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的成长经历与他人别无二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生于一个普通小城的工薪家庭之中,既不贫困也不富足,但支持三口人的日常生活绰绰有余。一年内剩余的存款,一部分留起来供我读书,一部分用来家庭旅行。我们住在邻靠一所高中的小区内,母亲的意思是能使我沾染一点书香的气息,然而令她心情复杂的是,最后我喜欢上了读书,但是是漫画书,还因此搞坏了眼睛。
除了爱读书之外,我与其他小区内的小孩子们没什么区别。每次放学回家,过不了多久,楼下便会响起呼喊我的声音,有时候我会稍微吃点东西,有时候也会什么都不吃就跑下楼去。和伙伴们爬假山、玩捉迷藏,跑累了就玩玩卡片游戏,不然就聊聊天,他们尤其爱听我讲那些我去过的地方,当然我也非常愿意与他们分享,毕竟这是我唯一能区别于别人的优势。
可是有一天,我在照镜子的时候少有的认真观察了自己的脸,那是我第一次理解了何为平庸——呆愣的眼神、扁平的鼻子、圆鼓鼓的脸以及自以为帅气的一撮与发型不相称的刘海。那时我个子矮小,四肢也短的可怜,再加上凸出的小腹和不怎么好使的头脑,一切的缺陷都在我看到自己平庸的外表时在脑子里闪现出来,让我更加的感到难过。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厌恶我自己,或许那也是一切自卑的源头,并让我预想到自己在平庸外壳下将要度过的平庸未来。
自打那之后,我开始更疯狂的读书(当然不只是漫画了),即使楼下伙伴们的喊声再欢再大,我也再没有与他们一同玩耍的兴趣了。我变得沉默寡言,这对我父母来说绝非好兆头,他们一开始认为我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了,后来甚至认为我得了抑郁症,当种种疑虑消除之后,他们也坦然接受了我这一转变。“那就多看看书好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母亲如此说道。因此我多了更多读书的机会。
我初中就读于本市唯一的私立中学,因为升学成绩不佳,母亲就托关系勉强让我跨进了学校的门槛。和市内最优秀的一批学生们在一起上课,我感到非常的不自在,自卑感油然而生。于是整个学期我都在闷头读书,学期结束时甚至记不住一些同学的名字。
但我也并非毫无优点。凭借着多年阅历的积累,我在写作这方面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当他们还在为写不出精彩的开头结尾而发愁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将记叙文挥洒自如,正因为如此,每次习作练习后老师所挑选的范文都有我的文章存在。这是我在单调的学校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
因为这一优势,我成了不少同学们关注的对象,其中就包括陶欣。每次在作文课后,都会来问我一些关于写文章的问题,或者倾诉一些诸如“名人名言背完没用啊”“大气磅薄的排比句不知道如何写”之类的烦恼,但和她的对话也仅限于此了,没有其他话题可言。想必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在写作上异于他人的人,仅此而已。话说回来,我和陶欣还是小学的同学,但我们对此都像约定好似的缄默不言。不过小学同学升入初中后仍在一个班级也并非什么稀罕事,所以我认为的“默契”只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罢了。
陶欣是那种世人谓之端庄大气的姑娘,也许现在来看她稚气未脱,但长大后一定会出落成更加漂亮的美人。在和我讨论问题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异性该表现出的羞赧(在现在来看那时的我实在可悲),反倒是我不知将眼神放在哪里为好,如坐针毡。如果仅仅是异性倒也不至于如此,而是因为——正如大多数男孩子一样——我对她怀有相当程度的好感。她有盯着人眼睛说话的习惯,偶然瞥见她灵动的眸子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力量欲将我拉入她的眼眸之中,于是,我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尽力避免眼神接触。然而我也悄悄的注意到了,令我心神不安的不仅仅是萌芽的爱意,还有更加深刻的东西,只是我那时候并不能清楚的表达出来。
初二那年,我像疯子一般嗜书如命,不管是什么书,都要拿来一读,连课也不专心去听。那一年对我作为人的塑造来说有着质的飞跃,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进化,但也不乏有糟糕的意味。给我带来的直接的后果就是我在写文章上更加的激进,常常写一些有批判性的议论文,针对某些社会上不公正的现象或者矛头直指教育制度,在文章中大肆批判现今的作文制度是多么愚蠢,我看不惯那些为了获得高分数而在作文中使用一些华而不实的句子的人,也厌恶限制考生发挥其真正文学天赋的议论文规则。就在我用笔指点江山发泄我心中愤懑的时候,我也渐渐失去了本来就少有的和同学们交流的机会。他们当时是怎么看待我的,老实说我没有想过,我只管用纸笔针砭时弊并且为此而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天我的事迹惊动了政教处,对方派出了德高望重的政教主任,对我进行了苦口婆心的长达四个小时的政治教育,令我在之后收敛了许多。与其说是收敛,倒不如说是我自己觉得无聊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魔力对我的控制已然消失,没过多久,我又变成了从前那个爱写记叙文的我。
余下的初中时光过得很枯燥,课业上紧张不说,与陶欣接触的机会有减无增,那是一段令人焦躁的日子。班主任日复一日重复着考上一所好高中的重要性,把班级气氛弄得紧绷绷的。在这紧张氛围的影响下,我也不得不研究如何应对曾经口诛笔伐的应试作文,以求拿一个较高的分数。别的科目上则查缺补漏,尽可能做到完美。
戏剧性的是,最终我们这一届考生的成绩异常之高,甚至出现了六位获得满分(全部科目满分)的同学。这让下几届的学生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中考阅卷将更加的严格。后来,我们这届考生被戏称为“奇迹的时代”。我自然以高分顺利的升了学,进入了我家旁边的那所高中。
毕业聚会结束后,我颇为伤感,不是因为离开了这个班集体,而是因为我失去了和陶欣在一起的资格。我没有问过她的分数,也不知晓她选择的志愿,她将去往何处,我一无所知。与绝大多数单相思一样,我的这份感情无法逃离烂在肚子里的命运,而我也没有付诸行动的想法。而且,听闻陶欣在外校有相好的人,并且消息是出自她本人之口。虽然这令我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是无法接受之事。这样漂亮的人有恋人实在是正常,至于在这个年纪恋爱是否合适,作为同龄人也没什么资格评说。总而言之,她有无恋人都与我没有关系,我们的道路没有能重合的可能性,我心想。
直到我在高中新学期的教室里看到陶欣之前,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奇迹(就算出现了六个满分的中考我也不觉得是奇迹)。
在我看到她几秒钟之后,她慢慢的抬起头,好像想要扫视一下这些陌生的同学们,然后,她的视线便永久的停留在我的身上——瞳孔渐渐放大,双唇微张。我们如同失去动力的发条玩具,定格在了某个时间点上。我看着她,她也定定的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起身向我走来。
“真巧啊。”她开口道。这是时隔数个月的对话。
“是啊。”我说。
“大概……有两个月多没见?”
“是吧,但好像没感觉有那么久,假期过得实在太快。”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说起来,面对陶欣我似乎不像过去那样容易害羞了,不知道在哪一个时间点上,我又得到了悄悄的成长。
“好像班级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我赶忙抛出一个话题来缓解一下气氛。
“应该没有了,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可惜了。”
“蛮伤感的。”她说。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似乎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于是我环视整个教室,看样子新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由于还未安排座位,位置自然是想到先得,而现在,余下的空位所剩无几。我思衬,既然都是陌生人还是挑一个面善的同学作同桌为好,当然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大好开口……
陶欣看穿了我的心思,用手指骨点了点我的胳膊,然后指了下她身旁的空位,说:“坐这里好了,正愁没人和我说话。”
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如说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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