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是喧嚣的一年。从年初开始，关于世界末日的言论不绝于耳，到了十二月，此话题便更为频繁。身边的人一个个煞有其事的谈论着世界末日，渐渐的让我觉得好像真有这一回事也说不定。当然，一个正常人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会在这个月毁灭，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错过这一世界性的话题，因为参与者会在这一事件中获得名为“经历”的东西，这样东西会在他未来的一些场合拥有可以吹嘘的资本，虽然关于世界末日，这样资本不够稀有，但是因为其影响范围实属罕见，是否稀有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正如我所说，我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比起世界末日，我更在意明天的英语测验该如何应付过去。除此之外，还要考虑选择文理科的问题，说是考虑，事实上却是早已板上钉钉。
“大概非理科不可了。”身边的陶欣突然说出了我所想的东西。“文综完全没心思学进去嘛。”
“我觉得还好吧。”我说。
“你要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吧，我想。”
“你不是觉得文科还好？”
“是还好。”我解释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学理科好一些。说白了，学文学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高考，觉得自己哪科能考出更高的分数就学哪个。别人说的什么看兴趣看爱好，都是鬼话，更容易考得好才是真的。”
“对你而言还有选择性，我可不是了。文综的那几科一点都不行，要记的和背的东西太多，复习完脑子里像灌满浆糊似的，第二天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陶欣一边说一边摆弄自己的手指。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嘛，学不会物理化学的也大有人在。我认识一个人在隔壁班，他期中考试化学考了8分，不是没答几道题，而是认认真真的全写满了，依然只得了8分你敢信？”
“选择题全选‘A’也不至于8分吧……”陶欣惊讶的说。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啊，他确确实实得了8分。但是不看理综成绩的话，可是能排在全校前列的。对于严重偏科者来说，文理分科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直接避免了木桶效应。”
“可是在某方面不行，那就彻底舍弃掉。这本质上不就是在逃避么？”
“可这是合理又合法的逃避，在这方面钻牛角尖是毫无意义的。被当成逃兵也好，畏难者也罢，只要选择上对自己有利就好了。我们现在读书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拿到一个称为‘资格’的东西。小学的学习是为了上初中的‘资格’，初中的学习是为了上高中的‘资格’，同理，我们不管选择文科还是理科，都是为了拿到上某所大学的‘资格’。我承认这确实很功利，但是没有其他对我更有说服力的说法了。为什么会为得到这样一个‘一次性物品’而否定自己呢？反正我是不会。”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发觉我有些口渴了。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陶欣没有立刻回复我，好像在消化我这长篇大论。在等待她回话的期间，我瞟了一眼窗外，雪花在静静飘落。这是今年冬天第几场雪？我已记不清了，因为我没有刻意的统计过。
那天放学后，在我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陶欣叫住了我。
“这周日有空？”她问我。
“当然。”
“圣诞节，”她说，“是千阳的生日。陪我一起去买个生日礼物吧。”
“可是圣诞节在世界末日之后。”
“别开玩笑啦，”她说。“去还是不去？赶快给个准信。”
“去，我去。正好我也为他准备些什么。”
“好，那边走边说。”
陶欣拿起书包，向旁边的女生们逐一道别。我在她出门后才起身离开。
雪已经停了，但仍有被风从房顶吹下的雪花缓缓飘落。地上的积雪大概有三厘米厚，留下一串串肆无忌惮的脚印。陶欣穿着雪白的羽绒服，头戴的红色针织帽在白花花的背景下变得更加鲜艳。
这半年来，陶欣的穿着打扮从夏至冬的变化我尽收眼底，唯一没有变的是那妩媚动人的侧脸，每每在我有意无意的瞥见中撩人心弦。我经常为此而感慨——美貌无疑是上天赐予女人最美好的事物。我无法想象顶着这张漂亮脸蛋的女孩还需要为什么事情而焦虑不安。我甚至相信她们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对一切想要的东西都能手到擒来。尽管我会为我产生如此肤浅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周日早上十点在烈士塔那里集合怎么样？”刚迈出校门，陶欣说。
“没问题。”我说，“顺带喂喂鸽子。”
“冬天还有鸽子？”
“有的，一个个肥嘟嘟的，满地跑。”
“它们不怕冷？”
“太肥了，不怕。白天吃得饱饱的，晚上就缩回塔里去。”
“听起来还蛮向往的。”陶欣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周日见？”她转过身，试探似的朝我微微挥手。
“周日见。”我说。
她报以温柔的一笑，回头向前走去。卡其色的棉靴将尚未被清扫的积雪踩得嘎吱作响。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剧烈摇撼，这种感觉使我兴奋，又让我有些许不安。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称之为莫名其妙的预感或许更加贴切一些——我终会与她发生些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尚不能知晓。
头顶上方的湛蓝的天壁，如点缀般的片片白云，远方烟囱中渐渐扩散开来的灰烟，渐行渐远的少女以及不时从脸旁出现的团团白雾……种种映像在脑里变成了随意打乱的七巧板，让我对它们究竟能拼凑出多少不同的图案而抱有期待。
那天晚上，我试图在稿纸上写点什么，但以失败告终。遂就此搁笔，拿起床头柜上的《情人》，读了几页便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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