?
…看样子又要拼命了。
雷哲的眼神越发凌厉,只是拼命而已,经过前半夜的战斗,他已经不太在乎这两个字了。
不知这次能不能成功用出激光炮。
雷哲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腕,迎着冲来的黑影举剑接敌。
月亮依旧隐于云层后,点点星芒让他只能看到黑影的大概轮廓。
从对方的动作中,大致能判断出是一种仿猫科的类人形怪物,对方行动迅捷但力量不足。这是雷哲唯一能拿来做文章的地方。
行动迅捷除了爆发力要强大外,对自身的平衡掌握尤为重要,而又因为力量不足,对方不能改变自己的发力方向,因此只能判断出自己的动作后,然后跟着自己的动作调整它自身的平衡。
既然如此,让对方无法预测到自己的行动,无法保持住平衡感就是这场战斗胜利的关键。
决定作战方案后,雷哲的攻击忽然顺畅了许多。
他刻意偶尔做出不符合常理的行动方式。这样虽然很多时候愚蠢得让对方抓住可乘之机给自己造成伤害,但总体上黑影的攻击成功率下降了很多。
战斗在持续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雷哲的假动作越发逼真,对方也开始错误频出。
雷哲看着黑影有些下降的速度,对战斗又多了一层认知:
对方的速度爆发如同一只饥饿的黑豹,但也同猎豹般持久力并不好。
这才是对方的最大弱点么?自己辛辛苦苦观察平衡问题似乎有些舍本逐末。
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再一次坚定了要努力学习的宗旨后,雷哲抓住战机,断剑朝着黑影颈部削去。
黑影紧贴着剑锋,这个身体挂在剑脊上。
就是现在,雷哲忽然改横斩为拍,同时左手握拳直击它的下巴。
“砰”的一声,黑影应声飞去,被拳头的力量带到空中。
雷哲看着它在空中不断调整身姿的样子冷冷一笑,借着收剑的力道身体旋转,凌空一记鞭腿踢向黑影的腹部。
“砰!”
又是一声,黑影腹部受袭,整个身子弹射到地上。
它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带着翻滚了几圈,最后撞倒一颗树上才停下。
雷哲的身影紧随而至,他高高跃起,断剑带着凌厉的风势直劈对方头部。
夜风变得更急了,空气中带着丝丝冷意。风带着云朵不断远行,月亮自云朵后悄悄探出头。
大地重新披上白纱,密林中也变得能看清事物。
雷哲的剑定格在黑影头上,再也无法落下,他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
安妮蜷缩在树下,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她猩红色的双眸中透出惊惧的神采。额头上,那古老而神秘的纹章不停跳动。
怎么会这样?
他扔下断剑变得有些手脚无措。虽然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依旧能对眼前发生的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魔念感召。
这是魔渴感染者化身魔人的最后一个步骤。
每个感染者定期都会受到魔念的勾引。
这种感召对于那些放弃人类身份渴望成为魔族的人而言是一剂强力营养级。它会在最短时间内改造人的身体,并影响其对道德观和价值观的判断,把人变成一头彻头彻尾的恶魔。
而那些不愿放弃人类身份的人会在这种感召下受尽折磨,他们在经历了一次次地狱般折磨后,卑微的苟活在世上。
这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所有魔渴感染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人性变成魔人,要么承受着一次次感召,直至死亡。
“安妮,我是雷哲,你听得到吗?”
雷哲抓住安妮的肩膀使劲摇晃,似乎这样才能把魔渴症状甩掉。
半魔化的安妮看着眼前人没有伤害自己,眼中的惊惧逐渐显然,猩红色的眼中填充着喋血的光芒。
“啊~!!”
再次发出一声尖啸,安妮站起身想要挣开雷哲的双臂。
“安妮,冷静、冷静,我是雷哲,难道你忘了么?”
他如何看不出,安妮的魔念感召已经很严重了。至少,在他听到的逸文中,从没有魔渴感染者在发作时会变得如安妮般强大而暴躁。
不知道在相遇之前,她经历过多少次魔念感召,在感召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又是用什么方法从一次次的感召中死里逃生。
雷哲越想这些,心里越发沉重。因为每一次的魔念感召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遇到危险时,他可以把安妮挡在身后,用自己的力量闯出一条前路,无论代价是何等的艰难困苦。
但在魔念感召面前,在这近乎于命运的审判之前,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安妮一个人竟自忍受。
“可恶啊!”
雷哲咬牙咒骂,他抓着安妮肩膀的双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
安妮吃痛,望着面目狰狞的雷哲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
疼痛让雷哲意识警醒,他本能地伸手去抓一旁的断剑。
但他的手在还未完全伸出时,又慢慢缩了回去。
要剑干嘛?拿起来扔得更远么?
自嘲地笑了笑,他仔细体会些手臂上的痛处。
很痛、很痛…不知她在对抗魔念时,经历的又是怎样的痛苦。如果自己也感染了魔渴,会不会禁受不住折磨而乖乖选择去当魔人?
忽然想起小镇上老者的那番话:
『获选者,她是个孩子,会因为你对她好而心生眷恋。可你有没有想过,等她化身魔人的那天,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考虑这个问题。
『你是上级职业者可能不在乎魔人,可我们都是平民,我们怎么能不在乎自己的命?』
“安妮就是我的命,我要怎么去在乎?”
雷哲自嘲地笑了笑。他虽心有戚戚,但目光中却一点也不迷茫。
如果安妮变成了魔人要怎么办?他的答案很简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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